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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是个书生,怎么会……”
元怿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他和元愉的感情,比和宣武帝还要亲近些,因为两人年龄相近,自小一起读书嬉游,分外亲密,而宣武帝幼年登基,与弟弟们自然不可能像小伙伴一样玩耍,总有种隔膜感。
“你还称他作三哥!”宣武帝的脸上带了几分怒色。
“是,臣想着,元愉本来柔弱,只喜欢读书写诗赋,似乎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元怿一头是汗,讷讷地辩解着。
宣武帝长叹一声:“高肇从前对朕说,元愉上次被朕责打五十杖,发放冀州后,有不臣之色,朕也不肯信,哪知道……”
又是高肇!
元怿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恶毒的野心膨胀的秃头大臣,他仗着是宣武帝的舅父,在朝中为所欲为,先是谮杀了宣武帝的两个叔父、前朝的老王爷,现在又向他们兄弟身上伸出魔爪了!
高肇由于来自外国,在大魏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所以热心于拉帮结派,门下奔走之徒极多,洛阳城里,早就形成了“高党”。
高肇自己是当今皇上的嫡亲母舅、渤海公,他的妻子高平公主又是皇姑,是孝文帝的亲妹子,侄女儿高华刚封为大魏皇后,侄子高猛则在去年娶了长乐公主为妻,一门三公,裙带重重,一荣共荣,一损共损,家势显赫,已经超过了前朝的冯家,但他仍然不断陷害宗室,真是其心可诛!
“陛下!陛下为什么只肯相信高肇的话?上一次,陛下信了高肇的话,说三哥和五弟、六弟奢靡,杖责京兆王元愉、汝南王元悦,软禁广平王元怀,其中,五弟广平王元怀还是陛下的同母弟,也是高肇的亲外甥,高肇心狠手辣,他……”
元怿再也按捺不住,他将这些由于高肇挑拨而导致兄弟不和的事情全都公然说出来,试图为三哥元愉辩护。
第七十二章 西海池嬉水
“元怿!”宣武帝的脸色气得发黑,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发怒道,“你知不知道昨夜朕为什么没有召你入宫?”
元怿猛然惊悟,正是,为什么冀州兵乱,宣武帝连夜召见了尚书令高肇、尚书李平和尚书胡国珍,却独独没有召见他元怿呢?他不是朝里兵权最大的亲王吗?
调兵居然越过了他,直接由李平号令!
元怿不由得背上发冷,心中惊疑不定。
莫非,高肇拿这件事做由头,背后对自己说三道四?
莫非,宣武帝对自己竟起了疑心?
“昨夜,密报中说,元愉造反,是借用了你的名义。”宣武帝眺望着远处的莲花池,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元怿满背都是冷汗,颤声道:“什么?他……他这样害我?皇上,臣弟朝夕随侍在侧,忠心耿耿,日月可表,皇上若有疑臣之意,臣唯有以死来剖白忠诚。”
宣武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仍然不急不徐地说道:“元愉声称收到了你的密信,说朕已成了个昏君,高家呢,又准备对朕下手,让高皇后给朕投毒,意图取代元氏天下,所以你约他同举义旗,里应外合,一起造反,他收信后,才在冀州树起‘清君侧,灭高肇’的义旗,设坛告天,自己代朕做了大魏皇帝,又封了李氏为大魏皇后。”
现在既然已经当面将这话告诉了元怿,自然是不再有疑心了。
元怿擦了擦额上的汗粒,心下还是觉得有些恐慌,掩饰地问道:“李氏?是那个歌女李小雅吗?”
“不是她是谁?”宣武帝曾经在瑶光寺与李小雅见过一面,并未觉得她有多出色,可见情欲迷人,令人智昏,京兆王元愉在冀州扯旗造反,十之八九倒是为了这个女人。
据密报说,元愉在树旗造反的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册封歌女李小雅为皇后,说只有像李小雅一样温文善良、柔情似水的女人,才配当皇后。
他当初就觉得这个弟弟为人糊涂,果然如今为个残废女人神魂颠倒,这样的荒唐事也做了出来,唉,他本不愿让元愉身败名裂,可元愉偏偏要往这条路上走,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元怿也嘿然不语了,良久叹道:“情这个字,误人最深,当初,若不强迫元愉娶于皇后的妹妹,也许他不至于受皇上责罚,也不至于有今天。”
其实他何尝不是如此?
