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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到此时,河北人口大量南下,已经形成了对大金的极大危胁,劳动力的流失使得大金在多年里都不能够真正实现兀术屯耕于中原的理想,以至于当初挞赖要求秦桧南下时,提出的施政方针就是“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只有当广袤的中原大地上,人口充裕,农业繁荣时,占领中原才有真正的意义,否则还不如压榨南宋的贡银来得有效些。
临安城下,杨峻第一次看到高大的古城墙拱围着“人间天堂”,不免颇多感慨。
作为大宋行在的临安,至此前后曾经接待和安置过200余万南下的大宋子民,虽然多数都分别安置到江南各地,但城中也已经比柳永所在的时代人口多了一倍,城中超过20万户,共45万人口,这在眼下的世界上,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巴黎现在还不到20万人,伦敦现在只有2万多人!即使是用800多年以后的眼光来看,临安也绝对是个大城市!
整个临安城有点像个鎯头,南边尖的那头是赵构所在的皇城,南北长度9里多,东西约三里,西边城墙外便是西湖,东南沿钱塘江。合城共十三座城门,东城墙上有七门,西城墙临湖有四门。其中涌金门最为壮观。南北则仅各有一门:南即嘉会门,稍偏西与皇城丽正门引直;北门为余杭门。也就是杨峻眼下所在的地方。端的是天子脚下,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北门外的十里之内,居然设置了二十余个“难民安置点”,历经磨难赶到这里的河北子民,得到“官方”提供的救助,竟然痛哭失声,却旋即被官员们逐一分发到各地,分给土地物资。
进得城来,九里皇城,通衢大道,全是铺坊院祠,街市繁华,人流如织。
“这才是大宋!这才是当世最繁华的地方!”杨峻心中暗赞,自穿越以来,每一天都在生死之间游移,所见无非残肢断臂,流民荒城,千里无完垄,万户无鸡鸣,哪里见过这时代的花花世界!
进城门以后,岳飞所部亲卫将“岳”字旗小心收好,牵着马在皇城大道上小心行进。
“杨叔叔好久没到咱们家了,且去歇息歇息,再陪父帅进宫!”岳云虽然一路郁郁不欢,但一进临安城,却有些兴奋起来。
杨峻向往不已:“莫说皇城,连岳飞府上,那也是满地的文物啊!要是能够捡两件穿越回去?”
口水开始在YY中往下淌。
岳飞却愰若未觉。
大宋临时都城的繁华,更加让他想起半个月前就在眼前的开封城,那里的十万户不也是大宋子民吗?眼看就差一步,就能在故都庆祝胜利,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皇诏止步,功败垂成,哪里能够开心起来!
杨峻没这些烦恼,临安的繁盛已经让他目不暇给,一路上不时偷觑一眼身着彩缎长裙,发结云髻,婷婷袅袅走过的大宋美女,以及街道旁的各色美器美食。
刚从生死战场上活出来的人,对这些活色生香才有更深的感触。
“老子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在这大宋都城,人间天堂,好好的享受这辈子!岳老大,若你肯听我劝,咱们好好一起过,若你非要凑到秦桧刀子上去,恕兄弟我不奉陪了!”
半座临安城,两公里路,转眼便过,文思院所在,已经是市中心了,从这里转右,过兴庆坊,面前好大一片宅院,青灰色的高墙,临街的一侧砌出砖花,隐隐漏出里面的整洁白壁,重重屋舍,幽深庭院,大门上高挂一匾:“韩府”!
靠!
杨峻看得一惊:这必是韩世忠府上了,当今之世,能够在临安城中,如此繁华地段,拥有如此广阔富丽的一座大宅子,舍韩帅外必无他人!
果然,经过韩府前时,门口的亲卫一眼就认出了岳帅和岳云。
“岳老爷!”
“岳公子!”
虽然不是本家老爷,但这些亲卫们还是很亲热地躬身行礼,一看就是从行伍中出来的人,举止间流露出利落,且对于岳飞这种无敌统帅,那是打心眼里的尊敬,从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尊崇。
再往西走得数百步,眼前过去已经看得到钱塘门了,右边一座大宅,高挂“岳府”二字。
门口却并没有韩府那般精壮的家兵,而是一名老卒坐在荫凉处半眯着打盹。
“老张!老爷回来了!”随行的亲兵上去碰碰他,老头子一下子惊得立起来:“什么!哈!瞧我这老眼,老爷跟公子回来了!”
