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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绿珠并没有看出她的冷淡,笑道:“我是来寺中为皇上拈香的,听说,昨夜皇上已经能进一点汤水了,大约康复有望。”
原来是这样,妙净这才心下释然,点头嘉许道:“希望天佑元氏,贫尼为了给皇上祈福,也已刺指血写了六十六篇经文,今日恰好赠给贵嫔。”
晚课还没有开始,堂上浮着香烟的气息,十分幽静。
胡绿珠在佛前敬上三柱香,在半旧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合掌为礼,默然祝祷后,匍匐在地。叩了三个头。
站在门外的妙净大约无法想到,胡绿珠许下的。竟然是这样三个宏愿:
“佛祖保佑。皇上驾崩后。太子元诩能顺利登基,即刻就位为大魏天子!”
“元诩就位,妾当速杀高肇,剿灭高家的势力!”
“元诩就位。妾当幽囚皇后高华,尊胡绿珠为皇太后!”
“佛祖,功成之日,胡绿珠当再塑金身、重修大寺,建千尺高塔、九层浮图,超越洛阳白马寺、建康同泰寺。为天下名刹之冠!”
她在心中反复这样祝祷后,才慢慢踱出佛堂。
藏在层云后的太阳斜挂西山,邙山上白雪红日,分外鲜明灿烂,世间竟有这等壮丽的景色!
待自己一朝成为皇太后,一定要领着群臣在邙山上远眺洛阳,那里。是一个多么复杂奇妙地所在。有深宫的勾心斗角,有无数王公大臣对权力地角逐。有自己地升迁沉浮、荣辱哀乐……自己多年处心积虑,终于能一酬怀抱了!自十五岁那年起就深深渴望地大魏皇后的荣耀,和掌握朝政的梦想,即将成为现实。
“回禀贵嫔娘娘和住持,寺门外有一名将军急着想面见胡贵嫔。”一个年青尼姑在廊下恭身回报。
“叫他进来!”不待妙净答话,胡绿珠便断然吩咐。
妙净欲言又止,瑶光寺是皇家寺院,也因此之故,后妃们常常在此发号施令,搅扰练行尼的清修。
从严格意义上说,她这个瑶光寺地住持,只不过相当于皇家冷宫的总管、后妃们读经的师傅。
年青尼姑早领命去了,走进山门的是身材魁伟的领军将军于忠,他表情惶然,一见到胡绿珠便跪下报道:“贵嫔,请从速回宫,只怕即刻就有大事!”
城里城外都知道,宣武帝病情危重,山陵崩只是早晚的事情,所以,胡绿珠早安排了于忠和崔光,一旦有大变故,立刻向她汇报。
如今,她内有强援元怿,外有忠臣于忠和崔光,势力已非昔日可比。
而高家虽然党羽众多,但现在高肇领兵在外,远在蜀地,无法一下子回还洛阳,所以,目前洛阳城可以说,基本是在清河王元怿和胡绿珠地掌控之内,当然,要完全击溃京兆尹李平等人,让元怿取得摄政身份,也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胡绿珠面色一冷,轻声喝道:“吵什么?我正在为皇上禳福,马上就回去。皇上有没有旨意到建乐宫?”
妙净一拂袍袖,从廊下悄然转身离去。
她还是没有看错自己的侄女,那是天下第一个冷面冷心的女人,听到噩耗,竟然连一颗眼泪也没有。
于忠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有旨意的,但高皇后守在皇上睡的式乾殿外,不放一个外人进去,连元诩都不能进去见父皇最后一面!贵嫔娘娘,高家说不定会有非常之举,娘娘预备如何对付?”
“哼!”胡绿珠冷笑一声,“高肇领兵在外,我们暂且不动高华,以免生乱。她守着式乾殿的门就行了么?皇上大行了,元诩就是新地皇上,她地废立生死,不过是元诩的一句话!于忠,你快去找太子少傅崔光,带着元诩闯宫见驾,我看谁有胆量拦着!一俟皇上大行,元诩举哀后,即刻在灵前就位为皇帝,第一道诏,命崔光暂摄太尉事,召清河王元怿和几个宗室老王入宫议事;第二道诏,以皇上地丧事为名义,命高肇从蜀地火速班师回京!”
