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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屋里二赖站起身,对着叶大老爷连连作揖,口中只叫:“大老爷,这人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秀才,不是坏人。只因一贯贱嘴,今番得罪了大老爷。求您大人大量,放过他一次吧!”说着就要给叶祖珪跪下。(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叶大少伸手把他拦住,看窗外那人其实已经吓得够呛,浑身都在哆嗦。心想:“略施惩戒,也就够了。”乃唤道:“庆儿,行了。把他拿回来吧。”徐庆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单膀叫劲,一扬手,把那人高高抛起。这位仁兄好象坐了土飞机一样,飞到比房檐还高,吓得楼下楼上的人们一阵惊呼。那厮脑袋被绸袍缠的紧紧的,什么也看不见,直觉的腾云驾雾,以为自己快要死啦,这下子抵受不住,“妈呀”的惨叫了一声。等到他的身子从房檐高处掉下,重新回到窗口,徐庆一把掳着他的膀子,将他拽回屋里,惯在地上。
这厮倒在那里,筛了半天的糠,才确认自己还活着。两手在里边扒拉好一阵子,挣开自己的袍子,露出两只小眼睛看徐庆。嘴上还在说:“肥猪,方才你用什么招术偷袭我?少爷我不服,咱们重新比过!”
徐庆闻言,上去作势要拿大脚丫子踩他,被叶大老爷用眼色制止了。大赖、二赖上前把他扶起来,帮他整顿衣裳。二赖一个劲埋怨他道:“广定兄,你早晚死在你这张臭嘴上头。今天这位是河北路上过来的汤阴知县叶大老爷。你还不赶快过去赔礼?”
这位广定兄还在磨磨蹭蹭,酒保已经从楼下,把他刚才掉下楼去的折扇、书本、帽子等物拣了回来,放在桌上。叶大老爷正拉着初荷的小手,想要抚慰几句。无意间一扭头,目光扫过这位光腚兄的什物,一眼看见那本小册子皮面上,写着四个字:“强弩备要”,下边落款:“刘广定”。
“《强弩备要》?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刘氏广定。”叶祖珪心道:“日后,此人还会写出怪书《百战奇法》。还会为女真人所用,教会女真人用炮,炸的我华夏儿郎好惨!”叶大老爷想到这里,不由得面沉似水,看着那厮,两眼透射出冰冷的杀意。
第十四章 白毛猴
吓得半死的刘广定这才弄明白,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碰到了一尊惹不起的煞神。当下再也不敢看初荷一眼,规规矩矩行礼赔罪。
叶大老爷思忖了一会,脸色稍缓,道:“我们这里吃酒,你先滚出去。只是不许走远,就在楼下候着,等会本老爷再发落你。”看着这厮点头如鸡啄碎米,叶大少又说:“你要是胆敢跑了,老爷我就到州府,差人来拿你。治你非礼民女,兼冲撞本官之罪!”
刘广定诺诺去了,二赖才向叶大老爷解释。这位姓刘的,原本是河间府一名秀才。因为遭了契丹兵祸,家破人亡,流落至此。开始时,有人请他坐馆教书。二赖他们县学的一些生员,可怜他的身世,还联名保他应举。没承想此人屡试不中,反而破罐子破摔,越来越嗜酒如命,放浪形骸。最喜在街上调戏人家良家少女,为这个不知吃过几多苦头,可惜屡教不改。别人怕他误人子弟,都不肯请他教书。弄到后来,家徒四壁。别的衣服家什都当了换酒,只剩下身上这一身还算光鲜。回家就舍不得穿,整天在屋里光着屁股。不巧被邻人看到了,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刘光腚”。不过此人确实有些才学,尤其喜好研究兵法,还闷在家里捣鼓一些什么攻守器具。说是要投效朝廷,报仇雪恨云云。历年上书,又送所谓“型器”到府里兵马司,只是从来没见有人搭理过他。(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叶祖珪闻听此言,半晌不语。等酒足饭饱,赖家兄弟告辞,老孙也跟着去了。小叶又叫了两个小菜,专门让初荷吃饭。看她还有些委屈兮兮样子,就让徐庆倒了几杯酒给她,说是压惊。初荷得了自家少爷疼惜,高兴起来,又觉得这酒甜的很,一点不辣,就大着胆子,饮了好几杯。梁兴被少爷首肯,也喝了一些。徐庆也要喝,少爷就不许。等徐庆终于吃饱了,叶大老爷吩咐酒保,将那刘光腚叫了上来。训斥他道:“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行事如此下作,圣贤之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刘某人颓然道:“大人教训的是。学生把书都作狗吃了,混到现今猪狗不如。”说着话触动了伤心事,不由落下泪来。
小叶反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人不用可惜。就说:“本官念你家门不幸,身世凄苦,给你指一条出路。你可愿意?”
