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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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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情何其复杂,却顾不得去想,只求先能克敌制胜再说,这就在营后弄了些吃的。他左看右看,身边没有一个是能谋断军机的人,只好勉强让张铁头、祁连和张奋青凑数,去料敌动向。三人虽被飞鸟一把手教出来,却都有囫囵吞枣的地方,尤知道眼下到了严峻考验的关头,往地图上一趴,脸上的汗顿时涔涔地流淌。三个臭皮匠琢磨半天,都觉得敌人出于围困的需要,必不肯近处抄迂,一定会自唐县,松昌县,抢攻郡城,连忙带着心虚和胆怯报知飞鸟。
    不大工夫,外调来的参军找到敌人可能会选择的地点,和祁连几个的想法大抵符合。
    远抄有利于兵不血刃,近抄则能尽快剪除威胁。
    最近的抄法是径直来县南围困,可这样就把几万人逼成笼中困兽,给拓跋部带来的伤亡太大,可能性很小;而两者都抄,兵力起码也要三万以上。
    飞鸟率先排除这两种可能,但还是没法肯定拓跋巍巍按己方的推断来。
    要决定的事情实在关系重大。
    他觉得在今夜关头少不得一个人的参与,这就让人去请冯山虢。
    过了一会,冯山虢在几名士卒的押解下进来。他恨透了飞鸟,不相信飞鸟问朝廷后方的兵力是为了遏制拓跋巍巍,也有心与必败的战事脱离关系,大有杀我成全我的成仁想法,神态倨傲,就是不肯说话。飞鸟不禁十分生气,猛地把脚一跺,大骂了一声:“混蛋!仓州完啦!”随即挥手让人带他出去。
    冯山虢走后。飞鸟再次估算敌人袭击松昌县,唐县,陇上府的时间,干脆抛开敌人怎么打的顾虑,一切围绕着“反客为主”四个字,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干脆让传令兵马不停蹄地追赶赶巧了地后移兵马,令他们连夜掉头,攻打水磨山,反过来做一个再断敌后路的姿态。
    参军们急忙拟定详情。忙得不亦乐乎。
    飞鸟任他们张罗,去前帐和众将校商谈。
    从牛六斤惶惶溃入山林。派人报信,到目前为止,这一路上无意捂住消息不漏。风声已经不径而走。虽然大部分校尉级的将领还闹糊涂,还是有个别人已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机。他们早等得有点不耐烦,坐在那儿相顾挠首,捶腿唏嘘。此刻见飞鸟神色严峻,嘴唇紧闭地走出来,立刻安静下去,使场面挡不过绣花针落在地上的细鸣。
    飞鸟向众将官扫过一眼,不等他们起身参见,疾步走到案后,慢慢坐下。
    他发觉老谋深算的李成昌不在,连忙问李思广:“外父大人呢?”
    李寨上千口子人还没有南迁成,李成昌哪能不顾?李思广没法当众人面说的,连声说:“本郡兵马有起小骚动。他赶去平息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飞鸟见他们大多就绪,外父不来也罢,开门见山地嚷:“老子的水磨山给丢啦。那是老子的老窝。老子恨不得立马卸职,抢回山寨再说。可兄弟们都该说了:我们怎么办?是呀。我不能只顾心疼自己在家的女人和阿奶,也不能只顾流落荒岭的手足,还得顾你们,去考虑全军被敌掐断后路的危局。你们谁有好的主张,赶快说来听听。”
    众人已经统一过撒丫子往回奔的口径,大都说:“敌人抄了后路。不早作撤退的打算。必误全军。弟兄们的性命全凭大帅一句话。”
    飞鸟知道主张撤退是再正常不过的,先让人去请韩复。而后方平静地说:“水磨山空虚,又有许多奸细混入,敌人动用不大,而今又比我们早了一天。我们撤,和胡骑比,又往哪撤呢?”他自前往后地望过去,见没有人吭声,又说:“你们也别觉得我假公济私,我要回头攻打水磨山,断敌人的后路!”
    将领们一二再地叹气,顾虑起军粮来,说:“倘若打不下来怎么办?”
