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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维知道再继续赶路没有好处,只得让大家停下休整。战士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下马之后原地一倒,和衣而眠。战马也像泄气的皮球都软卧下去,侧着头啃食嘴边的草根,啃着啃着就睡着了。夏维将铠甲的束带松开一点,*着自己的战马,仰望星空,想睡却睡不着,忽然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领队营尉走了过来。
“不睡吗?”
营尉略显疲惫地笑了笑说:“总要有人放哨啊。”又指了指外围的几个卫兵说:“那几个小子体力最好,我把他们拉起来站第一班岗,呵呵,他们都在骂我呢。”
夏维也笑了笑说:“大概是骂我更多一点。”
“维公子严重了,大家都知道你的事迹,心里佩服得很,能跟维公子上阵,怎会有怨言?”营尉顿了一顿,欲言又止。
夏维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营尉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恕属下直言,现在我们五千人去追击莽军,恐怕有些不妥。”
“哦?”
“我们连日赶路,疲惫不堪,所带干粮也要吃完了,又是孤军追击,大家士气难免受到影响。”
“莽军恐怕也不比我们强多少。”
“这个自然,但莽军兵力战优,如果乔年炅部挡不住莽军,我们五千人马去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尽力而为,难道看着莽军杀入皇都?”
营尉把话说开了,便也没了顾忌,道:“维公子,属下说句不好听的,皇帝都没了,颜英吉自己称帝,改了国号,虽然此事在外人看来像个笑话,但影响却颇深远,就像维公子说的,以后称帝之人恐怕要越来越多。皇都已不是华朝的皇都了,也不是百姓心之所系。更何况皇都在战略位置上并不重要,我们是军人,应以战胜敌人为首要任务,皇都丢了也就丢了,并不影响战局!”
夏维忽然感到有些气愤,刚要反驳,却听身后有人笑道:“这位仁兄所说不错!”
营尉腾的跳了起来,夏维一把将他拉住,他已听出来者是谁,便慢慢起身,笑道:“高威,你真是太神出鬼没了!”
来者正是高威,他指了指在外围站岗的卫兵,笑道:“这么几个人放哨,我自然是进出自如。”
营尉知道高威的身份,便识趣地说:“属下先去休息了。”说完便走开了。
夏维和高威席地而坐,夏维率先问道:“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高威道:“我一直带鬼参营关注莽军动向,恰巧在这片莽军前后部的空旷地带侦察。你们经过的时候进入了鬼参营的视野,我还心想这是哪个不怕死的蠢货带着几个小兵就插进这里来了,仔细一探,原来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夏维啊。当时我还不信,说夏维那小子油滑得很,哪会做这种蠢事,便亲自来看看,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妈的,来了一看还真是你啊。”
夏维没好气地笑道:“滚蛋!老子的计策,哪是你能看出来的?!”
高威笑道:“是啊是啊,维公子大才,我一个鬼参营小兵哪里能揣测?我猜一定是维公子和阎罗王有交情,在阴曹地府已经置办了产业,这就要下去享福了。不然维公子怎会跑来送死呢?”
夏维叹了一声道:“你也认为我不该来?”
“绝对的!”
“可是,我辈军人,保家护土,所守卫的是什么?若是任由外族入侵却放手不管,那还算什么军人?尤其现在莽军要攻的是皇都啊,那是华朝的中心象征,若是皇都沦陷,那我们不就成了亡国奴了么?!”
高威苦笑道:“夏维,这番话不像是你说的……我觉得你这样做,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吧?”
夏维笑着说:“还是你小子了解我,难得啊难得。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认为若能将莽军拖住,即便只有乔年炅部与其正面作战,也有机会在短时间内将其消灭在河南省境内。机不可失,我必须赌一把!”
高威道:“果然是赌徒性格,不过这倒是像你。从你出现以来,每次行事基本都是*赌,不过你都是在别人看不到角度捕捉到胜算才会赌,这一次呢,有什么胜算?”
夏维苦笑着摇摇头,道:“很小的胜算,这一次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高威笑道:“滚蛋吧,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快说!”