天下女子之多,如繁花满圃,令人应接不暇,而他独独迷恋于心中那一朵玫瑰。
兄弟二人说话间,已经转过了园子的北角,后面的内侍远远地跟随着,被一圃深密的花树隔了开来。
前面是一处占地十顷的莲花池,池边停着几艘画舸,莲叶莲花直铺往天边,这里培植的莲花与寻常不同,是从南梁的京城建康(按:今南京市)重金买来的花种。
不但花朵肥硕洁白、摇曳飘逸,而且花叶长成后,高出水面十几尺,泛舟其中,但觉浓荫蔽日、暑气全消,放眼望去,船底是碧绿的水波,船外是森林般的莲枝,上下一绿,幽香浮动,真有不染人间纤尘之感。
这莲花今年是第二次开,宣武帝喜欢这里的清幽,正预备下午与元怿在船上饮茶听琴,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静和悠闲。
忽然间,前面传来一阵拨水的“扑剌”声,兄弟二人一楞,同时住了脚步。
却见离岸一百尺的地方,正有人在水中潜泳。那人穿一身浅绿色水靠,身段婀娜而灵活,面目却看不清楚,谁这么大胆放肆,竟敢在御花园的水池里游泳?
嬉水的女子兴致正高,曼妙的身影象鱼一样在水波中出入,露出来的脸和手都洁白如莲花,波浪上,隐隐有歌声传来:
“我念欢的的,
子行犹豫情。
雾露隐芙蓉,
见莲不分明。”
歌声撩人,泳姿妩媚,相貌俏丽非常,秀外慧中,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个尤物。
这声音虽不如李小雅那等停云裂帛般清亮,却更加婉转动人,歌声里大有相思的情意,缠绵悱恻,令人神驰。
北朝女子很少有会游泳的,这女子不但泳技高超,能在湖中出入自由,而且时而没入水下,时而踏浪采莲,既似炫技,又如舞蹈,说不尽的婉转风流,穿着单薄,浑身曲线毕露,风情无限,让宣武帝和元怿都看得呆住了。
宣武帝没想到自己的宫里竟有这等活泼亮丽的少女,一时也被吸引住了。他这些天被元愉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都没心情像从前那样,天天与嫔妃们一起喝酒作乐,没想到倒在这里有此奇遇。
听罢《子夜歌》的讴声,他才转脸向元怿叹道:“深宫埋没了多少可人,朕辜负了她们!不知这是谁家的女子,何时入宫,竟有这般深厚的幽怨……”
宣武帝和元怿都在柳树下站着,望着那个正在西海池中如游鱼般灵动的泳装美人。
宣武帝是感觉到吸引,而元怿则感到极大的忧伤、失落还有失望,他没有想到,胡绿珠比他想象的还要有心机,也比他想象得到的还要有魅力,这让他的心更加寒冷了。
“皇上不认得她吗?她是刚刚入宫的充华世妇胡绿珠。”元怿脸色阴郁,冷淡地回答。
“胡充华?”宣武帝一怔,一个月中,这是她第二次留给他极度深刻的印象了。
皇后册封那日,宣武帝便想召胡绿珠侍寝,担心高皇后不快,他便没有派小内侍去叫。后来的一个月,他每天晚上接过内侍递来的侍寝名册时,都很留心,却一直没有在皇妃的名册里看见她。
他不知道是高皇后没有将新人登记上去,还是故意这样安排的,性格柔和宽大的宣武帝,不愿为这件事去追问高皇后。
没想到,他刚将她淡忘了两天,她又在如此绝美的地方,像一条跳水的锦鲤似的,直扑入他的眼中、心中,她歌声中的幽怨和思念,让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被别人相思的幸福感。
此刻,宣武帝心猿意马,再难遏止自己对胡绿珠的倾慕。
第七十三章 圆梦的下午
内侍们已经有人将船撑了过来,人声、船声惊动了流连在莲影湖波中的胡绿珠。
她双手一分水,向岸边游来,脚刚沾地,便急忙去找挂在岸柳上的纱衣。
“是找衣裳吗?”倚立在湖石边的宣武帝,含笑问道。
胡绿珠大惊失色,向宣武帝转过脸来。
站得近了,宣武帝看见胡绿珠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坠到腰间,浅绿色的短袖水靠,衬得她肌肤洁白、眉目如画,潮湿的脸颊上,是一种洇开了的粉红,眼神扑朔迷离,腰支似乎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柔软。
宣武帝一生都没见过比她还迷人的女子。
宣武帝听见自己的呼吸加重,他手中托着的绿色纱衣,也变得有些沉重。
“皇上恕罪!”胡充华的声音这样清脆好听,“天热了,臣妾贪图凉快,偷偷违禁入池游泳,还请皇上宽贷……”
