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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景,别人赶忙上去拉他,可无论如何,他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管教干部说话了,谁也别管他,他也该跪了。说完撇下刀疤脸,硬拉着老两口到干部食堂,并吩咐做饭的师傅赶快做些汤面。片刻工夫,满满两大碗汤面端了上来,看样子老两口是真的饿坏了,也没有多推让,也不往椅子上坐,原地一蹲,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就把面条吃的精光,直吃的满头大汗。吃完之后,管教干部又过来了,手里握了一大把零钱:“大爷,大娘这是我们几个干部凑的钱,钱不多,算我们一点心意。”然而不管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收,嘴里还直念叨:“这就够麻烦的了咋能要你们的钱呢。”他们转过身对仍在地上跪的儿子说:“娃儿,你在这里千万好好改造,等明年麦收了,我和你爹还来看你”他爹远远地退到一边,用像砂纸打多的手,那根木棍在地上乱画。
本来,一般家属看望时间只有半个小时,管教干部觉得老两口来一次不易,就尽量放宽时间。最后,他们无声地端详了娃儿好久,才依依不舍的上路了。临走的时候又费力从板车上拖下了一个大麻袋。说是娃儿在这干活改造怕他吃不饱,给他留点吃的,等儿子饿的时候慢慢吃。
看着老人一步三回头渐渐远去的背影,刀疤脸还在地上跪着,满面泪痕。人们心里一阵发酸,同时也纳闷,这么一大麻袋都是什么吃的?既然他们带吃的了怎么还饿成那样?正好有两个犯人,上前帮忙拾起麻袋。其中一个不小心,手没有抓住麻袋的扎口,“砰”地麻袋摔在地上。一下子,一堆圆圆的东西欢蹦乱跳的滚了一地!仔细一看,满地骨碌滚动都是馒头,足足有几百个!大的,小的,圆的,扁的,竟然没有一个重样的——显然,它们并非出自一笼,而且这些馒头已经被晾的半干了。看到这些,人们的脸好象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火辣生疼!有人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一举动好象具有感染力,只听“扑通扑通扑通”,在场所有的犯人,也都齐齐地跪了下去!
不敢想象,老两口徒步百里看儿子的情景。更不敢想象,老两口是怎么挨家挨户讨要这么多的馒头!最让人心痛的是,怕儿子一时吃不完坏了,他们一人拉车,一人在车上晾馒头。这麻袋里装的不是馒头啊,分明是一袋鲜活的心,一袋父母心!它刺痛着人们的眼睛,更刺痛着劳改们的灵魂!这时,耳边传来一句撕心裂肺的嘶喊:‘爹,娘,我改!‘那是刀疤脸人在爹娘来看望他期间说的唯一的一句话,那简短的四个字响彻天际,重重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刀疤脸的话,对李思明的触动很大。李思明天生是乐观派,特立独行,对什么都不在乎,生活中的苦难和政治上的桎梏并不能让他消沉,因为在他看来未来是光明的。这是李思明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地方,同时也是让他遭受牢狱之灾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令他心痛的是,父母因为自己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还要为自己操心,这是李思明不想看到的。
“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吧!”李思明打定主意。
1977年的春天,一个调查组进驻到农场,这在劳改农场的人看来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谁又是幸运儿。
这次来调查的是李思明的问题。徐大帅等人的行动起了作用,不过最关键的不是他们,李思明还是后来才知道,沈阳军区有人直接向建设兵团施加了压力。实际上,大规模的平反冤假错案是在1979年。
李思明被叫到了场部办公室,调查组的人都是现役军人。巧合的是,这次调查还有他认识的人,那负责记录的女战士还是那位,这个人恐怕对自己了解的一清二楚吧,李思明这样想的。同上次相比较,这几个人看上去顺眼多了。气氛也很“友好”,李思明将自己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少不了的还将责任推到“四人帮”身上。
“李思明同志,”称李思明为“同志”,这让李思明心里有点放心,那位领头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有关你所受的指控,其它的都可以略不计,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关于你诋毁毛主席‘人民战争思想’你怎么解释?”
