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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与赫德和李泰国在上次来淮安时完全不同,从头顶的大檐帽到风纪扣,然后到士兵佩带的弹药盒、水壶、刺刀、背包,还有空荡荡的后脑勺,然后是挺直的军姿,高昂的士气,整齐划一的动作,不论从哪一条哪一点来看,眼前浩浩荡荡行进在淮安城内的这支军队,都是当世之时数一数二的强军。
身为驻中国的领事,赫德知道不少内情,克里米亚战争已经结束,英法两国庞大的军事实力使得他们将要在全世界不停的捞取好处,而在一八四零年时获得的成果显然已经不能够满足英法两国的野心,结束克里米亚战争之后,显然英法两国将会把视线投入到远东,也就是中国。在这个古老帝国获得更多的开放港口,还有进入内地经商与传教的特权,然后在北京与清廷建立真正的外交联系,以方便持续地压榨这个老大帝国。就是英法两国现阶段的战略目标。就这一点而言,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自从赫德与李泰国在淮安考察过后,赫德觉得淮安更具活力,而李泰国显然对中国内地的一个州府发生的小小变化不以为然,对当时的淮军两人也不以为意。而英法等国通过这几年的观察,已经觉得太平军不足以为官方对话地目标。
太平军政权比清政权更加强硬。虽然是愚昧的政教合一地地方政权,不过太平天国显然是比清廷更加有民族自尊心与爱国的热情。二来,英法等国也看不到太平天国有取代清廷成为全国政权的机会。
既然这样,那就肯定要对清廷开战。林雷把中央政府打跨之后。签定有利的新条约,这个决定虽然没有形成备忘录下达给在中国地各级领事,不过其实质精神如赫德等人已经完全了解,并在暗中做着策应准备,现在懵懵懂懂地中国人当然不知道,侵略者强加给中国的战争就在未来几个月内就会在南中国打响,然后一直扩大到侵入北京,烧掉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后方才结束。
只是算盘打的再响,却明显在淮安这里出现了意外。在赫德等人看来。张华轩这个地方军阀的野心也就是能盘踞在江北附近,西至庐州与淮北,然后与豫东交界,然后是打下徐州,巩固海州。再大力发展淮安的工商业与海州的对外贸易事业。慢慢积蓄实力后,才有可能培养发展出更大的野心与实力。而到了此时此刻,近万淮军将士巡检于前,数十万淮安百姓欢声如雷,赫德等人震惊之余,却都在想:“这支军队一路打到北京去后,又当如何?”
心怀叵测又头疼无比的洋鬼子们扎成堆来,用复杂地眼神看着淮军队列昂首前行,等到了淮安广场的时候,民众的呼声只能用山崩海啸来形容了,众洋人面面相觑,在中国呆的久了,各人都算是中国通,何时曾见一支军队受到民众如此的欢迎与爱戴?
他们当然不明白,淮安现在地宣传机器每天二十四小时开工,把淮安将士地英勇事迹报道出来之余,也会严正指出,将士们悍卫的是淮安地平安与民众的幸福生活。没有淮军,哪来繁荣的工商业?工厂的工人不说,卖小吃的咋办?没有淮军,土改的成果怎么可能保持下去?没有淮军,哪会有海州的港口卖出成吨的工农业产品?大伙的生活越过越好,当然一定得饮水思源,如果淮军倒了,幸福生活就会不翼而飞!
