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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无底漩涡,令旁人不寒而栗。他的嗓音如同高山流水,流淌过九溪十八涧。“陆丞相,话别说得太满,我们拭目以待,我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陆务惜笑道,“凌悠扬,想必你是已经找过却找不到,这才来牢里探探我的口风。你以为,在你来过以后我会采取什么行动吗,会愚蠢到暴露那些信件的藏处?”
凌悠扬压低了帽子,遮住半张脸,只能看见他嘴角勾起的诡异笑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陆丞相无意告知,那在下就此告辞。”
陆务惜眯着眼打量他,心中升起忐忑感。
凌悠扬走到弦歌面前,笑容满面,态度果真如小厮般的恭敬,“城主,我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可以走了。”
弦歌似笑非笑,也不再回头看陆务惜一眼,扭头就向外走去。
陆务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滋生了看到陆纤的错觉,他忙伸手擦了擦眼睛,还好,还好不是纤儿,看到的还是符弦歌那个孽种!“本来只要把你的身世传出去,你肯定能身败名裂,但我可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女儿,哈哈,我连让你死都不想,若死后都能在地下看见你,那我才叫死得冤!”他厉声道,“孽种,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弦歌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哈哈,其实你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纤儿,你知道么?在你之前,你还有个同是孽种的姐姐!”
弦歌止住了脚步,回头遥遥地望着陆务惜,目光深沉如海。
陆务惜像个胜利者似的盯在她脸上,神色疯狂而厌恶,“不过,那个孽种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掐死了,哈哈,那个奇形怪状长着两个头的怪胎,看到就想吐,符弦歌,你知道么?你长得跟你那孽种姐姐一模一样!”
弦歌静静的望着他,第一次看到陆务惜激动的神情,即使在朝堂上定他罪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神态。闭了闭眼,心中一下子风平浪静,她启唇说道,“再畸形的人也没有你恶心!如果我是罪恶,那你就是创造罪恶的人!”
陆务惜仇恨地盯住她,“你很崇拜符昌霖,什么事都为符家做,说到底,符昌霖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竭尽心力地抚养你,不过是想让你来对付我!那匹夫在地下一定看得很畅快!他的奸计终于得逞!”
弦歌皱眉,“不准侮辱我的父亲。”
“哼,我哪里说错了。纤儿爱的明明是我,他却要不自量力地来掺一脚,还故作姿态地不计前嫌,那狗模样看着就想吐!说他伪君子哪里错了?”
弦歌抿唇,一言不发。
陆务惜冷笑一声,神色逐渐平缓下来,像刀子般的目光插在弦歌身上,“不过,那两个头的怪物我把她装在药水瓶子里,那孽种我放在纤儿以前住过的地方,你若想看看倒是可以去找找,跟那怪物叙叙旧情。”
弦歌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再次转头向外走去,“陆务惜,下次见你就是在刑场上了。”
不想见他,不想和他说话,这样的人,她从不承认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如果有一天她要死了,她一定在死前把自己身上令人作呕的血全都放光,一滴不剩。
走出天牢,弦歌走在回符宅的路上,听着身后紧紧相随的脚步声,感觉着身后那个人熟悉的呼吸,她的心有些躁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烦躁,为陆务惜?还是为凌悠扬?
“喂,你今天故意让我带你去天牢,故意在我面前和陆务惜说那样的话,其实是在利用我吧?”
凌悠扬抬头,笑容可掬,“此话怎讲?”
弦歌侧过脑袋,清丽的侧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甚至可以数清楚她的眼睫毛,眼眸在阳光下透出光圈,令人怦然心动。“凌悠扬,你以为我听见那些话后也会去搜查那些信件吗?然后你就能拣现成便宜?还是你知道我和姓陆的关系,所以自作聪明地以为他会告诉我什么?”
凌悠扬微笑,眼眸在帽子下若隐若现,“我没这意思,为什么这么想?”