“这个嘛,我以前在接受审查的就说过,这是我一家之言,属于学术范畴。当然我才疏学浅,其中也一定会有认识不够不正确的地方,但决不是对伟大领袖的光辉军事思想的否定,只是我自己所做的一些理论上的补充而已。”李思明知道自己最大的罪名是什么。
“你很自信,但这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你这个年纪所能写出的东西。”对方一本正经的问道。
“是的。因为我对军事比较感兴趣,最崇拜的是我军的光辉军史,对人民军队战无不胜的战例有所了解。平时对这方面也有所研究,勤能补拙,所以嘛自己就写出来了,没有经过专家的修订,完全是一家之言。你就当是胡扯!”李思明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只好把一切归结于“个人兴趣”和“胡编乱造”,至少表明自己没有什么“险恶用心”。
他不知道的是,对方军旅生涯数十年,对他所写五本小册子,都一一拜读过,虽然有些论点并不认可或不理解,但也认为绝对是有价值的。更何况这几本小册子,在李思明的案卷刚被从某个档案袋里翻出来时,就被几位高层将军拿走,传说有人还为这几本书的观点争得不可开交。但是无论哪位将军,都认为写这几本书的人至少在理论上是军事天才!
既然上面已经定下了基调,重新审查李思明的案子不过是走过场,当初的检举人也承认是错案,所以对方并没有为难他,双方在“平等友好”的气氛中结束访谈。
第五十七章 扔掉锄头捧书本
1977年的7月,在万物生长的季节,李思明终于获准离开了劳改农场,踏上了返回大兴的路途。可在李思明及千万知青看来,这依然是个万物复苏的春天。
回首看了看劳改农场,李思明恍然如隔世,要不是进了劳改,自己的小命说不准就完了。但这段牢狱里的日子只是自己人生的一个小小的注角而已,属于自己的春天终于到来了,这个比大兴还要偏僻的地方,也许在自己的未来的生命轨迹中将不会再出现。
李思明转过身来,爬上返回大兴的汽车,再也没有回头。
大兴还是那个样子,不同的是人们的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服饰的样式多了些,以前随处可见的标语如今只剩下写着“两个凡事”标语,在空中孤伶伶地随风摆动,只是在建筑物斑痕累累的墙上,还可以很容易找到过去用石灰刷的标语。
1营5连的知青们听说李思明要回来,早就在通往团部的十字路口等着。看到李思明那在阳光下高大挺拔的身影,人群中早就有人在欢呼,如迎接英雄凯旋般欢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徐大帅张华等人则激动地抱在一起。食堂老李早就张罗着做一顿好吃得慰劳慰劳他。先是洗了个澡,去掉晦气,然后吃上一大碗面条,居然还有肉丝?
