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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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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母在听丫环讲外面的事,两手驻在拐杖的龙头上,眼睛目视别处,一开一合地眨。丫环讲得很起劲,时不时把手停在空中,比划个不休。她转脸见着飞鸟,腼腆地往一旁躲,连声提醒道:“老太太,来的是三少爷。”
    周母扭脸瞧住飞鸟,面色陡然一沉。飞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这个羊辫子在说我的坏话?要是老太太也要和我划清界限,闹脾气?我真是脚下有逢都钻不进去。
    他一阵忐忑不安,周母开口了。周母幽幽地说:“正说你呢。这丫头一会说你好,一会说你狠,把我都听得糊涂。按理说,你没有吃我的奶长大,我不该责你怪呢。可你要把我当干娘。我就得说两句。”
    飞鸟小心翼翼地说:“儿子洗耳听着。”
    周母大声说:“你咋和上宪斗上了?!你咋就看人饿死不管呢?”
    飞鸟松了口气,心说: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厚着脸皮否认:“没有的事。谣传。我怎么敢跟上宪斗?他请我当家的呀。”
    周母颤巍巍地晃了一下拐杖,铿锵有力地说:“看人饿死不管,杀人头的事总有吧。”
    飞鸟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只好说:“这都是军国大事。”
    周母的气一下泄了,嘿然叹道:“原来是不得已啊。军国大事,干娘插不上嘴,不说了。说也没用。瘦了。唉。你瘦了很多。快。快。找个座吧。”她手摆脚动地让飞鸟坐,口气欢欣地描绘:“我心里都在想。你还年轻,担子不一定撑得下来?就让人写信呀。叫老大来帮你。可他爷几个把我气得……他回信说周屯是咱家的,守不住就丢了家业。他叔也数叨我。说别人不笑话吗?你一个老婆子,怎么什么事都插嘴。”
    她动动嘴唇,又说:“我只好憋着劲瞎胡想。今趁你在,我就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周屯打起来了?朝廷没兵,没法管?”
    飞鸟有点发愁,讲吧,不太容易让老太太听明白,也容易让老太太担心,不讲,则解不了老太太的疑惑。只好尽可能地解释:“周屯没法守的。让他撤出来。他不愿意撤。”
    周母焦急地问:“那该不该撤?”
    飞鸟点了点头,说:“应该。”
    周母“噢”了一声。气愤地说:“我知道了。朝廷要他们舍家为国。他们不愿意。“她激动地敲动拐杖,在丫环地搀扶下起身,哀伤地念叨:“咱老周家败啦。真的败落啦,开始出这样的不肖子孙喽。”丫环竟不怕飞鸟,回头负气地扔了一句:“你尽瞎说。”
    飞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立刻住了嘴。
    周母嗒嗒地敲着拐杖,突然背对飞鸟大嚷:“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飞鸟茫然不知何意。
    那丫环趁机还了一付恶像,责道:“都怪你。”
    飞鸟头大如斗,暗恼周行文,想:要是你出了事,干娘这么大的岁数怎么挺得住?
    他真想让周母骂自己一顿让自己解脱一些,也真想当面揪住周行文踹两脚,可说到底,这种扦悔并不能左右形势。飞鸟也只能在心底祈求:“长生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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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寄希望于去周屯的传令兵和刘老实,寄希望于拓跋巍巍的拖延。
    正是因为肩负飞鸟的嘱托,刘老实和传令兵风雨兼程往赶一路。风大了发抖,雨大了缩身。他们挨黑赶到周屯,喊开守卫,还来不及去周宅,已经得知一件大事——周行文趁敌人退兵之际。领兵收复扶央去了。
    传令兵来过几次了,几个周家的爷们觉得这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叫嚣说:“怎么。你们怯战,还不许我们收复失地吗?”