刘广定喃喃道:“学生在此地已经好象臭狗屎一般,还能有什么出路?”
小叶道:“本官在河北汤阴,办有一座文武学堂。目下正在招贤纳士,为朝廷栽培为将之材。若肯去教书,也算不辱没尔平生所学。”
刘广定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大礼参拜道:“如蒙大人不弃,学生肝脑涂地,报答大人大恩。”
小叶跟店家要来纸笔,写了一封书信。交待刘某人即刻上路,凭此信去找汤阴县尉韩京,听他差遣。然后又让梁兴给了他两吊钱,作为川资。刘广定擦干眼泪,也不再言谢,只拱手道:“大人日后且看,我刘某人值这两吊钱!”说完仔细揣好了钱和信,踱着方步去了。
打发走了刘秀才,叶大老爷一行人再次上路。初荷不知为何,在车上兴奋到反常。先是拽着少爷的胳膊,一个劲唧唧喳喳。又取了萧出来,没完没了,吹给自己少爷听。叶大少爷躺在车上,嘴里叼根草棒,拿脚丫子合着拍子,一路哼哼唧唧,回到船上。
等上了楼船,叶大老爷才发现,昨天上船来的那三个人,正在前舱甲板上站着。那个伍乾英有说有笑,好象高兴的很。白小波居中而立,静静看着,微笑不语。陶亦淳拉开一步,站在她身后,照例木着一张长脸。叶大少这才想起这三人,昨夜果然宿在一楼一间舱房里面。心里不由的想:“老子混了这多年,还是孤家寡人。这头长毛猩猩,倒是玩儿上一龙双凤了。她母亲的,真是艳福不浅。有机会,还要讨教、讨教。”正在泛酸,感觉身边初荷又在拉自己袖子,好象要说什么。叶大少爷也不管,就对她说:“去取家什来,少爷我要到顶楼饮茶。”
一会儿,叶大老爷在楼台上坐了。初荷摆好了茶具,又在一只红泥小炉里投好木炭,放上一把长柄泥壶,用一把蒲扇扇着,给少爷煎水。叶大少取过装茶叶的青瓷罐,先掀开盖儿闻了闻,然后合上,用一只手拿着,在耳边轻轻摇晃,听着里面一颗颗的冻顶铁观音,碰在磁壁上,发出“喀喇、喀喇”的轻响。心道:“今年老家有倒春寒,送来的这些白毛猴乌龙茶,感觉枝叶细小,质地倒真是扎实。”
渐渐的,湖面上有些东风要起了。叶大少正在思忖,到济南府还有三百里水路,下来可能要行的慢了。听见有人在身后道:“叶公子是要煮酒论诗么,可否容在下讨扰一杯?”声音深厚柔润,磁性十足。
小叶支起脑袋,回头去看。原来是那位白小波“白公子”,倒背着手,一个人立在楼梯口上。叶大老爷对此人倒是很有几分好奇,当下微微笑道:“请便。”待她坐下,小叶又说:“不过白公子这次是看走了眼。本少爷晌午饮过酒了,这会子正要炊茶吃。”
“哦?如今或是斗茶,或冲饮团茶,都是用大盏为好。叶公子如何摆的,都是三钱的小杯?”白小波说着,忍不住伸手拿起茶壶端详,又说,“还有这器具,颜色紫黑,暗有隐光,不知是哪一窑所产?”