    飞鸟等声音平息后,说:“敌人孤军深入,不能不顾后路流窜。县城不丢前,水磨山是我们的要害,也是他们的要害。倘若打下水磨山,断敌的退路,足可反败为胜;倘若打不下水磨山,也只有吸引了敌军主力才能得到撤退的路。这个饺子已经包了,只是大伙还没有看到而已,死战得生,弃战全完。言尽于此。令下……”
    众将霍地起身,站成两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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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作如下安排:张铁头和图里图利助取山寨,联络牛六斤和鹿巴一起候机反攻;祁连、薛礼等人在韩复的帮助下率五千人死守县城;另以两支二千人的人马日夜行军,抢占要冲;而自己领其余人马绕击唐县。
    这样一安排,死守县城就成了重中之重。
    敌人在无法远抄时,会让城北敌军不惜代价大肆攻城,倘若县城一攻即破,全盘皆输,倘若县城不破,等于分割出万人以上的敌军。在县城守住的情形下,先攻水磨山的人马能吸引回敌人的主力,拖住敌人地主力最好,自己就能迂回敌后,进行一场合战;倘若敌军主力不能及时回援,自己就随即应变,阻击敌军,为攻取水磨山赢得时间……
    战场形势不可预料,一个没有后方保障的两可统帅刚得到军权就要应战事需要裂分队伍,这样的仗要打起来会怎样?飞鸟一点也吃不准。也正是因为不放心,他才把自己的心腹分散出去。
    眼下趁参军制定行军曲线,野战御敌不利的撤退路线,估计可能合战地地点等等,他也出去安排家事,聚集起心腹手足,偷偷安排:“形势好则死战,形势不妙,你等即使为我也得保住性命,保住所有自家人的性命……”
    他对张铁头和张奋青哥俩很放心。因为他们心中既无荣誉感,又无道德感,地道的农民无赖,强项就是欺软怕硬;他对白燕詹和龚山通也很放心,白燕詹敢在不知自己底细时和自己周旋,龚山通可以在大天二的照看下活那么久,都是会委曲求全的人;他放不下的只有图里图利和祁连,一连叮嘱数遍,说:“没了水磨山,咱再占。没了人,咱还拿什么占地盘?没得我的话不能战死。”他觉得自己是从古自今第一个一定让部下见势不妙或逃跑或投降的将军。只好从义理上反思自己的行径,苦笑说:“这次特殊!”
    安排了他们,飞鸟又要去安排周行文的遗孀、自己收养的一大群孩子和奉养的一大群老人。他原想让他们避往李家寨,见柳馨荷因为两家的磕碰而不肯,只好让图里图利和张铁头设法带他们进山,用牛六斤手里的船运走。
    白燕詹却不让他再安顿老人。更正他草率的想法说:“孩子们进山、送走都容易,不几年就长大**了,那是咱山寨的希望。其它人让他自生自灭去,尤其是岁数大的人!”
    飞鸟也觉得自己欠考虑,不作争执。
    他决定把阿狗和阿瓜带在身边。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除了害怕形势不利,让阿狗和阿瓜和其余的孩子一道进山,必要时会让护送的弟兄丢车保帅,过多地牺牲孩子的性命,因为内心深处尚有许多的偏爱。看着两人才放心……
    飞鸟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大营。此时,作战的机要还没有拟定完毕。
    时间是这一战最重要的一环。他恨不得拿把鞭子在他们各自的屁股上抽打一通,催了几催,拿了一份一看,仓促之下制定的方案条框僵死。内容乌七八糟,根本与情况不符,当即撕毁不要,令人把主拟参军拉出去打二十军棍,而后传令各军:“各军只管行军,到跟前再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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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时分。雨停了的夜里人影幢幢。哗啦啦地打响烂泥,时而闪着火光。
    飞鸟领兵远绕唐县。虽非最远,但却是要在急行军后休整,尽快能投入战斗的,最急迫。骑兵先发于步兵,出县城不远就开始全力行军。
    随行的队伍里尚有高德福。高德福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战的凶险,非要呆在飞鸟身边,赶起路来像只受惊的野兔,时而环顾左右,时而欠身看马,怕马尥蹶子,时而想问飞鸟句实话,却不知飞鸟肯不肯说。
