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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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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现出一个小小身影来,向杨再兴笑道:“爹爹,今日孩儿如何?”
杨再兴轻轻鼓掌,身后秋香满面红光,只听杨再兴道:“致远,这一路枪法,已经略有意思了,不错,不错!只是枪法是用来上阵杀敌的,不是好看的,举手投足,不仅要形似,更要有杀意,杆上虽无刃,仍要记得,刃在何处,如何破敌兵甲,力往何处使,眼往何处看,枪到之处,便须眼到、心到、意到、力到!枪势一发,须有轻、重、缓、急、快、慢,有蓄势,有暴发,此节孩儿还须用功,眼下这般犹可,将来要上阵时,却不够用,好在致远还小,有地是光阴,勤练便好!”
杨致远听罢,面色一凛:“孩儿谢爹爹教诲!”
杨再兴呵呵一笑,转头对秋香道:“这孩子,须得多谢洪老夫子,教得不错,晓得礼节,晚些着人送份桂花到先生府上去!”
秋香还没开口,柔福搭讪道:“妹子何必去管?着阿蛮去做就好!”
杨再兴却起身轻抚阿蛮小腹:“这个使不得…………这腹中不晓得是儿是女,才三四个月,小心些好,让下人去便好,不可劳动阿蛮。”
阿蛮满脸通红,众人都嘻嘻而笑,却听得旁边一个清脆地童声笑道:“姑姑定要生个女儿,怀南要个小妹妹!”
杨再兴哈哈大笑。
此时的燕京城外,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开心,便坐在“龙辇”中的赵桓!
燕京城南三十里,官道上车马稀疏,偶有大队的人马,多是晋城商号往来货行,除此外便是金军往返,眼下这一队却很是突兀:四千余骑女真精锐为主,斥候数百骑,散布前后十余里往来哨探,队伍最中间却是一辆大车,饰以金国文字,画有简陋的龙形,罩以杂金流苏,车前黄旗上大书一“宋”字,格外打眼。
前后金骑皆是剃发垂辫,垂环文身之辈,虽着衣甲,仍是粗鲁之徒,但车驾四周却是宋人服饰,中间十余侍者身着宫装,外围却是数十名汉臣,多是上京简拔到开封听候赵桓使用的文官,按完颜亮吩咐,朝中诸部、尚书省、枢密院等首长官员已经全数自金庭中拔齐,往往一个汉人书吏,便时来运转,任赵桓御下侍郎之职。赵桓此时犹如在梦里,连车驾上两名陪侍的上京汉家女子,也不敢去摸一摸,只晓得一个是“韩妃”,一个是“张妃”,都是裴满皇后赏给自己地,人才倒也秀丽,却激不起赵桓久已消逝地“色胆”来。
“燕京!已经过了燕京了!这是河北!这是河北!”赵桓有如从梦中醒来,这才喃喃自语。
出上京前,赵桓大着胆子,要求两名嫔妃随行南下,却被金人一口拒却:“不劳陛下费心,已经为陛下安排两位新妃,远胜旧时美色!”
这般一来,赵桓更加噤若寒蝉,哪里还敢提其他要求?是以自上京至燕京,赵桓一路上几乎就没有主动开过口,往往只在孛迭出声相询时,才答应一声,其余时候,一律当哑巴。
眼下终于过了燕京!
48岁的赵桓,在被掳北上之前,只当了十四个月地皇帝,但这里去却已经是当年曾在自己治下的“皇土”,说得过份一点,这可以算得已经回到了赵桓的“地盘”。再过得一个时辰,天已近午,前面率队的孛迭举手止住行伍,吩咐众军就地歇息,准备用餐,自家却皱着眉策马至辇前,车门前侍者知机地挑开门帘,露出惊惶不安的赵桓来,孛迭耐着性子问道:“陛下,这便下车,用些酒肉再走罢!”
赵桓骇然道:“不敢!赵桓不敢!大帅吩咐便是!”
孛迭见这“大宋金德帝”如此,老大没趣,扬声道:“某家虽非陛下之臣,却不可失了礼数,陛下何必如此见外?”
赵桓心道:“老子信你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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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泽州论大义,江
         “金人在河北立了大宋旧主为金德帝!”
这消息远在赵桓过燕京之前就已经飞到了泽州府。杨再兴手持鸽书,头大如斗,此招本在意料之中,兀术遗表中就曾献过此策,但这招本来是用于对付江南赵构为首的君臣将帅,却在河东之乱后,让完颜亮与裴满皇后想到了用于对付河东义军!