    刘老实和同来的传令兵都有点不知怎么好,商量一会,传令兵决定自个回县城报信。让刘老实追周行文回来。刘老实喝碗热汤。裹着斗笠追赶。他受了寒气,竟硬是忍着腹中巨痛和饥饿狂飙。他在周屯换过马。追了快天亮的时候,马还是喷口沫子,再站不起来。
    无奈之际,他只好坐在雨地里啃干粮,对天长叹道:“我刘老实有生之年想办件好事,却无能为力。”这样歇了一小会,又冷又困,又无处栖身。他只好用两条腿往前奔,深一脚浅一脚行路……天亮时,前头露出一座营地,树着大大的“周”字。
    他这就用尽仅有的一点气力,奔到跟前就晕倒了。再醒来时,发觉自己被人撂在车上,浑身裹满油布,而人马又在开拔。
    刘老实从油布里面伸出头,冲身边的行人大喊:“不要走了。快回去。上头有令。”嗓子都喊哑了,却没有人理会。
    他急了一头汗,才记得让他们找团练使。不一会,周行文来到车旁,说:“这游牧人毁完了村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没地方歇。事情紧急,对不住啦。”刘老实头脑一片空白,大声说:“博格不让你去。他下了军令。下了死命令。让咱们三天以后,全部后撤。”
    周行文大笑道:“他糊涂了!你也糊涂了!放着天大的便宜不捡?那还是我周某人吗?”
    刘老实大吃一惊,几乎无话可说。周行文为之解疑,大声说:“前面有一处散关,屯有大量的粮食。我派人摸过底细。拓跋部只留下一百人驻守。我们缺少粮食,跟博格要,他想让咱撤,是顶着不给。咱要想保证供给,只有袭敌自取。这场大雨让别处的敌人无法救援,正是我们的好时候。”
    突然,前哨抖着马,连滚带爬地奔回来,一路狂喊:“不好啦。前面有游牧人的大军,铺天盖地,看都看不过来。”
    一个个团练卒子脸色蜡白,惊乱无措,有的一下走不好,腿脚抽筋,有的牵强一笑,说:“骗人的。”周行文尚不大相信,举着马鞭到处乱打一阵,收拢心腹和亲戚,大喝道:“稳住队伍。我上去看看。”他怒瞪双眼,要求自己的一个族侄说:“你跟我来。”那位族侄已经有开溜的打算,连忙说:“先回头个头,再派人去看一下。形势不对,咱就跑。”
    刘老实挣扎起来,大声喊道:“大人。给我一匹马,我去。”
    周行文正愁找不到和自己一起去的,这就给他要了一匹马,说:“好样的。怪不得博格夸你。”刘老实心说:他们抓住我,又不会怎么样我。他仅仅是想想,立刻翻上要来的马匹,跟从周行文往前面奔。
    马蹄打得水坑噼啪乱炸,不一会就赶了几里多。这时再往前看,天际处黑乌乌地呈一线,一侧的大路上已经开始滚动游散的骑兵。周行文差点握不住马鞭,连忙勒马惊叫:“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刘老实没好气地埋怨说:“博格一早叫你撤退,你都无动于衷。”
    周行文极力游动视线,说:“他是想借我逞威风。我回去,他不一定要干什么惊天的大事呢!再说了,团练是爷们一起办地。他们不愿意撤。让我一个撤呀?”
    刘老实苦笑说:“有军令呀。博格现在坐镇大局。下的是死命令。”
    “老三出息……可军令有什么用?”周行文观察着前面的动静,轻声说。
    突然,他蓦地回头,喝道:“废话少说。回去应变吧。”刘老实应了一声,立刻跟着他往回赶。回去时,团练们已经不在原连的位置了,正顶风冒雨地往回奔,马驰走越人,人甩腿似飞。周行文勒令不住,眼看人马有四处逃散的迹象,只好怒声大喊:“不要乱。”
    奔竞之势仍无法遏止。骑马的大多是一些亲戚和头目,把目光投向两条腿的卒子,压低声音说:“快跑吧。反正这些泥腿子也走不快,把他们扔了算了。”周行文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器重的弟兄们会说出这样的话,脸涨得通红,他说:“我周行文不是临阵脱逃的孬种。这敌人是急行,我们也是急行,都快碰面了。回头是逃不掉了。好在这儿离句用关口不远,咱们硬着头皮对插过去,抢占关口!”
    刘老实敬畏地看着他,实在想不到他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迫不及待地问:“还有吗?”
    周行文说:“把旗帜全给我收掉。对插时,相隔甚远,没有旗。这天,他们非当成自己人不可。还有,分别向周屯、曾阳报信。”他看着刘老实,感觉刘老实似乎病了,体力定然不济,又看像心腹和亲戚。
    几人恨不得争先恐后地抢这俩逃生的名额,只是无法开口。
    终于,一位本家抢先开口,说:“我和博格熟。我去,可以搬救兵!”