宣武帝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他只是带着情不自禁的微笑,凝神看着她,这世间罕见的丽人。
多少年了,他没有再这样快乐地沉醉过,于皇后,曾是他结发的妻子,而她强悍霸道得令他害怕,高皇后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他发现她是一个不懂得感情、只追求权势的女人后,宣武帝便开始深深地失望。
湖石边站着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当他们开始用眼睛柔情密意地交谈时,一个瘦削的人影缓慢而坚决地转过身子,大步向园外走去。
离开的人是清河王元怿,就在这个下午,他忽然比别的人更深刻地了解了胡绿珠。
那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二十二岁的胡充华,有的不仅仅是卓绝的美貌,还有着高明的权术、计谋和狂热的追求,为了达到目的,也许她愿意不惜一切。
多么可怕,这个看上去单纯明朗、风姿出众、心地却复杂深沉的年轻妃子,这个曾令他一见倾心的女人,在这么美丽的莲花池边,在这么宁静的下午,为他的哥哥、大魏的皇帝设下一个如此精巧如此美仑美奂的机关。
当然宣武帝没有体会到这一切美景、丽人、浓情之后藏着的那些东西,几天来为冀州元愉叛乱闹得焦头烂额的宣武帝,似乎突然间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放松,让自己心情平静的角落。
他将纱衣轻轻披在胡绿珠肩上,笑道:“相寻不如巧遇,没想到妃子竟然有一身好水性,上次在马球场,朕见得你一手好球技,便颇为思慕……”
胡绿珠害羞地低下了头,虽然为了此刻的接近,她颇费心机,可毕竟她还是处子之身,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除了那天在猗红馆里,事出无奈,被元怿上上下下摸了个够,她还从没有接近过男人。
首领太监刘腾站在早就准备好的画舸上,往宣武帝这里张望了一眼,眼底浮上了一层得意之色。
他搓着手,心里对这个安排颇为满意。
西海池是长乐宫里最僻静的地方,这里的小太监不多,而且都是他的心腹亲信,不必担心传到高皇后耳朵里,一旦等胡充华怀上了孩子,那时候,她就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刘腾从年轻时候起就开始侍候宣武帝元恪,又深得皇上信任,职位升到如今,也算得洛阳城里的显贵。
皇上到现在还没个能继承大统的儿子,要说他心里也挺急的,正好胡家求上门来,胡绿珠又是个一等一的美女,刘腾当然就正中下怀。这要是能给皇上添个一男半女的,他也对得起这浩荡皇恩,算得上忠心报国了。
高皇后从表面上看着,好象已经很贤慧了,又是批准一百名秀女入宫,又是亲自挑选了四名充华世妇来侍候宣武帝。
可毕竟这个辽东女人还是有点小家子气,看到长得像样点的年轻女人,就把她们打发得离皇上远远儿的,生怕她们得到皇上宠爱,这样下去,别说太子了,连个公主也生不出来啊。
幸好他的本家侄儿聪明,向他提了这么个建议,在西海池里为胡充华弄一出“美人出浴”的妙招,逃过高皇后耳目,让宣武帝得以暗渡陈仓。
宣武帝轻轻拥着胡绿珠,将她带上画舸。
这座画舸也是特地从南梁建康城买来的。
画舸为多年生的榆木打制,龙骨为南方森林中的古木,船身长有近百丈,高十几丈,运到洛阳城,两个千人马队,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当时隋朝的运河还没挖通),下河上河一番折腾。
船上,有两层小楼,有如江中楼船,在北方难得一见。
船舱正室的四周,珠帘低垂,池中沉荫如水,轻覆其上,竟有一种出尘脱俗般的宁静。
舱楼前厅,本是宣武帝批阅奏章的地方,他有时候看奏章看烦了,便在这里躲个静,听个曲儿,喝茶下棋。
此刻,他也顾不得那案上堆积的折子,对刘腾道:“刘公公,你将这些折子先读一遍,留七八个紧要的,掐上指甲印,晚上送到朕的寝宫。再叫人备好木桶,让胡充华好好洗个澡,别着了凉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