微风从两人之间轻轻拂过,长发在脑后飘洒,像羽毛般搔弄心头,人若不醉心自醉。弦歌转过头,不再看他,“我没办法不这么想。”
“……”凌悠扬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地走,沉默不语。
回到符府后,刚跨进大门,就看见符雪迟坐在正前大厅上。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看见弦歌进门后直直盯住她,像是暴怒之前的平静。
弦歌倒吞口水,暗叫不妙。雪迟究竟知道了什么?她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还敢问他?符雪迟的目光从弦歌身上经过,最后落在凌悠扬身上,眯了眯眼,回头的目光似要在她身上钻洞,“你昏头了?竟然收留这种危险人物?就不怕引火自焚?”
凌悠扬笑着插嘴,脸皮厚得可筑城墙,“符将军太夸奖我了,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
弦歌紧张加心虚,“我做事自有分寸。”
哦?分寸?符雪迟双手抱胸,没有妥协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办?”
弦歌一把拉过凌悠扬,将他拽到雪迟面前,偷偷露出半个脑袋,“要不先把他交给你监督?”
符雪迟皱眉。
45
凌悠扬也像吞了只苍蝇似的,跟个臭男人在一起?他急忙回头,“你不是说让我做你贴身小厮吗?”
小厮?还贴身?符雪迟的眉毛像打了结一样,恶狠狠地瞪了凌悠扬一眼,这种风流满天下的人弦歌也敢留?而且还是敌国的皇子!“为什么要留下他?直接把这家伙交给皇上不就行了?”
能说是因为被他威胁吗?雪迟会不会盛怒之下直接砍了他?弦歌觉得说话真是门学问,她使劲一推,几乎要把凌悠扬推到符雪迟怀中,拊掌笑道,“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看紧点。”
两个人男人的脸色同时转为难看。
夜沉如水,万籁俱寂,黑色的夜空中繁星点点,璀璨夺目。
弦歌在灯光下审阅文件,眉目中微有疲惫,她单手托着脑袋,一页一页地翻看,时而拿起笔在文件上作些标注。恍然间,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声响,她抬头望向门边,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符雪迟的身影。弦歌停下笔,笑道,“我就在想,你今晚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符雪迟轻轻叹气,随手关上门,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目光有些复杂,有些无奈。
弦歌笑道,“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收留凌悠扬?给我个理由。”
弦歌眨眼,望了窗外静了会儿,为什么要留他?这个理由太简单。她移回目光轻声道,“雪迟,面对危险事物或人物时,最好是直接斩除,一干二净,杜绝后患。”顿了顿,她勾唇一笑,“可是,凌悠扬明显不能这么处理,所以,我只能把他放在身边监视。如果不把他收在符家,放出去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符雪迟盯住她的眼,“你担心凌悠扬和陆务惜联手?”
弦歌偏过脑袋,静了会儿,又道,“这固然也是理由,他那个人太复杂太不可捉摸,这次他会来京都明显是别有目的,他对每个人都演戏,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唉,”符雪迟闻言长长一叹,“你总把事情担在自己身上,什么都自己扛。这种事情,你直接把他交给皇上不就行了?他是一个火种,你把他放身边总有天会烧起来的,说不定整个符家都会遭鱼池之殃。”
弦歌沉默许久,轻轻点头,“这我知道。”顿了顿,“可皇上不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我已经调查过了,再过几日极东国的人马就要来京都和谈,在这种情况下,若把凌悠扬交给皇上,皇上一定对他礼遇有加,他在宫中进进出出也会很方便,那时候,他耍诡计的机会也多了。雪迟,我也只是留他几日,至少能让他在这段时间的小动作可以少些。”
“我知道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弦歌扑哧一声笑出来,“别答应得这么委屈,我也不是在为难你。也许你们不怎么合,但你只要别理他就行。”
“嗯,我知道,现在不是得罪极东国的时候。一直以来,极东国的国力兵力就强于我国,而且他们的扩张意识又很强,这次会来和谈真让我大吃一惊。”