叶祖珪正要说话,旁边初荷伸手来拿茶罐,不成想没端稳,“哐啷”跌在茶海上,好玄没把一只杯子打破了。叶大少爷再看她时,就见这丫头两腮酡红,神色很有些恍惚。叶大老爷问她道:“怎的了,又头晕啊?”(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初荷轻咬下唇,点了点头。叶少爷说:“你下去歇着吧,叫梁兴上来支应。”说着话一手码好四个小小杯子,从白小波手里取回圆壶,将杯、壶都用沸水烫了。一手拿起茶罐,用食指、中指夹开盖子。手腕一抖,茶罐里一撮茶叶飞出,稳稳落在叶祖珪左手的茶壶里面。
白小波看的入神,又见叶祖珪放下圆壶、磁罐,从炉上取过长柄泥壶,看了看水色,麻利的冲入壶中。也不稍停,马上斟满四杯。
小白也不客气,伸手就要取用。小叶笑道:“且慢。这一轮是为了洗杯,还不是拿来饮的。”只见他用三支手指夹起一只杯子,先将里面茶汁倒在另一杯里,然后将此杯杯口一侧,浸在彼杯热汤里,拨动手指,手中杯子竟如风车一般在水中旋转。等他把四只杯子依次转过一遍,又把最后一杯里的汁液倾在圆壶上。黝黑紫亮的一套壶、杯、海,上面腾出丝丝热气。杯子还空着,缈缈沁人心脾的清香,已经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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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剥嫩莲
紫蕊不在身边,叶大少爷只好自己动手,冲茶自娱。白小波相跟着,见识了这别具一格的闽南茶道。一试之下,竟然颇对脾胃。每次饮完一杯,都眼巴巴等着小叶再冲。
叶祖珪抓着壶,摇了摇,将其中最后的几滴浓汁,均匀撒在几个已经装了七分的杯子里,道:“闽南一带爱好此茶,与别地颇有不同。东瀛倭人一贯要学,反倒弄的器具甚为繁复,好象郑重其事。其实只得其型,不得其神。茶要冲的气味芬馥,汤汁清亮,入口顺畅,回味甘醇。在本少爷手上,一壶、一海、数杯,足矣。”
白小波点头道:“此茶确实比那些日常的团茶、饼茶,清爽太多。小弟所在朔方,地气苦寒,饮食腻重。若得常饮此茶,实在平添许多生趣。”
叶少爷故作高深道:“此茶名为白毛猴,传说专门生在万径人踪灭的悬崖峭壁之上。当地茶农必须专门训练一种白色的猴子,才能上去采摘,故而得名。”
说完这话,叶大少见白小波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心道:“劳驾不要再瞪着我了,您老的俩眼已经大的过分啦。”嘴上笑道:“此是传说,不足为凭。不过这些茶树倒真是为兄在家乡左近的同安县,搜寻终日雾封、清晨结霜的山顶,让人专门栽种的。采摘都在早春,全部由未出阁的女孩子,半夜打着火把上山,趁日出前露水未尽的时候掐取嫩叶。又经专人揉制,千里迢迢送到我手上的。虽然不比当年杨玉环每天吃的三百颗荔枝尊贵,可是也算的稀罕物,怕是不太好搜寻。”(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白小波张了张嘴,好象要讲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看着手里的茶杯,转换话题道:“叶兄方才言道,这,对了,这紫砂茶具,是产自两浙路常州宜兴。那么宜兴,应该也出好茶叶吧?”
小叶哂道:“倒是出的。可惜时人喜欢将好好的阳羡茶蒸熟,捣成烂泥,再捏成饼。冲泡的时候还要放这个芝麻,那个生姜。搞得茶之清香,荡然无存也。”
小白想起自己以前饮过的阳羡团茶,是没有今天小叶泡的可口,也就点头。叶祖珪又道:“此地土质偏碱,水质太硬。等到了济南府,为兄定要取那天下第一泉之水,冲泡此茶。想想都让人陶醉啊!”
小白听了,心下对这次济南之行,更加期待。两人聊的投己,不知不觉,日已偏西,都有些饿了。叶大老爷这才想起来,过午回来时,李虞侯拿过来山陕会馆的请帖,说是请喝酒、听戏。就邀白小波他们同去,反正也不用自己掏腰包。小白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叶祖珪一路上跟小白他们谈天说地,彼此融洽了不少。连陶亦淳那头长脸猩猩,也开始笑了。席间,小叶又同河东路、永兴军过来的文人骚客打成一片,互相吹捧,还顺嘴诌了几首应景的歪诗,倒是把白小波他们唬的不轻。
等到叶大少爷喝得颠三倒四,哼着《白门楼》的唱段回到卧舱,就要上床睡觉。衣服脱了一半,才看见初荷倒在大床脚头的地铺上,裹着自己的大氅,好象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大少爷趿拉着鞋过去,伸手一摸,额头烧得挺烫。就说:“幼萍,你是咋的啦,啥时候受了风了?”一着急,连名字都叫错了。
初荷觉到少爷坐在自己身边,努力扭头想要说话。刚转过一半,忽然一捂嘴,从床上跳起来,作势要往外跑。但是终于忍受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喷的叶大少爷满身都是。叶大少闻着这满屋的酒气,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丫头,是过午在狮子楼吃醉了。把这“透瓶香”的后劲,全都发作到自己身上来了。才一愣神,站在铺上的初荷,已经好象一根木头一样,一头栽了下来。小叶来不及细想,一把把初荷抱在怀里。这下子倒好,两个人身上一样脏了。
叶大少爷无法,先把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