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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杨澜得以夺魁,魏好古只能取了第二。
鹿鸣宴上,布政使大人与保定府知府也曾出席,虽然只是向举子们道贺了两声,饮了几杯水酒就因公务繁忙而告退了,一百多个新举人仍然感到受宠若惊。
父母官们告退后,宴席上就剩下了新举人和他们的座师,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特别是当保定府有名的歌女罗凌波上堂献艺,高歌一曲之后,这欢庆的氛围更是达到了最高峰。
很快,有些表现活跃的举人就躁动起来,不知谁站出来提议大家吟诗为乐,在座的举人,一个个自负才学,平时谁也不服气谁,有了这个在座师面前抛头露面,展示自家才华的机会,自然纷纷出言附和。
于是,一干才子个个奋勇争先,皆要出场吟诗,这个时候,谁也不愿甘居下风。名次较低的就想,考试考不赢尔等,在作诗上自然要压尔等一筹;名次较高的当然不甘就此被人压了一头,一个个摇晃脑袋,皱眉苦思,寻觅着心中的佳句美词。
最后,在某个考官的建议下,大家决定按照榜单上名次的高低先后出场,居于榜首的杨澜则最后出场。
接下来,一个个举人如李太白附体,相继离席而起,来到堂前,皱着眉头,将他们心目中的好诗咏唱出来。
轮到范进,他穿着新制的青衫,摇头晃脑地念了几句格律诗,他没有什么急才,这诗自然不是临场而做的,毕竟,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平时怎么也做过几首歪诗,用来自娱自乐,当然,肯定也不曾流传出去,这个时候,也只好把旧作顶了上来。。
范进诗如其人,平淡无奇,老气横秋,不过,大家也赏脸拍了几巴掌,掌声虽然稀稀落落,范进却也满意了,今日,能够参加这鹿鸣宴,在昨天以前,对他来说,还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啊!
又过了几人,到了魏好古那里。
顿时掌声如雷,就连几个考官也鼓掌为其加油,魏好古少有大名,气度不凡,对于他所作的诗,期待者甚多。
魏好古微微一笑,右手拿着折扇,“刷”地一下,将其合上,缓缓敲打摊开的左掌心,随着折扇敲打的节奏,他缓缓踱步出来,行到了厅堂中间突然站立,转过身,面向堂上高坐的各位考官,朗声吟道。
“一曲凌波去,清风应自怜。
江南谁得似,犹忆李龟年。”
吟唱完毕,他微笑着说道:“先前,罗凌波姑娘高歌一曲,歌声缭绕,足以绕梁三日,魏某不才,特以诗咏之,还请各位大家,不吝赐教!”
“好!”
堂上的副主考率先鼓起掌来,对于自己这个世侄的才华,他甚为欣赏,只是天道不公,遇见一个古板的主考官,使得魏好古未能夺得头名,为此,他感到非常遗憾,故而,在这鹿鸣宴上,他希望魏好古的风头能盖过杨澜,也算是聊以自慰吧!
魏好古的这首诗虽算不得惊人之作,却也极其上乘,远远超过了先前出场的那些人,他出头鼓掌赞颂也不算什么唐突之举。
眼见座师带头鼓掌,下面的举子又岂能不给这面子,无论真心与否,皆满脸笑容,大声叫好,用力拍打巴掌,恨不得将手心拍得又红又肿,不如此,怎么能表达出内心的激动之情啊!
魏好古躬身转了一圈,向左右施了一礼,随后,微笑着退了下去。
待其退下之后,一名举子站立起来,高声喊叫。
“现在,请我们的解元公出场!”
一时间,鼓噪声四起,饮多了酒,才子们和那些贩夫走卒也相差仿佛,杨澜笑了笑,站起身来。
过了一会,众人安静下来,一个个平息静气,准备聆听杨澜的大作,不知道这头名解元能否力压魏好古,说起来,还真是期待啊!
在万众瞩目中,杨澜不像前面的那些人一般走到大堂中央,他就站在席间,微笑着,开声说话了。
“各位,非常抱歉,诗词一道,杨某不曾研习,也就不在此献丑了!”