宅中一时大乱。
等杨峻在客厅坐下,不由得慨叹:“当奴才也得跟对主人!”
这岳府哪里像韩府那般富丽!面积虽然不小,却只得区区十来间房舍,左右不过四五十人在内,屋中连件像样的家俱都没有,更见不到想像中的宋代瓷器等文物(当然了,奉茶的杯子也是那种流传到后世也绝不会值钱的粗瓷,算不得好品相的文物)。檐柱间多有破损,油漆也许久没有修补过了,到处都有脱落。
莫说仆人,就是府中的主人,也穿得颇为凋蔽,虽然不像难民那般衣不蔽体,但基本上都是素色缎麻,哪像城中富家五色绫罗的奢侈穿着!
岳大神就是岳大神!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则大宋可为。你堂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的使相,无敌统帅,说是不怕死也就算了,家中居然破败成这个样子,怎么不让人打成异类!
家中人都出来迎接主人,岳飞孩子多,这是杨峻所熟知的,连岳云在内,一共有五兄弟,从岳雷、岳霖、岳震到岳霆都出来了,一帮子小孩围着父兄叫嚷个不休,只有岳雷年长一些,大约十五岁的样子,看上去颇为老成,个头也比兄弟们粗壮,在一旁不怎么言语。让杨峻半天合不上嘴巴的是,居然有两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跑出来,抱着岳云叫“爹”!
靠!
岳云也不过就20来岁吧,孩子就这么大了,什么时候下的种?
小子们得岳飞指示,纷纷来给杨峻叩头,让杨峻手足无措,算起来,那两个还不懂得叩头的小子已经算是杨峻的孙子辈了。
想想眼下自己的这具得自杨再兴的身体,也不过就是三十多岁吧,居然已经成了“爷”!
杨峻苦笑。
岳夫人出来见客,杨峻小心地躬身道:“嫂子!”
岳云的妻子大约应该在内宅,一直没有出来,不过看岳云一直偷眼看后宅的猴急样,侄媳妇应该人才不错罢。
(咽一口水,别想歪喽,咱老杨也不是觉悟那么差滴人!)
“杨兄弟,沐浴更衣罢,咱们早些入宫面圣!夫人着人安排些茶饭。”
杨峻和岳夫人同声道:“是。”
第五十一章 帘后佳人,烟笼芍药
“太尉随咱家到勤政殿,杨将军且在此候着!”小黄门宣旨罢,带着岳飞进去了。
经御道进和宁门,直入大内垂拱殿,岳飞皆面沉如水,想来这一趟入觐,是岳飞一生中最为伤痛的一次,中兴之机,稍纵即逝,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怎么会甘心在这里来“奏事”?
杨峻初入大内,哪有这么多心事,一路上岳飞也只嘱咐了一句“莫提盖天大王”!便晕头晕脑地进了大殿,一路上所见,无不新奇华美,饶是在后世看过海量的清宫戏,也被这风格迥异的南宋皇城所震撼。本以为殿内会文武百官齐集,众星拱月般迎接岳帅,谁知偌大的垂拱殿里竟然只有几名小黄门在等着。
一个多月来,身上穿的都是裹满泥浆血肉的战袍,营中小校偶尔拿去浆洗一下,也脱不了那股血腥味,现在才第一次穿上了绿缎官袍,加上在岳府中细细洗浴一番,府上侍婢给自己仔细梳妆后,倒也神清气爽。虽然不知道自己穿的衣服是什么品级,但看诸黄门和宫门禁卫对着紫袍的岳飞那般恭敬,对自己却视若无睹,不问可知,这官服的品级高不到哪里去。
大殿内眼下只有两名小黄门守在御座前,对杨峻爱理不理的,杨峻也乐得舒坦,放心地浏览这座主殿的陈设,逍遥自在。
勤政殿内的岳飞,就没有这般好的心情了。
“卿之忠直,沥胆披肝,朕岂不知,开封一战,若非战报来迟,朕必令克复故都,不致令卿退军淮南。大军既退,朕不得已,宁忍岳卿孤军陷于贼手?南北大略,非一战可决,朕亦常人矣,若忍一时之机,可迎还二圣及母后,江山社稷,实非朕所虑!便与母后逊位为民,承欢膝下,实遂平生大愿。”
“江南民生凋敝,至今岁方有一线转机,若大军稍退,贼不敢便进,和议一成,民可稍得生息,卿可赞画军机,操练诸军,异日整军北上,故土一举可复,必不令岳卿效廉颇空老!”