除了这些,这几年来淮军的形象工程一天都没有停止过,淮军初立时起就注意保持良好的军民关系,很多指标都是硬性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折扣。哪一营在一定时间内,一定要为某村百姓修好道路,要搞哪些军民共建的活动,这都是规定死不能有半点含糊的硬性指标,几年下来,光是淮军将士帮着各地老百姓修的小学堂就有几百所,使得淮宿海各地的基础教育不再是一句空话,现在淮军控制的地盘内虽然没有科举,不过百姓眼里读书最大,况且谁知道大帅哪一点会不会重开科举选拔人才?修学堂,修路,修厕所,帮着驻地百姓挑水修房子,这一类的事情淮军不知道做了多少,而且是每到一个新地方在军纪与军民共建任务上就抓的更紧,所以淮军每到一地后军队的形象就如火箭一般飙升,时至今日其实已经不用报纸宣传,在淮军控制的地盘内是没有任何人敢说这支军队半句坏话的。
这一次献俘当然是为了更高程度提高民众对军队的拥戴,参加献俘仪式的淮军小伙子们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气宇轩昂的将士们踏着整齐的正步在城内绕了一圈后神情不见丝毫的疲惫,到达淮安广场之后,将士们依次入场排好队列,负责押送这些高官大将俘虏的第一镇的将士们按照当时的习惯把托明阿一行几十人推到最前面,喝令他们跪下。托明阿等人神色苍白,不少人腿都软了,需要将士们搀扶着才能行走,到这里没有人怀疑自己一定会被当场杀死以鼓励士气,不过有不少对淮军肃反一事的内幕有所关注的人正在怀疑,自己是被枪毙还是被斩首,按照大清的习惯当然是斩首示众,不过淮军好象更喜欢搞排排站的枪决,不少人左顾右盼,寻找不到拿着鬼头刀的郐子手后,显然更加确定了要被枪毙这一点,不少人在被推倒跪下时几乎跪也跪不直,差点就笔直的向前倒下,还要负责看守的淮军将士左右抓着肩头后,才能勉强维持跪姿。
翁同书脸色苍白,看着一排排跪倒的降官降将,这些人几乎全是他的老熟人和上司,还是在琦善初建江北大营时,他就已经在营里效力了,托明阿老油条一个,酒桌也会耍赖,德兴阿稍稍梗直一些,打仗也能打打,不过有些瞧不起汉员的味道,还有李孟群、萧开甲,这都是副将以上的绿营军官,当初在大营里常见……这些都是都统武将,还有一溜跪在原地的就更令翁同书心酸了,全是道员以上的官员到大营里效力的,其中有几个还是在京师为官时就认识的,大家一起上朝当值,闲时喝酒,聊哪省的冰敬炭敬更多一些,聊山水聊诗画,有一两个相交莫逆的,还会一起换了便服到八大胡同去喝花酒,或是逛琉璃厂买古董,谁都知道翁同书的老爷子喜欢古本善本,如果见到了是一定会知会一声儿的……
就是这些同僚们现在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跪在原地,有几个人显然看到了站在对面的翁同书,眼神里露出狂喜之色,拼命的向着翁同书递眼色,那种哀求的表情简直让翁同书的心都碎了………他根本帮不上忙。
自从舒城事变后,翁家老爷子对张华轩的态度已经出来,绝不会支持这样丧心病狂的女婿,不仅如此还来书让翁氏兄弟尽早回京,可惜,来的容易,想走就难了。张华轩不肯放人,翁同书心知肚明也绝口不提,饶是如此,实权也没有了,现在只是在淮安搞些城市管理的工作,没事就在申请开挖下水道的文件上盖章画印,他的权力也仅是如此了,重要的军政会议也不会让他参加,张华轩若不是看在郎舅亲戚份上,上次的大肃反他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他的三弟翁同和年轻气盛,发到海州做事因为舒城之变企图逃走,生生让张华轩关了一个月的禁闭,人出来后脸都腊黄了,具结写保证书以翁家清名保证不逃后,又继续在海州负责港口的营建,做的不好上司是一点情面不留,扣薪水罚奖金,大会小会上批判,翁同和年轻要脸面,人又不笨,几方夹击之下,居然就留在海州认真做事,上次回淮安来兄弟见面,翁同和的脸黑的跟煤块一般相同,翁同书心酸之余,却发觉乃弟居然没有什么报怨的话语出来,反而有了一种让他不熟悉的冲动和干劲,这样,他连和自己亲兄弟说话也得带着注意和小心了,佩服张华轩调整人的手段之余,他在淮安不敢多说不敢多看,走路都被树叶砸到头,象他这样的地位身份,就算有心施手相救,又怎么敢当真说出口来!
“看他各人的命吧!”翁同书神色黯然,悄悄扭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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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剪辫
随着俘虏们被一一安置好位置,广场上沸腾的人声开始渐渐安静下来,稍顷过后,张会轩上台讲话,很多俘虏隔的远听不清楚,只听得一阵阵的欢呼声中,数千淮军一起举枪呐喊:“北伐,北伐!”