弦歌颔首,“极东国的现任国君是鸿玄帝,作为帝王,那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他从来没掩饰过想侵略我国的企图。不过,自从在你手上吃了几次败仗后倒老实许多。况且,现在极东国内的境况也挺混乱的,所以他无暇外顾。”顿了顿,她苦恼地抿唇,“但是,现在问题出来了。”
符雪迟沉默地望着她。
“凌悠扬不简单。”弦歌好不容易憋出这句话,“若真让他担上极东国下任皇帝的位置,恐怕届时两国的情形会很糟。”她很难找出词句去形容自己的感觉,垂下眼,“我想阻止他。”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雪迟真的想不到,当初那个爱笑爱玩的小女孩怎么会成长到今天这一步。她应该多为自己想想,她似乎总觉得自己亏欠世人,她迫不及待地为国为城付出自己的一切。
以前常听她说,雪迟啊雪迟,你应该更珍惜自己才对,虽然成为一世名将保家卫国是你的夙愿,不过,你也得有命活下去啊。那个时候,她指着他身上一个一个的伤口,气势汹汹,大骂傻瓜笨蛋。可是,在他眼里,若他是傻瓜,那她便是大傻瓜,若他是笨蛋,那她便是大笨蛋。
“弦歌,你应该更爱惜自己才对。”符雪迟深深望进她的眼,目光纠缠,泛着光泽的眼瞳中满是怜惜,“你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你是歧阳城的城主,责任固然重些,可是,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
弦歌笑,轻轻的,“我知道。”
“我从来不觉得你的出生是什么错误,身世不是你可以选择的,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便是一种幸运。”顿了顿,符雪迟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直视道,“我很高兴大伯母把你生下来,我很高兴能跟你一起活着一起长大,我很高兴,可以在这一生中遇见你。”
温和的言语像雨水般滴落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有些感情猝不及防得坍塌倒闭,弦歌垂下眼,像要把眼眶中的某些东西给逼回去,声音中带着隐约的鼻音,“嗯,谢谢,我知道。”
很多年后,当符雪迟处在独自的夜深人静中,当他站在高迭起伏的山峦上遥望未知的远方,当他一个人担当起边防的所有职责。他总是会不禁回忆起这个充满璀璨星光的夜晚,回忆起这张在明晃的烛火中半阴半亮的美丽脸庞,回忆起这个名叫符弦歌的女子氤氲的眼眸。
从陆务惜府中搜出的皇袍和冷立这事果真在朝中掀起悍然不波,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少,早朝的文德殿中一片寂静,惠临帝的态度再无转圜,“今天,还有谁要说情?”
殿中一片沉默,无人回应。
46
惠临帝颔首,“近日极东国会派遣使者来访,由他们的七皇子凌悠扬带队。我国和他们的关系在以后可能会减少很多冲突。在这种时候事情也是越少越好,陆务惜的案子就交给符弦歌和白潜去办,你们只要在最后把结果给朕看看就好。其他的,就自己看着办吧。”
“臣,遵旨。”
“臣,遵旨。”
退朝后,弦歌和白潜走在一起,对惠临帝今日的反应琢磨不透。看他的反应,应该是要处置陆务惜了,可好象又没要处死他的样子,只让她和白潜看着办。接下来的事情其实也不难,只在收集证据和证言,陆务惜是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这案子是自己交上去的,本来惠临帝只要让她办就好,偏偏又拖上一个态度不明朗的白潜,这又算什么意思?
白潜看着弦歌阴晴不定的脸色,笑着出声道,“符城主可是在好奇皇上的反应?”
弦歌回神,问道,“若白大人知晓,可否指点一二?”
白潜道,“其实很简单,皇上对这事已经不怎么上心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陆务惜已经失去一切,要反也反不起来,自然构不成威胁。我们最后决定处死他也好,放逐他也好,皇上应该都不会反对。”
弦歌皱眉,“为什么?”
白潜笑得高深莫测,嘴角勾起暧昧的弧度,“符城主,你不知道如今后宫中又多了一个兰嫔娘娘吗?皇上昨日才给的封号,一封就直接给了这么高的位置,皇上应该很喜欢那女人吧。”
弦歌闻言,如遭雷击。
白潜似笑非笑,“说起来,那位新封的兰嫔,符城主也很熟悉。皇上说,古姑娘品性高洁,幽雅清新,该以兰花为喻。她不畏强权为父伸冤,甚至甘领五十大板……无论事实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景仰的奇女子。”顿了顿,“呵呵,皇上还怕委屈了她,对陆务惜的事情自然松了点,为博美人一笑,留陆务惜一条命也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