但该来迟早要来,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先生以为,此事如何措置?旧主重掌河北,此后金人矫金德帝之诏,号令河北,实则挟天子以治宋民,泽州府当如何处置?”杨再兴在战阵之上,视千军万马如无物,也晓得金人此举,不过立了个宋代溥仪,傀儡而已。但宋人是史上难得的儒学兴盛时代,文人地位从来没有这么高过,儒教中于名份之事,看得比此前历代都还要更重一些。若是赵桓一纸帛书下来,只怕河北义民难得不从吧?
洪皓在上京之时,见金人舍赵桓而不诛,且小心豢养,便知端地,晓得迟早用于防范赵构,但一直以来,赵构在江南做得稳稳的皇帝,再不敢北上寻衅,哪想到金人仍然用出这招?
迟疑许久,洪皓轻轻揭起鸽书:“大人,若金德帝下诏,令金人接过泽州城防,大人让是不让?”
杨再兴狠狠咬牙:“人为刀俎,吾为鱼肉,大丈夫岂能任人宰割?当此时,便犯上也顾不得了!”
洪皓白须一颤:“若下旨的是临安的圣上呢?”
杨再兴面上肃然,不敢轻易置答。在书房内踱来踱去,面色一黯:“先生地意思,杨某若要保全这河东局面,保护宋人老弱妇孺,便注定要作乱臣贼子?临安圣上虽不敢过河击贼,但也不至下此旨罢?两朝天子。无一人为杨某留条退路,为宋民留条活路么?”
洪皓捋须苦吟,拈断数根须后,方道:“大人曾道,若要奉旨,须王师北上中原,若谨守此意。也无不可。金人阻断江淮,宋旨不得渡河,也还有些道理。金德帝之事,却要谨慎,若大人奉临安正朔,自旧主南来,不可遵其一言一字,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或者可以说得过去。”
杨再兴苦笑:“临安之主治江南。开封之主治河北。江淮却在金军蹄下,嘿嘿,金人当真好毒的计策!兀术一世枭雄,死也不肯让某家好过。泽州府奉不奉旨犹是小可,只怕河北宋民人心思归,只要闻说宋主重临开封,便不论详细。径往投奔。金贼稍加怀柔,河北地面上。孰是孰非,当真难说得很!”
洪皓忽尔开颜:“大人北渡抗金,飞扬跳脱之处,岂是礼法可拘之人?若论礼法,河东岳二公子岂有今日?君子立于天地,须知大义所在,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主岂能定得天下大义?今为君复国土是忠,存恤宋民是义,何者为大,大人还用老儿置喙么?”
杨再兴莞尔,心道:“连这等老夫子都有开窍的时候,日后河北地面上,应该没有人会称杨某悖逆不道吧?”
只是这话却不宜宣之于口,拱手向洪老夫子道:“先生教诲得是!”
洪皓捋须微笑不语,心下得意已极:“大人行得正,立得直,自然俯仰无怍,只是金人此举,河北宋人之心未必便归开封,若说有人心下不平者,怕是在临安的多,在泽州的少吧?”
二人相对一笑。
果然,金人立赵桓于河北之事,惟恐天下不知,不但快马驰报大金诸路州县,于通衢要道四下张榜,大赦河北,更向四下蕃属之国致书告知此事,但求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赵桓才过大名府,急报已经抵达临安,临安朝堂之上,乱得有如一锅粥。
“陛下!…………”接到金人来书的秦桧惊惶之下,顾不得臣仪,火速入宫,还好羽林卫见相府仪仗,也不敢阻拦,让其直入福宁殿,连通禀也免了,入得殿来,却见赵构面色不善,在那里将御案上镇纸用地玉石狮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秦桧!”赵构眼下不得君臣之仪了,怒喝道:“当日为相之时,如何许下诺来?金人如此妄为,汝辈莫非半点也不曾知晓?”
秦桧战战兢兢,俯伏在地,将手中金人急报呈上,颤声道:“陛下!适才晓谕江南使将此书送至枢密院,道是河东贼人为乱,河北不安,今上国不忍即行诛戮,以金德帝治河北宋民,实为权变之举,并非另立宋国,请陛下安心治国,不可妄起边衅,以免手足相残!”
“陛下,如今河北宋人犹不下百万户,金人治之酷虐,岂能久安,金德帝虽在开封治河北,然大宋朝正统乃在临安,天下皆知,便是金人挟故主而治民,也不可遥治江南百姓,于陛下何伤?臣当日虽得金人许下国朝安稳,却未及此事,如今若因此与金人为难,只怕江南所失者,不止河北宋民尔,窃为陛下所不取!”