夏维只好解释道:“很简单,从莽军入侵开始,就没有遇到败绩,一路攻城略地畅通无阻,因此他才能得到藩夷族人的归附,也能得到蛮族的配合,连西北省都倒向了他们。因此他也越来越壮大。我想的是,在正面战场与莽军进行一次决战,给其迎头一击,重挫莽军威风。到时候无论是藩夷族还是蛮族,估计都要丢下莽族人了。”
高威对这个法子大感兴趣,连忙问道:“那么你有办法重创莽军吗?”
夏维苦笑:“都说了我只有很小的胜算。现在只有乔年炅部在前方抵挡莽军,我带五千人前去配合,虽然是前后夹击之势,但我这个后背力量实在太弱了。而且我看乔年炅的打法也有问题,他好像就会一个套路,打一场,向后退,再打一场,再向后退,总不拿出全力来一场真格的,好像有意要与莽军打消耗,争取在我们的土地上拖垮莽军。这法子好是好,但太慢了,与我的法子大相径庭,若我和乔年炅配合,恐怕也会有问题。不过我还是愿意赌一赌。”
高威思索一阵之后,说道:“看来这次我不能支持你了。”
夏维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淡淡一笑。
高威续道:“其实大家都看到了莽军现在前后部脱节的问题,我带鬼参营在此地监视莽军动向,发现其前部一路向乔年炅部施压,并无实施他们以战养战策略的时间,中间这一片地区的村庄城镇都还完好,而黎烈汗率领的后部为了掠夺资源,行进很慢,我和鬼参营正在加紧疏散中间的百姓,帮他们掩藏粮食等物。”
“这样好啊!”夏维赞道。
高威笑了笑,续道:“你别高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和莽军打消耗。我并不认为能在短期内解决莽军。还是那个道理,我们华朝内部问题太多,现在颜英吉在皇都自己称帝了,颜夕的北王军、颜瑞的炎武军,以及我家东王军虽然都将矛头指向颜英吉和莽族人,但彼此之间恐怕是不会合作了。东王军和北王军向皇都进发,看似要抢先攻入,其实都在拖延,大家都等着对方先去,和颜英吉打一场,紧接着还要面对莽军,等他们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自己在前去一举奠定胜局。”
夏维满心的愤怒,道:“我们华朝就是人心不齐,才会被人打进来的!”
高威道:“你也别发脾气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现在把莽军打跑了也没用。安广黎死了,权力平衡已经破坏,到时候华朝还是要打内战,这一次恐怕大家的目的更大了,有实力的人是要当皇帝的!”
夏维听明白了,问道:“所以我不该现在解决莽军?”
高威道:“不仅不该,而且是不能!你肯定做不到的,现在你想联合乔年炅部,东王就不会看着你做到这一点,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会派兵把乔年炅这个南王家最后的残余力量消灭!”
“够狠!”
高威笑道:“最狠的不是我家东王,而是现在的护国大元帅颜瑞啊。”
夏维也笑起来,道:“是啊,颜瑞最狠,杀安广黎,逼慎帝赐他护国大元帅的头衔,也算是华朝最后的正统部队,光明正大拉拢人心,他也不理北方的战局,一个劲向南撤退,增强自己实力。呵呵,我看要是莽军继续闹下去,对颜瑞最为有利。”
高威道:“所以说,现在莽军不是问题,关外的蛮族也不是问题。我们内部的各派势力才是最大的问题。丢城丢地,死伤百姓,大家都不在乎,看谁能笑到最后,才是大家的目标。”
夏维扬了扬眉毛,好奇地道:“高威,你对我说这些,好像是要让我也加入这场争夺咯?你这是在给东王增加对手啊!”
高威道:“我们鬼参营只是负责执行东王家派下来的任务,我们做事,东王家掏钱,严格来讲,我们并不向东王家尽忠。”
夏维苦笑道:“可我始终看不下家园被毁啊。我带莽军去打西洲,可是亲眼看了他们的残忍,若是我抛下百姓,跑去参与这场争夺天下的大战,谁来管百姓死活?”
高威骂道:“得了,别他妈装圣贤了。再者说你虽有济世之心,手中却无干戚。若你真为天下苍生着想,就该积蓄势力,夺取天下!至于现在,也不是没人愿意保护苍生。”
“谁?”