“杨沂中此刻须在毫、宿间,岳卿若有战策,可直言无妨,朕必参议筹划,对贼展卿长计!”
岳飞跪伏在地,听到赵构解释退兵的苦衷,心下悲苦,不觉泣下。
“陛下,臣愚钝,惟知军,不能识国家大略,自五月以来,陛下连颁手诏,臣多有违误,此番并非陈报军机,实在是向陛下请罪而来,望陛下治臣忤旨之罪!”
赵构脸上稍稍转阴,却缓缓平和,好言抚慰。
“兵者,国之利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诸军既发,不惟重胜败,亦须听取朝庭大方略,岳卿是我朝无敌统帅,上京贼酋,闻卿之名,也须蹇额不快,哪里有罪来!此番战机难得,卿得诏即返,且祭扫诸陵,安抚百姓,有大功于国家,也知尊进退之机,朕虽昏昧,岂肯降罪于大功之臣?不日便有大用,另加封赏,岳卿不要多虑!”
岳飞却不多置一辞,惟叩头谢罪而已。
赵构怏怏挥退,不再与岳飞多说。
岳飞没有再回垂拱殿,小黄门直接就带他出了和宁门。
“杨将军!”另一名小黄门悄悄出现,这一次却笑得如同春风般温暖:“请随咱家到福宁殿!”
杨峻浑浑噩噩,紧随在他身后,却不知道此行是祸是福。若是岳飞在此,早已经失声惊呼了,福宁殿虽然和勤政殿一样也是寝殿,是皇帝接见亲近臣子的地方,实际上只能算是御书房,偶尔乐赵构也会在那里小憩,却并非真正的寝宫,但福宁殿可是真正接近后宫的地方,应该说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寝殿”!当今朝中,能够进福宁殿的,恐怕都是一些和秦桧走得极近的文臣,武将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杨峻虽然在偃城、颖昌屡立大功,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统制使,与朝庭一众干臣相比,地位还差得很远,居然有资格进入福宁殿,是大宋南渡以来进入此殿的最低职官员,也算得一个异数了。
福宁殿比垂拱殿小了很多,简直就只算得上普通百姓家的厅堂,大概只得百来平米大小,陈设也很简单,看不到垂拱殿上的那些精美用具,一股清幽的麝香味却满溢殿中,略带浓郁,却恰到好处,粗朴中透着精洁华贵。
小黄门引到地头以后,侍立一旁,一言不发,让杨峻老大没趣,这里不比垂拱殿,连可以参观的东西都没有,赵构将这里布置得如此简单,也有“国难当头,共渡时艰”的意思。
“哈哈哈哈!让朕看看咱们的‘大宋枪神’,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一阵豪爽的笑声传来,不问可知,应是赵构到了,门帘掀处,杨峻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去,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是杨再兴在跪,不是老子在跪!是杨再兴在跪,不是老子在跪!”
从后世带过来的一点点自尊,让杨峻对于行跪叩礼有天生的抗拒,只是眼下自己这种低级武官,若到了御前还不跪下,那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了。
就这么一跪,让杨峻没有看到赵构的模样。
“杨统制乃是我朝英雄,看座!”赵构大大方方地优待一番,平日里,连岳飞也没有这等殊荣,站立奏事的时候居多。
杨峻口中逊让:“末将岂敢!”,却老实不客气地坐下。
“杨爱卿此番战偃城、战颖昌,大杀兀术气焰,闻说那兀术在杨爱卿枪下几乎不能逃生,易服弃冠,狼狈不堪,可是真的?”赵构含笑问道。
杨峻这才有机会抬头平视赵构,看上去这位“明君”并不怯弱啊!身材高大壮硕,孔武有力,卖相也还可以,够得上“英俊”二字,哪里像史书上说的,被兀术连番追杀搞得“不举”的那种胆小鬼?!眼下赵构满面春风,不似一国之君的威严,倒像是一位慈和的兄长。
“回陛下,兀术那厮,早不复当年之勇。也是天佑大宋,末将不过适逢其会,不敢居功!”这也是杨峻看多了后世的清宫戏,明白“低调”的含义,否则也不会这般逢迎。
赵构含笑点头,对杨峻的回答颇为满意:“当年兀术南下,大宋几无可用之将,若非岳卿等辈,大宋社稷危矣,即便如此,自朕南渡以来,兀术贼獠从未如此狼狈,杨爱卿此功,足以让番贼惊惧!‘大宋枪神’之名,此前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