“兄弟们最近过得怎么样?”安顿下来,李思明问道。
“怎么样?以前都偷偷摸摸的走门路返城,现在大家都公开的找门路离开这鬼地方。”张华说道。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徐大帅感叹道,看着李思明诧异的表情,接着说道,“这是连长说的。”
“现在连里已经走了十来个人了。有的是因为家庭困难,有的是因为患了重病干不了重活,不过大多数是走了后门托关系。”猴子分析道。
“反正我是不想呆在这里了,早走早好。”曾智发着牢骚。从这76年开始关于知青的政策,正越来越公开的受到无数人的指责,十年中陆续因招工、参军、上学、病退、顶替、落实政策和开后门等公开或非公开的渠道回城约1000万人,尚在农村边疆接受再教育的还有1000万。像兵团战士这样的,过着半军事化集体生活,享受着微薄的工资,但不能招工回城,也不招干,占全国知青的五分之一。
“曾智,过去我说的不要放弃复习功课,还记得吗?”李思明问道。
曾智一愣:“你是说过,不过那有用吗。现在又不高考!再说了还要看出身,看了也白看。”
“你不是想回城吗,从现在起,抓紧时间复习,我估计,今年可能要恢复高考。”
“不会吧?”徐大帅怀疑道。
“是啊,你从哪知道的小道消息?”张华也不信。在文革中,高考早就被“扔进垃圾堆里”,文革前17年的教育战线被认为是资产阶级专了无产阶级的政、是黑线专政,知识分子中大多数是资产阶级,因此要废除高考制度,以“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十六字方针”招收具有两年以上实践经验、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工农兵上大学。实际上真正起作用的只有四个字“领导批准”。“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主要任务不是学习,而是“上大学、管大学、用毛泽东思想改造大学”,简称“上、管、改”。
“这个嘛,我听说的。难道你们不知道邓小平同志又复出了吗?而且管的就是科教工作。”学过历史的李思明当然知道这一年,恢复高考是最重要的大事,但并没有人能够相信,所以他只能编这个理由来说服他们。
“这个到是有可能!”徐大帅点头道。
“你们觉得呢?”李思明问其他几人。
“暂且相信你一次吧!不过出身问题还是硬指标。”曾智等人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就在李思明等人还在议论高考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消息让千万知青们看到了希望曙的光。
1977年7月,第三次复出的邓小平分管科技和教育工作。复出不到一个月,邓小平就抓住机会,提出了恢复高考的决议。
此前,已有很多细节表现出邓小平对于恢复高考的决心。1977年5月24日,邓小平发表了著名的《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讲话,针对十一大提出的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目标说,他说:“我们要实现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要能上去。发展科学技术,不抓教育不行。靠空讲不能实现现代化,必须有知识,有人才。”
1977年8月4日,那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会议开始时,大家发言都很谨慎,但谈了两天后就变成对“推荐制”的批判。清华大学教授说,推荐来的学生,许多人甚至还要补习初中甚至小学的基础课程。邓小平说,那就不要叫大学了,改成清华中学清华小学好了。时为武汉大学副教授的查全性举手发言,提出在当年就恢复高考,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与会科学家的一致赞同。有新华社的记者称他在会议上扔了一个重磅炸弹。
1977年8月13日开始,教育部根据邓小平的指示,召开了第二次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由于各方意见不统一,头绪太多,会议创造了一项开会时间的纪录——历时44天。会议的主要争论点,还是如何突破“两个凡是”。对此,焦急不已的邓小平在9月提出了他的招生标准:“招生主要抓两条:第一是本人表现好,第二是择优录取。”最后,马拉松会议终于在10月初得出一个可行性方案,这就是《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
“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城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和应届毕业生,符合条件均可报考。考生要具备高中毕业或与之相当的文化水平。招生办法是自愿报名,统一考试……”
——摘自1977年10月12日国务院批转的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
明确的消息,正如平地一声雷,让千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知青们喜出望外,尤其是突破了上学看出身的政治歧视,更让许多人看到了希望,纷纷奔走相告。
于是,拿惯了锄头镰刀的手操起了笔杆,挥惯了铁锤板斧的手捧起了书本,扛惯了犁耙石头的肩膀背起了书包,背惯了语录口号的嘴巴读出来是“GoodMorning”,在田间地头机器马达旁响起了朗朗读书声,在牧场工厂宿舍茅屋里的夜灯下留下长长的背影。
李思明所在的五连也一样,一时间高中教材甚至初中教材成了抢手货,没有教材,油印手抄;老三届的毕业生成了临时教师,毕竟他们受过完整的教育,功底还是比较深厚的,而大多数的人只有初中水平甚至小学水平,几年甚至长达十年的劳动把本来并不完整的知识又统统还给了老师。实在没有实力自学的,也捧起了课本装模作样,最起码也要向别人看齐吧?人们发出“书到用时方恨少”感叹,或带着“临时抱佛脚,不快也光”的侥幸心理。
李思明也捧起了课本,这是杨月千里迢迢寄过来,还一再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