“呼!”
众人齐齐呼出了一口长气,随后发出一声惊叹,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就连范进也不例外,任凭他们怎么想象也想不到杨澜的回应会是这样。
说出那番话后,杨澜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施施然坐下,神情如常。
“解元公!解元公!怎地如此啊!莫非瞧不起我等?”
“是啊!解元公,莫非我等听不得您的大作?”
一时间,群情激愤,七嘴八舌,说过不休,有性急之人竟然离席而起,向杨澜的席位奔了过去,魏好古嘴上露出一丝笑容,“刷”地一声,抖开折扇,轻轻摇了起来,整个姿态说不出的惬意。
“啪!”
堂上突然一声巨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堂上高坐的主考官神色铁青,满脸怒意,不知何时,他已经站了起来,那声巨响乃是他重重拍在桌面上而引起的。
“够了!”
主考官指着那些格外活跃的举子,厉声喝道。
“瞧瞧你们,成何体统!若世间文人皆如你等,大明朝还有希望吗?天下还有希望吗?”
不仅举子,就连那些在一旁笑着看热闹的考官们也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天子重文章,何须论汉唐,诗词,本就是小道,聊以自娱而已!治理天下,需要的是圣人的微言大义,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凤梧才不与尔等一般嬉闹,尔等不解他的苦心,反倒苦苦相逼,情何以堪!”
“是!”
“大人说得有理,我等惭愧!”
就算是酒虫上脑,让人放荡形骸,此刻,面对主考官的叱喝,举子们同样惊出一声冷汗,除了点头应是外,还能作什么呢?
说实话,杨澜的确是做不出诗来,而不是像主考官所说的那样沉迷圣人之言,无意诗词小道。似乎这具身体原来的那个灵魂对诗这东西就不太感冒,至少杨澜没有找到与作诗有关的记忆,至于他,后世的确有许多诗歌可以抄袭,可惜的是,他虽然爱学习,却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去苦读什么古诗,能记得也是寥寥几句。
就算心中有别人不知的佳句可以抄袭,杨澜也不屑为之,像堂前那些举人一般哗众取宠,向座师讨好卖乖,这和那些走江湖卖艺讨要钱财的武把式有什么区别?
重生一次之后,若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那还有什么意思?若是他能够委屈自己,当初也不会死心塌地地想要逃离那个杀手基地了!
有了主考官这番训斥之后,鹿鸣宴上的气氛就变得沉闷和无聊起来,大家自觉地降低了说话的腔调,不多会,在考官们离去后,这宴席就散了。
互相比较熟悉的人就结伴而起,再去别处寻欢,至于杨澜,因为他,众人在大喜之时得了座师的一番训斥,人人皆对其不满,也就没有人来邀请他这个解元公同去,待他的态度和最初大相径庭,到是魏好古主动前来邀他同行,言谈之间,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杨澜拒绝了他的邀请,他要赶回客栈,今日傍晚,锦衣卫百户陈光要离开保定府,杨澜要去为他送行。
正文 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更新时间:2009…5…26 13:31:23 本章字数:3463
“锦衣卫百户?”
魏好古惊呼一声,夕照透窗而入,落在他脸上,那一刻,他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嘴角**,脖颈处的青筋忽地高高凸起,一会后,方才消逝。
“这消息可准确?”
虽然相信对面这人的能力,魏好古仍然追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
说话之人并非前段时间如影子一般跟随魏好古的魏忠,而是另有其人。
一个面貌平凡,身形普通,商人装扮的中年男子站在魏好古的面前,他长着一张没有丝毫特色的脸,放在人群中浑然不起眼,你很难对他产生强烈的印象。
魏忠虽然是魏府的老家人,从小看着魏好古长大,只是,魏好古的某些事情,他却仍未知晓。并非魏好古不相信他,只是出于必要的谨慎,让别人掌握自己所有的秘密,这是愚人所为,魏好古自然不是什么愚人。
有好几个人都如魏忠一般在为他做事情,只是,负责的任务不一样,而像打听旁人私隐,刺探消息,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就由他面前的这个人负责。
所以,魏忠的人打探不出陈光的底细,这个人却能做到。
“小的派人和那县丞家的一个下人厮混,费了一些银钱,花了点时间,今日午时,将其灌醉,终于从那人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那县丞乃京城人氏,与那锦衣卫百户也曾相识,这才将院落拱手相让,且对缘由守口如瓶,那个下人乃县丞心腹,一向跟随在左右办事,故而,他所说的话应无虚假!”