赵构气得浑身发颤,戟指对着秦桧,几不成声,片刻才道:“完颜宗翰当日曾道,国朝一日不渡河,便让…………让他在五国城终老,至死不还居开封,十余年来朕不负前言,金人如何这等负义?当真夷狄之族,不解王化不成!”
秦桧默然,不敢置一辞。
次日朝中罢朝一日,群臣议论纷纷,都已经略略晓得河北生变,虽不能面帝直谏,仍在枢密院吵吵嚷嚷。
“五国城中,闻说旧帝早已经殡天,谁晓得坐镇开封者当真为何人?休去理会!”
“河北金人另立宋庭,置今上于何地?此等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今国朝兵强马壮,此正北伐之时,不若令鄂州御前军取了开封,迎回旧帝,却论真假!”
“此事吾侪皆不可妄言:奉何正朔,只是帝王家事,总归是大宋江山,与臣子何涉?”
“昔日曹阿瞒行的好计,如今让金人学去了!若要让某家奉故主旨意,除非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便往开封听故主差遣也是正理!”
赵构在大内,闻得耳报,晓得群臣心思浮动,自家更是怒不中遏,手足无措。
江南百姓,闻说赵桓重主开封,治河北宋民,原来的江南旧民还不甚在意,只道“天高皇帝远”罢了,但原来自河北南下的宋民却是复杂之极,闻说河北重归旧主,便有呼老携幼,欲往河北者,只差了确切消息,不知究竟如何。
江南西路吉州府内,便有数千河北宋民,只比临安迟得数日,就晓得赵桓南下开封为帝,奉金人之命安抚河北宋民,城中早早聚了数百各家男丁,都往府城各处打听消息。
“赵爷,您老在衙门人面广,这金人莫非当真弃开封不要,让旧主重掌河北?”府衙门斜对街的“流馨茶楼”柜台边上,一桌愁眉不展的老主顾,其中一位年长些的,悄悄向掌柜地打听情形。这掌柜老赵,有个儿子在衙中当差,得消息极早,府城中河北人要打听事情,找这里绝对没错。
岂知此番连有名地“消息灵通人士”敢犯了难:“大兄弟,不是赵某相瞒,这天下,连咱当百姓的都不知该奉哪位万岁爷的旨!开封那位,先帝第三子,论年纪长些,早年也登过基了,按说是正统,可是这开封城总归在金人手中,眼下还不姓赵呐!要说这位圣上,身边尽是金人,怕是龙庭也坐得不安生罢?倒是临安这位圣上,治江南多年,百姓日子过得比前些年好了不少,自家也在临安过得舒坦,眼下倒底要不要上表到开封称臣,只怕难做得很!大事不明,河北还是不要急着去的好!”
另一位茶客撇撇嘴:“这等事要明白也容易,若不想等到南北大动干戈,血流成河,只怕谁也弄不明白,哪里是议论得准的?”
赵掌柜听了,冷冷道:“大动干戈?哼!只怕难!岳相之后,何人更敢论渡河?不过嘛,要听消息倒也好办,这城中不是有人常往返河北么?怎么不向他们去打听?”
一众茶客为之一愕,随后大悟,齐声道:“晋城商号!”
晋城商号在吉州置下偌大产业,前后五进,占地四十余亩,大小房舍上百间,门口斗拱两丈四尺,一丈余阔,门外一对石狮子比衙门前的那对还大一倍。分社中大小伙计近二百,多是精壮汉子,倒是以河北人居多。
此时的吉州分号内,车水马龙,人货进出不断,一片繁忙,众人到了分号,不敢贸然上前喧闹,只得推了两三位乡老,其中一位老叟上前问一位押货的镖师道:“小哥,主事的刘爷可在?”
这镖师还来不及搭话,旁边过来一位四十余岁的高大员外,拱手道:“这位老哥可是东平府人?在下正是刘玮,不知老哥有何吩咐?且进内叙话!”
这老叟入内一叙,才晓得刘玮也是山东西路东平府人,适才在门首一听之下,晓得是家乡父老,这才以礼相迎,否则以刘玮在地方上地声望势力,连本地府尹也忍让三分,哪里会对几位问事地老叟如此礼遇?
“列位父老,河北眼下还去不得!”问明来意,刘玮直接了当地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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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汾州辩真伪,相
         七月流火,河东地面上,处处生机,三晋平原之上,四月间抢种的夏粮长势正旺,自太行下山的宋民,与金人治下的乡人,多年来没有这么安心地种过地了,眼看这放野的故地里,肥得冒油的泥土中滋生出前所未有的繁盛,叫人如何不开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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