    总之,他从飞鸟胸前坐兜里的阿狗身上看到了他的答案。
    飞鸟不要命地向唐县行军,天亮后不久到达一处名为白洋的小镇歇息片刻。
    在此之前,拓跋巍巍已经占领唐县。他发觉唐县经不起一摸,并没有贪得无厌地拿主力远抄,而是深知打鱼辛苦,收网得格外小心,因而料定朝廷人马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打水磨山后,只以三千人奔袭陇上,而准备率主力从松昌县境内迂回到曾阳界,绕击敌后。
    只是他仍不知道收复水磨山的人马已经在过河,这时若在从松昌县大迂回,根本赶不上。
    尤为有意思的是,他和飞鸟的落脚点之间只有四十多里的距离。
    飞鸟没有闪电般的游骑,而拓跋巍巍在异国他乡,面临百姓逃窜所带来的暴露。下午时分,两人几乎同时发现对方的踪迹。但两个人都判断失误。拓跋巍巍认为白洋镇上出现的是一小股调防兵马,而飞鸟则认为拓跋巍巍的主力不会轻易留候,去郡城的才是主力,在唐县的是哨军。
    两人都一动不动地趴到夜晚。
    天亮后,拓跋巍巍接到情报,曾阳军开始攻打水磨山,博格阿巴特旧部轰轰烈烈地响应,情形万分危急。他立刻修改原定计划,决定原路返回,也只有这样,才能缩短路程,及时救援水磨山。
    此时,飞鸟仍然不知道留在唐县的是敌人的主力。
    他的后续人马经过一日一夜地急行军,昨晚天黑时陆续赶到白洋镇,落队一小半,整整收拢一夜,到头来还是少了三百余人,想必开了小差,永远也不会再到。他派人出去打探,又休整过了一天。第三日忽然接到渡河夺取水磨山的人马崩溃的消息。
    他正在斗镇上的大户送给阿狗的一只小狗,当即浑身冰冷,差点把小狗掐死再撕成两半。哪怕他不知道拓跋巍巍的主力就在眼前遁回,但送来消息时也应该赶上出兵抄敌后路的战机才对。可他哪曾想这万余人马看到鹿巴手里还有点兵,牛六斤又一呼百应,竟不是稳扎稳打,而后遇到敌主力却又不肯死战,硬是一战即溃。
    胜利就这样失之交臂,却也是飞鸟隐隐约约预料到地——自己这个没有后方保障又刚拿到军权的两可统帅不能分军,分军必失。他知道大势已去。立刻沿原路返回,接应县城军民全线后撤。
    军令下到。
    官军整个儿崩溃。
    断后的将士见不着飞鸟的面,说什么也不愿意吃这大亏,呼啦啦地狂奔,反走到了队伍的前面。几万军民从半夜开始,在泥垢间互争道路,东一支西一支地往南撤。竟恨不得自己比别人多生两条腿或长出一对翅膀。
    祁连眼看李成昌打声招呼也要领人马先走,全军都将面临覆没的危机,只好到处拉人。薛礼是守城的主将,也不肯走,和他一起拉了支人马。
    眼看县城渐成空城,这千把人也开始松动,趁上头不在意就开小差,不大功夫,只剩二百多人,且大部分是祁连的手下。
    第二天傍晚。他们把城外拒绝出走的老人迎接入内城,关死城门,目送韩复组织起最后一批百姓,扶老携幼,拉车拽牛。静悄悄地等着敌军地到来。
    整座县城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和这支二百人的人马。
    天渐渐黑透,祁连放了头发挽到胸前,和一群兄弟坐到北城墙的石台上,静静地俯视前方,拿起酒壶一口、一口地喝酒,不时抿嘴抬头。看向漆黑的深夜。薛礼觅了酒香找来。伸手拿到,仰头咕咚、咕咚喝一气。大声叫道:“好酒。可惜了,不能让兄弟们沾光。”
    祁连起身把酒壶拿回来,笑道:“怎么不能?”他看薛礼有点不相信,突然想起什么事儿,回头问坐在一起的弟兄:“有家酒铺是我们的,弟兄们都知道是不是?”很多人都回答说“是”。
    薛礼哈哈大笑,点数一番,奇怪地问:“你家的弟兄怎么有这么多留下的?”
    祁连微笑不答,用胳膊碰碰薛礼,喊上大伙,一起去街上。
    凉风呼啦啦地荡动,街头几乎没有人声和烟火气息。几个黑影正在粮仓那儿扑柴火堆子,听到脚掌踏泥的“啪、啪”声,连忙顺墙溜走。祁连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大声问他们:“谁?”他们不回头,跑得更快。薛礼上去就撵,大叫说:“别让他们跑了!”好几个弟兄都跟他去追。
    祁连笑了笑,示意其它人灭火。
    众人一起动手,边灭火边问:“灭它干什么?”
    祁连佯作不知地说:“里面装的是什么?”
    众人齐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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