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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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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头盔扭下来,往地上一放,说:“当是官帽。就放这。”说完爬起来就往外走。
  龙青云喊没喊住,连忙朝龙琉姝看去,大声说:“我骂你阿姐替你出气。”他说这话已经来不及,只好问龙琉姝:“他怎么啦?”龙琉姝恨恨地说:“我怎么知道?我说了他两句而已,他唱了一路歪歌,呜哩哇啦也不知道唱什么。”龙青云连忙给她示意,轻不可闻地说:“快去看他怎么了!”龙琉姝背坐过去,用哭腔说:“我不去,我见他就烦。”
  龙青云叹道:“闹吧。闹去吧。”
  龙妙妙蹦蹦跳跳钻进,滋滋惊叫:“狄阿鸟被阿姐打惨啦,一个劲地唱:阿舅门前贵吾值,以米五斗坏君子。阿鸟高风怒嚎歌,瀚海雪舞欢纷纭。”她笑得忘形,让龙青云也受到感染。龙青云忍不住笑出声,问:“都什么意思?”龙妙妙“扑通”坐去他身边,揽着他说:“狄阿鸟说阿爸看似抬举他,其实是用五斗米坏他的君子作风。阿鸟为保持高风亮节,发怒吼歌,天上下起大雪,雪花乱舞。”
  龙琉姝也转过脸,忍俊不禁地说:“还有什么安能摧眉折腰事阿姐,使我不得开心颜,听得我又气又想笑。”她脸庞暗下来,低声说:“阿爸。我越来越讨厌他……”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三卷 三十一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56 本章字数:4565
  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三十一节
  同班同窗闻讯,吆喝着接阿鸟回帐篷。他们一起读书几年读出来的,年龄相许,交往多磨,虽然竞相从嘴巴里倒些牛黄马宝,对辞官回家加言指点,却都没有什么恶意,还把炭盆上的热水舀子中提出酒囊,以示庆贺,嚷闹好一阵才肯罢休。飞鸟被嘻嘻哈哈的气氛占住头脑,直到钻回牛皮袋子,才得以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儿联系到一块,他想起龙琉姝对自己的欺压,想起曾格絮絮和自己近乎就被打发出嫁的蛮不讲理,想起他们对自己扯线木偶般的好心安排在白白摧毁自己的雄心壮志,感到无可奈何,只是在心底说:“我再也无法容忍下去……”
  在一道道魔咒面前,他突然间想回家问问阿爸,问他什么时候为自己定的亲。
  当然,回家之后不得不为搪塞阿爸无计,他担心地想:阿爸问我为什么乱杀人?我该怎么回答他呢?告诉他,我看着那些恶狠狠的大人心里很害怕?是的,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毕竟他们都是大人,可以把我撕碎,可以把我踩伤,可——能告诉阿爸吗?……唉!他一定非常失望,失望过后,告诉阿妈,女人往往不喜欢保密,阿妈也会讲给别人,这样一来,我就彻底地完蛋……
  王小胖抱着睡袋来找阿鸟,强行挤入同一铺窝,把他的思路打断。
  这个好心的伙伴依然惦念不忘地替他出谋划策,同仇敌忾地说:“问问是谁第一个告你的状,打他一顿,也好让他们知道咱不是好欺负的。”
  飞鸟不感兴趣,只是恨自己想家却不敢面对阿爸……
  一夜北风几度,天明再随马队上路,飞鸟更是反复往东南方向回望,蹉跎叹息。
  他们朝茫茫雪原出发,竟是朝讨封的党那人迎去,不日在晶亮的青碾滩上和党那人遭遇。
  青碾滩圆石浅水已成冰晶,被雪一披,平如白幕,将皑皑两岸划一为二。他们向对岸望去,可以看到无数稀疏黑点将两棉花地炸开涟漪般的碎雪,等攒聚滩头,更高扬敝日碎雪,白茫茫,嘶烈烈。
  车中方白和杨达贵神色惊悚,急急撩帘,刚一露出面孔,就被走马扬鞭的叫嚣少年抖起的雪浪撒个冰凉。他们往外眺一眼,上手扶车门,背身下出一脚,不及蹬在半空中,已“咯噔”一跳落实,三瘸两拐,到处寻龙青云。
  两人远远看到踽踽抖缰的龙青云,匆匆争上,迫不及待地扯上缰绳。龙青云狐裘斗笠覆盖马尾,身躯腽肭,先慢腾腾地低下身躯,将口发自胸腔的热气喷得怒厚,而后用迟钝的眼神一扫,这才敲鞭长指,喝道:“尔等无目贼,利来,不利走,何惧之?!”