各人虽然都是刀板上的肉等人处置,此时却也面面相,不少人在心里暗想:“现在打北京怕不是时候儿,这张华轩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只怕会落得个和李风祥林开芳一样的下场。”
当年太平军北伐也是宣宣赫赫,搅的北方大乱,打到最后没有补给,陷在北方平原被满蒙八旗的骑兵一直追着打,淮军虽然强,人数不多,连骑兵也是走的精兵的路子,马匹和人数都少,这些降官此时虽然自身难保,却不免得权衡比较双方实力,都觉张华轩太过狂妄。
待张华轩讲完之后,场中淮军却是士气更加振奋,万岁之声先是由淮军之口喊出,然后便是场上所有的民众百姓一起高喊,声声万岁的高昂呼喊声中,所有的俘虏面若死灰。
托明阿等人的形态模样张华轩看在眼里,决定献俘仪式他只是想提高淮军的士气,此时看到各人的脸上神情,却也不觉好笑。
当下略作沉吟,步到托明阿等人身前,笑问道:“几位都统,将军,今日如何?”
旁人尚不敢做声,德兴阿却怒道:“小人得志,要杀便杀吧,不要做出这副嘴脸,让我小瞧了你。”
德兴阿如此强横,不仅周遭的淮军将士脸上变色,有几个提着枪就想打。其余的俘虏也是吓的脸色惨白,生恐张华轩一怒之下。立刻就下令杀人。
张华轩也是一楞,然后哈哈一笑,向着德兴阿道:“满洲人里。你也算大胆子了,不错,很是不错。”
德兴阿不屑道:“咱们满洲汉子个个都是好汉。”
张华轩乐道:“德副都统,这可就算是说瞎话了。不要说别人。就是眼前这些满洲人,称得上汉子的有几个?敢挺直腰杆子和我说话的几个人?”
他转过头去,向着瑞麟笑问道:“你敢吗?瑞副都统?”
瑞麟吓地脸都白了,两条腿抖个不停,他双手被反捆着,就这么一头栽倒在地上,把额头在地上叩的砰砰做响,皮开肉绽之下,鲜血一直流个不停。林雷嘴里还一直不停地叫道:“大帅,饶命吧大帅,小人贱命一条不值得您下手啊,如果饶了小人,一定鞍前马后为大人效力啊。”
张华轩嘿嘿一乐。也不理他。目光挨个向这伙降将降官们看去,众人被他的目光看的全身发毛。一个个有样学样,就在原地叩首求饶,请求张华轩饶他们一命。就算是托明阿这个江宁将军,满洲一等一地亲贵大臣也是如此,没有人敢与德兴阿一样强横的表现,各人心里都是清楚,别看张华轩此时神情如常,还有一副秀才举人的书生气,可是就这眼前白面书生一样的人物杀起人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地,舒城事变,几个总督巡抚包括不少文官和将军都被砍了脑袋,那一溜人头要是挂起来,够在舒城城墙摆满一面,淮安肃反,杀地内卫将士眼都红了,风声传到外地,不明内情的人提起张华轩就是一哆嗦,唯恐落到这杀人不眨眼的军阀手中,可偏生今天就落在张华轩手上,要让他们和德兴阿一样公开顶撞张华轩,再借几个胆子却也只是个不敢二字。
德兴阿眼见如此,原本的气焰立消,被捆绑在这里的还都是些位高权重的满洲亲贵,能混上高位还总算有点手腕本事,这些人都如此,就更加不提北京城内那些提笼架鸟唱京戏的膏梁子弟了。
当下垂头丧气道:“算了,请张大人给个痛快,不要折辱咱们了。”
“我就是要折辱你们。”德兴阿现在认了输,张华轩却是把笑脸一收,森然道:“你们满洲人进中原,杀人也还罢了,却还折辱咱们汉人,逼着咱们汉人剃掉头发,换了故国衣冠,却穿你们这一身兽皮,然后三代皇帝,从康熙到乾隆,哪一年不因为文字抓人杀人?除了抓人杀人,又篡改和毁灭了多少汉人的诗文和史籍,两百年前,咱们汉人不论是哪一条哪一款不是站在全天下的头里,看现在放眼天下,咱们中国还算什么?四千人地英夷就能横行中国,这样下去,中国岂能不毁在尔等手中?”
他面色铁青,断然令道:“来,帮各位大人剪辫子!”
此语一下,刚刚觉得已经没有生机的诸人更是魂飞魄散,满洲人留辫子起因不论是为什么,到得现在已经是不能更改的传统,其实不仅是满人如此,就算是现在的汉人留了两百年的辫子,淮军当初很多军官自己主动剪掉了辫子,士兵里也有不少人主动剪辫,不过当淮军正式易帜决定全军上下一起剪掉辫子时,还是有不少士兵心中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