“颜夕啊,嘿嘿,颜夕比你热血,她手下北王军兵多将广,虽被拖在长城一线了,不过这也不错,她暂时不会和东王家冲突,大星关也算安全。很多百姓都在往大星关逃呢。北王家对难民倒是相当优厚,来者都有吃穿用住。”
夏维道:“她这样搞法,北王家就是再富,也要被拖垮咯。”
高威道:“所以颜夕不是争天下之人。她只是百姓暂时的一个救星而已。真正能给天下带来和平安乐之世的,要么是东王,要么是颜瑞,要么是你。或者大家都败,莽族人夺取天下。只有这几种可能了。”
夏维不说话了,仰头思索起来。满天星辰密密麻麻地俯瞰着大地苍生,那战火,那哭泣,一切生老病死都不会引起星辰的波澜,但它们却能永远照耀着,给夜行的人指引方向。夏维感觉心绪平静下来,自从他回到华朝,所想的无非就是尽快赶走莽军,以解救天下苍生。高威所说的道理,其实他也明白。本来他和高威所处的位置就是相似的,他是在外面长大的,可以说一直是站在华朝之外来审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而高威虽是东王家的属下,但其身份特殊,也是冷漠客观的看着华朝的一切。也就是说,只有高威这个和他处境相似的人,能够了解夏维的想法。如果高威是敌人,夏维恐怕早就死了。幸好高威是朋友,虽然动机不明,但确实一直在给予夏维帮助。现在亦是如此。夏维被高威劝服了。
天下不是凭一腔热血所能拯救的,一定要狠下心来。直到有一个人能将天下握于手中,才能创造一片新的繁华盛世。到时候华朝如何,近东如何,西洲如何?凭这块土地上的勇士,还怕不能横扫世界?关键是这个指引者会是谁?东王?颜瑞?夏维和高威都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浸淫在华朝权力顶峰许久的人物,他们不可能给这片土地带来新鲜气象,所以高威才会帮夏维。虽然夏维尚且年轻,但之前所展示出的实力,让高威感觉到这个人是最大的希望。
夏维站起来,召来了当值的卫兵,下令:“叫醒大家,此地危险,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回西二省去。”
“不去追莽军了?”卫兵有些惊讶。
“不去了。”夏维笑着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卫兵满腹狐疑地下去传令了。
高威也已站起来,说道:“夏维,当断则断,这才像样子,不枉费我跑来费了这么多口水。”
夏维心里大为感激,道:“高威,不如你来跟我吧。”
高威笑骂:“扯淡,老子是东王家的人,说不定哪天还要和你在沙场上兵戈相见呢。”
“我就纳闷了,你们鬼参营又不忠于东王家,为何不能来帮我?”
“这是我们鬼参营的秘密。就算我们不满意东王,但也要为他做事。等适当的时候,我会向你解释的。现在嘛,我要回去了。我会带鬼参营在莽军后部制造一些麻烦,你回去的时候沿烬火河撤退,应该不会与莽军遭遇。”
夏维点头道:“多谢。”
“客气什么啊?好啦,我去也!”高威一个箭步跃上马背。
夏维一愣,大喊:“妈的,那是老子的马!”
高威大笑道:“老子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把你的马牵走骑两天都不行啊?我跟你换,我的驴子在营外,给你了!”
“你他妈就骑了头破驴来啊?”
“废话,打仗了知道么?马匹难找啊,有驴骑就不错了,告辞咯!”高威马鞭一扬,绝尘而去。
夏维虽然已经改变了自己的错误决定,但这个决定已经造成了不利的后果。在莽军后部的刘业仍在试图组织第十军与黎烈汗作战。天刚亮,莽军援军到达,黎烈汗同时也开始突围,刘业的第十军变成被莽军包围,内部还有黎烈汗在不断冲击。战士们在晨光中浴血厮杀,一个一个倒了下去,刘业看着第十军就要毁于此役,心中又是无奈,又是自责,但也只能希望这些损失能换来夏维在前方的胜利。就在刘业打算率部作最后的抵抗时,西边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一道骑兵组成的散兵线卷着风尘狂奔而来。
“是我们的人!”一个第十军战士喊了一声。第十军士气大振,竟将莽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