这两条应对之策,她和元怿已经早就布划成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雪又开始飘零了,邙山顶上的阴云,越来越密集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岁天子
“是!”于忠连声应诺着。
几年的交往下来,于忠对胡贵嫔的冷静沉着、睿智和勇气佩服万分,在这样纷乱、紧急的关头,连阅历广远的男子也无法这么镇定,他自己不用提了,听说,就连元怿也惶惶不安,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种乱事纷起的局面。
“你去罢。”胡绿珠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衣角,上面满是湿湿粘粘的雪,一旦落在衣袍上,很快就会变成一颗冻凝的泪珠状的水滴。
宣武帝,他即将带着深深的失落感西去吗?
生前,尽管后宫三千,可他从没有得到过一个女人的深情,以帝王之尊,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他拥有过那么多美丽的女人,曾经,他一个轻轻的扬眉,一个似隐还现的微笑,就能令这些女人痴狂,为之争夺,可到了最后,他才会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爱过他,她们爱的只是大魏皇帝这个冠冕下的男人,她们爱的只是龙椅上那个影子,因为那个影子可以给她们的家族带来无尽尊严和富贵。
这些年来,由于对胡绿珠心存牵挂,宠爱过人,高皇后对这个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夫君心生怨恨,而胡绿珠呢,这些年来除了在桂殿为他处理政事,再没有被召入宣武帝身边一次……因为,宣武帝早就明白,他永远也不会看到她的真心。
呵,无论如何,他是个善良深情的男子,虽然他从不用言语表达,虽然他的确表现得有些花心,常常在新人和旧人之间表现得徘徊摇摆,进退两难。
不过,此际不是怀念宣武帝的时候。作为一个帝王,一个北部九州的统治者。一个聪明睿智、才干过人的天皇贵胄。即将逝去的宣武帝。是不需要自己这种廉价地同情的,就算临终前,一颗女人地眼泪也得不到,他也是个足够威严地帝王。
“杨白花!”胡绿珠静静地眺望了一会山外层云中时出时没地红日。**JunZitang。**定了定心志,朗声唤道。
“臣在!”一直静静守在一旁的杨白花,在廊下高声答道。
“命人套车,我们去永乐宫!”也许,她无法见到他最后一面了。
此刻,她既害怕看到宣武帝最后那困顿无力、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清瘦容颜。又想看到,在最后的一刻,她生命中曾经天一样地人物,她儿子的父亲,到底会留给她什么样的片言只字?
他会到死还怨恨她吗?
而他,不是也曾负尽宫中那么多爱他的女子吗?
听说,自去年冬天起。宣武帝就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即使清醒片刻,他也只叫人把元诩抱进宫来。无言地凝视幼子良久,眼中潸然泪下。
是的,他不放心,诩儿还这么幼小,还当不起帝王地重任,而正在盛年的父皇,却突然要撒手西去,不能再陪着孩儿长大。
也许,他不放心,宣武帝自己就是幼年登基,吃尽了被摄政王监管、不能亲政的苦头,而放眼身边,谁是他真正能够信任的人呢?也只剩下清河王元怿罢了,可元怿又是元氏宗室的代表人物,元怿兴,则元氏兴,元氏兴,则皇权微,宣武帝也不愿意自己的太子将来成为一个处处受人挟制的傀儡皇帝。
放眼身后,子幼母少,宣武帝却并没有应高肇所请,将胡贵嫔立即赐死;也没有接受元怿地意见,在身后赐封元诩地生母胡贵嫔为“皇太后”,而将高皇后降为“太妃”。
他一直沉默着,没有下任何一道有关后宫的诏书。
这两个女人,都是他地最爱,也都势力强大、机诈多才,也许,他真的愿意永远如此宠溺她们,也许,他想她们在他的身后仍然相持相争,保持后宫力量的平衡。^^君 子 堂 首 发^^
不管是哪一种,胡绿珠对他都有深深的感激,然而,也只是感激罢了。
既然高家百般谋划了半年,都没有起到效用,胡绿珠深知宣武帝将永远不会对身后事再发一词,他是这样信任胡绿珠,她必不会辜负他的心意。只是,听说式乾殿里陪着他的,始终是那个头脑简单、相貌平平的曹充华,宣武帝清醒时,常会枕在她怀里,喃喃说着些什么。