    周行文并不看好,他派人走后,望梅止渴地说:“博格的马队日夜兼程,明日可到。我们坚持下去,取下句用关口,守到他来。”他大喝道:“脱逃,你们是跑不过六条腿(人和马一齐算)的畜牲地。想活命,就跟我冒一冒险。”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八章 声东击西诈中诈,半江碧流泪沾衣(17)
     更新时间:2009…5…2 13:48:04 本章字数:7605
    拓跋巍巍两路人马交互直扑,以无以阻挡的速度接近曾阳城。草设的烽警雨天点不着,全靠斥候和信使奔驰鸣警,迫得不能再急促。县城这边虽是早有防备,可当鸣金划过嚎嚎傍晚时,军民还是发生躁乱。只听得县城内外一阵粗喉厉嗓的喊骂,谁也听不清喊什么,叫什么,乱什么,只知道形势紧急,乱奔乱投,如开水滚锅无二。随着背着小旗的武士冒雨穿行,逐渐平息慌乱。
    不大工夫,天地间除了腾起肃杀之气,调兵遣将时发出的脚步声震荡着大地,刺激得人们的心跳“扑通、扑通”直响,其余什么都似乎不再存在。
    扼守栅栏,田埂,壕沟、草棚、通道和村居的各个要点的人手一切就绪。上报完毕,飞鸟率行辕官兵和未得部署的将领向城外搬迁,修纰补漏,即行遣散。过了不一会,前面把军情报到飞鸟和夏景棠面前说:“林荣所部小有斩获后,在后军交相接应下,撤到西面大小王岗。”
    听说小有斩获,大伙都很高兴。尤其是夏景棠,怎么说也是自己把林荣带出来的,还给帐中众人说:“林荣还是能打仗的,尤敢趁敌以疲。”
    他说这话时带足谦虚的成分。除了和他大眼瞪小眼的飞鸟外,褒扬声一片。
    不料刚过半个时辰,又有军报送到,却是探知敌人先锋扎在十里之外。
    这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夏景棠气急败坏地暴喝:“还小有斩获。小有斩获会让敌人这么快扎到十里外的地方。”他随即要点兵马,趁敌人立足未稳,出兵破敌。
    飞鸟觉得只有自己修成了雷打不动的功夫,就缓慢地扇着巴掌,像得了软骨病一样,软绵绵地说:“莫急。莫急。”
    新来的监军顶着一头无耳纱帽。矜持而高傲在一座大椅子上休息。他初来乍到,人事不熟,为附和夏景棠突然插嘴,用宦官才有的嗓门吆喝:“还不急。都打到家门口了。”
    夏景棠却不肯领情,尤其听不得他说话,回首一看博格,顺嘴就嚷了一句:“你懂个屁!”
    靖康很少派什么监军,夏景棠本以为监军是为调和关系的,没想到来个没长毛地,养尊处优像个太爷。动不动就嚷:“咱家哪过得了这日子?你们就都不能伺候着咱家点?”夏景棠的功名都是一枪一刀拼出来的,能认可博格。也不能认可这样一个靠服侍人服侍得舒坦就能在下头作威作福的宦官。
    他冲博格发牢骚,即是说那监军不懂装懂,也是问博格有什么想法,说过之后,这才觉得有点不妥当,怕是要得罪这宦官。可要他因为这句话就要小心翼翼地陪不是。他又不情愿,只好似生气非生气地站着。
    飞鸟转脸冲那红脸大耳的胖个儿宦官瞅瞅,见他已经涨红着脸急,立刻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乐呵呵地问:“那个没蛋蛋的?你又憋着屁啦?”
    棚营里乱糟糟地笑一片。连外面的小兵都捂嘴。但还是有愿意巴结的。很快,送他来的那名军官上前,和小宦官一起替他揉胸口,连声说:“高公公好歹也是陛下派来的。你们怎么能这样?!”他回过头又哄:“莫气了。莫气了。”众人冷眼冷哼。而那名叫高福德的宦官几乎都要被气哭了,起身闹道:“咱家不和你们闹着了。咱家……咱家要回县城歇着。别不知道好人心。”
    冯山虢生怕横生枝节,笑道:“夏大人说粗口说惯了。冲谁说得出来。那是当谁是自己人。您老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倒是实话。高福德想想也只能这么觉得,他一拧肉乎乎的下巴,拿胖手指一指飞鸟,理论说:“他呢?他可是故意的。”
    冯山虢和夏景棠都忍不住想:营里哪个你都可以问罪。就他,你还是少惹为妙。
    飞鸟斜了高福德一眼。挑衅地问:“他什么他?你要是敢进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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