  方杨二人一喜,却见他挺身,似乎“咯”一声,连忙把鼻子一抽,知是冲天酒气,不禁怪自己问道于盲。龙青云看他们脸眼紧皱,神色躲闪,哈哈大笑,举手要来儿郎,汹涌如潮地朝浅滩对岸箭穿。
  冰上虽已经覆雪,下蹄依然很滑,其中的几骑难止其势,轰隆倾蹶,直直冲出数丈。
  飞鸟追到龙青云刚刚停留的位置,但见身前铁骑不断从两路往中翻滚,阵形塌陷前逐,心头忽骤忽松,只道战争已经爆发,连忙转身,沉沉望向两名使臣,暗中恼他们同为雍族,却老是挑拨事端,坏大国威严……
  龙青云驰往对岸,对岸的骑兵却无故慌乱。
  他们也急急驰出数骑,停到阵前,与龙青云相距不过百余步说话,最终走到一起,碰头交肩。飞鸟凝视了方杨一阵儿,踏到滩前往对岸望,见双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开战,而是聚到一起说话,格外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到底是在相互罗列罪行,还是在和解?还会不会打起来。然而滩头对岸的人们虽用喊声说话,仍被怒风掩盖,难以到达对岸。
  龙琉姝带着钱串串打马过来。两人瞄着飞鸟交头接耳一阵儿,钱串串挽着马缰来到飞鸟身边,戾声说:“你阿姐也让你冲到河对岸,好让他们知道你也很勇敢……”
  飞鸟已经跟龙琉姝怄上好几天的气了,见钱串串都用这种语气命令自己,还是不齿地去装勇敢,假装没听见,只在心底说:“大人真要是打仗,定要我们撒腿后撤,让我过河,我能去干什么?”钱串串见他无动于衷,硬梆梆地丢下话说:“反正我跟你说了,去不去由你!”说完,回了龙琉姝身边。
  龙琉姝看往飞鸟的眼神越来越怒,突然一蹬马腹自后面冲赶上,挥舞起长鞭,“啪”地打到他背上。飞鸟装作没打疼,打着口哨儿掉头,晃着脑袋,蹬着两条腿扬长而去。他以为龙琉姝还会追上来,边走边稍微扭头,用余光暗扫背后,静静等等龙琉姝怒不可遏的大喊和发泄,不料走出二十几步,背后还是一片平静,好奇地一回头,方知龙琉姝停留者原地,握着鞭子,歪着头,似乎极其难过。
  飞鸟心中不忍,正要回去道歉,龙琉姝拨转马头,到钱串串跟前说了句话,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钱串串并没有立刻跟上去,站在原地大骂,声音隐约可闻。飞鸟想起自己以前对钱串串很好,再想叶赫完虎臣以前给自己借钱,还曾拍胸脯说自己是龙沙獾阿弟,以后就是他阿弟,不禁打鼻孔中喷出几丝暖气……
  他走回伙伴聚集的地方,看龙血、狄阿孝、花落开、王本等好多人都望住自己,只道他们看到了龙琉姝冲到自己背后的那一鞭,怏怏地说:“没见过人挨鞭子吗?!”他知道了自己和龙琉姝的婚约,越发难以容忍叶赫完虎臣替阿姐教训阿弟,突然想去讨债,让他还钱,以此进行报复,听到龙血龇牙大叫:“那姓钱的那浪蹄子恼什么?碍着她的事么?”
  龙血曾追求钱串串碰过壁。飞鸟极怀疑话里藏有太多的借题发挥,淡淡一笑,亦惊亦乍地说:“你还不知道?她和叶赫完虎臣好上啦。”龙血咽吐沫时一伸脖子,旋即嘲讽说:“叶赫完虎臣爱她吗?那是想通过她接近龙琉姝……那家伙比李世银他们有心计,玩弄她,她还不知道。”
  一说叶赫完虎臣的坏心,他狗拿耗子的悬疑当即有了清楚的原因。狄阿鸟心里腾地蹿上一团猛火,将五脏内腑全都烤得沸腾。龙血也越说越来气,哈了口痰吐去,提议说:“我听说叶赫完虎臣冲你动了手,咱们就用这个借口找茬,打改他。”
  历来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镇上长大的少年亲戚,玩伴离得近,容易拉起势力,相互即使闹闹冲突,也很快按资排辈;好比狄阿鸟和王本,他们进学堂时斗架,王本找来的小孩大多先加以区分,弄清俩人到底谁该管谁,事情原委,谁对谁错……
  叶赫完虎臣却不是镇上长大的,他的阿爸从龙青云那里得到一块建府的地,盖了片房,而自己家的部众、草场、土地全在天白山山麓的脚下,于是连王壬一也生出动一动他的决心,随波逐流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不怕龙岭剐他?”他卜愣瞪眼,大声补充说:“他竟然还动手打阿鸟?!阿鸟是我们西镇长大的,我们西镇人都知道他阿爸,他以大欺小,欺负我们西镇雍部小孩,一定得教训改他,让他给阿鸟磕头赔罪!”