一丝微微的酸痛掠过胡绿珠的胸口,她轻轻地不为人注意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落在杨白花的耳朵里,却沉重异常:“贵嫔娘娘,您节哀,不必太难过了。”
他竟误会如此。
他以为她是为那个风流一生的浪子皇帝而痛苦吗?不,从入宫那一天起,她就充满了警惕,常常提醒自己,不要陷入宣武帝的柔情蜜意,因为他的心像天上的浮云,瞬息万变,她无法倚仗他的宠爱来保护自己的地位和性命。
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他会给了她这么多她没想奢望的东西,权力、感情、宠爱、保护,是的,这个貌似风流实则多情的帝王,一直深爱着她。
胡绿珠苦笑了一下,道:“待会儿式乾殿里若有争吵声,你们不必进去,只要守好殿门,不让别人出入就行了。”
“是!”杨白花恭谨地回答。
杨白花平生最佩服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潘夫人,一个就是胡贵嫔。她不过比他大八岁,竟然会有那样高明的政见和手段,气质高贵不群,面貌秀美无伦,宁静柔和中,却透着一种深深的威严。在将近六年的随侍生涯中,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厌倦,只要看到她的身影,他就会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宁静和安慰,这六年来,杨白花拒绝了母亲和亲属们给他介绍的十几门算得上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拒绝了多次升迁,只愿守在胡贵嫔身旁。
凭心而论,他要的不是依附胡党去飞黄腾达。他只是想永远地保护这个令他越来越沉溺不可自拔的曼妙身影。
夜晚,式乾殿门外。到处是一片喧哗之声。
门里门外。到处是人。是寂静无声又浑身杀气的人。
暖阁地锦帘被掀了起来,里面的场景一览无遗。几个太医呆呆站在床边,手足无措,曹充华身穿素色绸面棉袍。正在亲侍汤药,高皇后则一脸杀气,站在高大地殿门前,身后站着一排带刀侍卫。
元怿和几个宗室亲王正在阶下恳求道:“皇后,臣等都是皇上地亲人,手足情深。请皇后恩准,务必让臣等去和皇上见上一面……”
高皇后那张曾经美如观音地脸上,现出的是冷漠和不屑:“清河王,皇上还没有宾天,你们似乎不必急着要领遗命吧?皇上早已内定了高肇和高猛为顾命大臣,辅佐幼主,你们不必再争了!就让皇上安安静静地瞑目吧!”
元怿和一个老王元雍都愕然万分。还未及开口。只听背后一声冷笑:“高皇后,皇上已经不豫。还不能让太子见上父皇一面吗?”
来的是太子少傅崔光和领军将军于忠等一干人,他们簇拥着一个满脸惶然的六岁孩子,正大步沿着式乾殿地回廊走来,廊下,脚步声震动如雷霆。
看来,崔光、于忠这一干胡党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一直在高皇后身边站着的京兆尹李平挺身而出,喝道:“见不见面,即不即位,要先问明了皇后的意思!你们这些外臣敢擅行大事吗?”
李平向来是个狐假虎威的人物,高肇不在洛阳,刚从青州任上调回来的高猛,又柔弱无刚,李平便成了“高党”地首领人物。
崔光和于忠都还未及答话,只听一个女人朗声说道:“儿子去见病危的父亲,是人情,太子即位为皇帝,是国体。人情与国体,无人可以阻拦,皇后,你说对不对?”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穿着水青色绫面长裙的女人,满面哀容,双目通红,缓步走上了式乾殿的台阶:“李大人,请你让开。皇上临终,他的兄弟,他的太子,他地嫔妃,都应该守候在床前……难道,你想让皇上孤零零地离开人间?”
李平犹豫着,看了一眼高皇后,却见她双眉竖起,眼睛里射出无比厌憎地神色,将负着的手将向下重重一挥,断然吩咐道:“说得好!你们都进去,胡贵嫔,独独你不许进去,皇上说过地,他这一辈子,永远不想见你的面!”
片刻沉默后,胡绿珠扭过了脸,黯然道:“好,我就守在这殿前……”
她的素色长裙被北风吹动,鼓荡如旗,她的发髻也被长风打散了,此刻站在阶上的,是一个形容憔悴哀凄的妇人,令所有人为之感伤。
沉默中,胡绿珠的眼角忽然扫见了那个有些瘦小的穿着一身青色绸面狸毛长袍的幼童,呵,那就是她的儿子元诩吗?
他生下来六年了,她这是第二次看见他……跟三年前相比,他竟是这样少年老成、面无表情,和他的父亲宣武帝一模一样。
一干亲王和大臣拥着六岁的太子元诩,低着头,鱼贯走上式乾殿那高高的汉白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