“锦衣卫?”
听完这番说话,魏好古坐不住了,他不禁站起身来,眼角微微抽搐,在窗前来回走动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锦衣卫?杨家怎么会和锦衣卫扯上关系了呢?”
官宦世家出身的他自然明白锦衣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可怕存在,他的伯父在京城为官的时候,家中就常住着一个锦衣卫,那样一个不入流的锦衣卫小卒,伯父若与之见面,竟然会主动微笑致意。
“以前我吩咐你打探杨家的底细和背景,可有什么错漏?”
魏好古停下脚步,转过身,皱着眉头盯视着那人,那人原本一直躬着身,此时,身子弯得更加厉害了,脑袋也更加接近地面。
“杨家原本是一普通人家,只是勉强可以度日,十年前方脱离了贫困,在城内起了大屋,在乡间置了数百亩田地,据说有个亲戚在京城发达了,杨家有今天,全赖他的资助。根据小人的打听,杨家的这个亲戚应该是杨澜的姥爷,三十年前,杨澜的这个姥爷将女儿卖给了杨家当童养媳,为了躲避赌债,逃离了肃宁,听说他一向在京城流连,听了公子的吩咐后,小的也曾派人到京城打探,却不曾找到。”
“尔等都在何处找寻?”
以前,魏好古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如今却不得不询问清楚了。
“那人不过是个不识字的无赖汉,如今也已五十好几,就算在京城混得极好,照小的看来,也只能是在市井之间厮混,多半是商家人物,要不就是市井无赖的头目,故而,小的多派人在市井间打探,寻其下落,可惜一直不曾找到。”
“市井人物?”
魏好古冷笑了一声。
“市井人物能和一个锦衣卫百户扯上关系?你也看到了,那锦衣卫面对杨澜的态度,就如同奴仆对待主子一般,区区一个市井无赖能做到这一点?”
“是小的失职了,还请公子降罪!”
说罢,那人跪了下来。
魏好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罢了!起身吧,此事也怪不得你!”
“多谢公子!”
那人磕了个响头,缓缓起身。
房间内沉默了片刻,夕照悄无声息地向屋内移了一点,差点爬上墙角,这时,魏好古开口说话了。
“你确定那锦衣卫百户前日离开了保定府,乃是一路北上,而非在某地等候杨澜!”
“是!”
那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人亲自看到那个锦衣卫在前日傍晚出城,一人独自北上,特地派了两个机灵的家伙跟上,确定其行踪,而今日一早,杨澜一行出城选择的方向与之完全相反,依小人推断,绝无半途相会的可能!”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魏好古连连点头,他的眉头仍然紧皱,不曾散开,此刻,可谓是心乱如麻,人时刻都在选择,而有的选择却难以决断。
“锦衣卫!”
他仰起头,轻叹一声,然后,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呼出。
“锦衣卫!若是和锦衣卫牵扯上,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魏好古站在窗前,眯着眼睛,迎着夕照,喃喃自语。
“公子,那伙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制定好了计划,明日就要下手,公子若是不想动手,小的即刻派人快马前去通报,应该还能挽回。”
“罢手?”
魏好古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的目光不断闪烁,犹疑,决然,狠辣,柔情……各种各样的情感在内旋转不休,你方唱罢我登场。
“罢手!”
他冷哼了一声,最终,眼神定格,充满了狠辣和无情。
魏好古转过身,面向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我绝不罢手,我要他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这番话后,他恢复了冷静,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今天晚上,你回去收拾一下,马上离开保定,不管这件事情成功与否,你都不能再保留这个身份了,你负责的那些事情,我会另外派人来接收,明日,你就前往淮扬,我七叔在那里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