  人多则势大,势大心壮,王小胖也扯着嗓子大叫:“阿鸟。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飞鸟屈服于目前的形势,大声说:“都快要打起大仗,要团结?!”
  ※※※
  出乎飞鸟的意外,党那人并没有和龙青云打仗,还跟来拜见两位上国使者。
  龙青云下令安营织帐,大摆筵席,并说上国使者是自己的客人,自己可以出钱替靖康行赏,于是当场数落几位党那首领的功勋,巨细洞察,令人叹服。党那人因而感激龙青云,言必称龙汗。据说他们出于客气,并没有接受,走时扬言:“吾儿郎为上邦流血,皆不得赏,是对吾等的侮辱,予亦不要,我们南下自己取……”
  飞鸟在营帐外露了好几次头,想知道他们相商些什么,却没能混上人场,只好回头自己琢磨,越发觉得奇怪,心说:“阿舅也真好心——竟然要自己出钱,最奇怪的是那些党那首领,他们竟然出于客气,说什么也不要!”
  党那人盘桓两天,说走就走,半天工夫,尽皆散去。
  ※※※
  大伙不知道除打猎的人马外,龙青云还密令一支千人队伍往西南移动,等着党那人无礼动手,看到党那夹着尾巴散干净,虽然并不声张,仍然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都觉得这天傍晚的夕阳格外地好,尽皆在焕发出一道亮线的河滩上放马。
  风从西北吹过来,河滩上雪气奔腾,不远处的山峦在藏在古斯洛大山的后面盘旋,像条山上绽开黑花袋的白蛇,爬进高耸的神山胳膊下。从营地到那片荒野山林的河滩上走满休闲的无鞍骏马和他们的主人,不时有“唏嘘——唏——唏——嘘”的口哨声代替僵滞的流水,欢快盘旋。
  飞鸟和龙沙獾各挽骏马,踩着冰冻的碎石,并排走向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松林。
  而狄阿孝却跑在河滩内侧,不停在雪地上刨雪粉冲他们撒,试图激怒王小胖和自己的表哥,飞鸟撇眼过去,冲飞孝伸出手掌大喊:“小心雪窝子!”他喊完回头,细细瞄瞄龙沙獾的鹰鼻子和高高的颧骨,知道找到那双锐利的眼睛,方说:“阿哥。党那人不要龙岭的东西,会不会领兵南下,真要到大朝索取?”
  龙沙獾不比飞鸟高多少,浑身也略显消瘦,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尽管很少和人打架,却有两只长满肌肉的胳膊和一双硬实的铁腿,能轻而易举地扼住一百多斤的少年人脖子,把他举到脚不离地的地方。
  他抬起头,用皱了皱紧绷的面庞,轻蔑地说:“谁告诉你党那人不想要?!他们做梦都想要。可龙岭能白给他们?一开口,底下的阿叔们个个都红了眼,按着刀柄问谁要上来拿,党那人心里一虚,这才出于‘客气’。过后,龙岭折合一些牛羊,免得他们空手而归!至于他们肯不肯南下自取,那再也不干我们的事!”
  飞鸟隐约觉得他们各有目的,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准,犹豫片刻,说:“可是……”
  龙沙獾轻轻地打断说:“阿鸟,你难道不明白吗?武力有时更能让人感到畏惧……一个人一生中除了在战场上,还应该在自己人面前展示几回,不为恃强凌弱,而是在保护自己。我很快就要走了,我走以后,肯定要有人欺负你。你应该和他们硬碰硬地干几回。不再让别人都觉得你胆小怕事。是的,他们觉得你胆小怕事,可我知道,你不比任何一个人胆小,只是还弄不明白在不面对敌人的时候该不该使用!”
  飞鸟觉得自己和叶赫完虎臣他们之间不是谁欺负谁,变成一种说不清倒不明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甚至不是取悦于龙琉姝那么简单,隐隐指向将来,因而停到龙沙獾的身后,申辩说:“阿爸不许我打架,他说我们打架,输和赢不由自己决定,都关系到他们背后的阿爸,轻则给阿爸带来难堪,重则会给家族带来不幸。你信吗?”
  龙沙獾回过头,面带讥讽地问:“你真那么听你阿爸的话?”
  飞鸟以你有所不知的样子上前,勾了他的脖子说:“那要分什么话嘛!”他目视玩闹的伙伴们,兴致勃勃地说:“你去黑水打仗,我到璜水放牧。我们将奉养阿爸、阿妈,建立功业,你将来成为英勇善战的将军,我将来成为牛羊遍地的富人,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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