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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明-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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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段时间官兵在开封的拙劣表现已经证明他所献上的,所谓的火中取栗之计纯粹是一出闹剧。穷三月筹谋,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挑动张献忠引兵来攻。一切都按照预定的程序发展。所思所虑,所斟所酌,无不尽善尽美。可所有的一切都被胆小如鼠的明军给毁了。
    最令他震撼的是,高原军居然以五千新成之军全歼孙可望两万精锐。虽说是偷袭,可士兵们表现出的强悍的战斗力还是让他禁不住颤抖了。再对比河北明军的拙劣表现,陆鹤一阵绝望。以高原大胜之后的声势,如果愿意,他自可带兵在河北纵横驰骋。
    而高原也不过是李自成名义上的一个部将。除了高原,还有李闯、张献忠,还有罗汝才,还有建州东虏。
    可朝廷还有可用之兵吗?
    大树将倾,我得猢狲又散到何处?
    事后,周王那边则保持着令人不解的沉默。转眼快一个月过去了,却没有一条消息传来,也不说是否让他撤回去。渐渐的,陆鹤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甚至想过抛下这一切跑回彰德,可一想到陈留严密的户籍管理,他就死了心。精明如徐以显也被户籍管理人员给抓了,他陆松年难道比徐以显更能干?人家以前可是八大王手下一等一的谋士呀!
    这还不是最让他烦心的。在计谋败露后,他也陷入了极端的恐惧中,生怕有这么一天。一大群武装到牙齿的陈留军冲进院子,将自己当场拿下。
    可事情地发展出乎他的预料,高原好象根本就将他这个人忘记了一样。即不说抓,也不说放,只莫清跑过来冷着脸说高将军喜欢吃红烧乳鸽,将他的信鸽全要了去。
    高蛮子实在太可恶。这等焚琴煮鸽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自从鸽子给要走后,陆松年先生已经彻底同外界失去了联系。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他就这么在陈留呆下去,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可生活还得继续,江陵和她手下那一大群奴仆还得靠自己供养。而自己身上的钱已经全部花光。不得已,只能继续回高蛮子的威武大将军府去上班。
    可一去陈留衙门。所见所闻几乎让他气炸了肺。陈留人才匮乏,读书人很受尊重。以前他每天早晨只要一进衙门,手下便众星捧月一样拥来,一口一个陆先生地叫。不用他吩咐,一杯香茶和各色点心就递了上来。一边品尝着扬州茶商人送来地雨前龙井,一边看案头的公文摘要,再欣赏欣赏景德镇官窑青花茶盅。口中“哦哦”几声,装着漫不经心地样子听着下属地工作汇报,颇有几分夜郎国宰辅的味道,其乐倒也融融。
    陆鹤的人生理想是科举入仕。以前仅仅是羡慕官员们的威风。现在居高位,算是体会到权利的好处,食髓知味。这才摸着头感叹:“人人都说当官好。如今才真正体会到人上人地好处呀!即便是做了反贼的官,也一样滋味无穷。”
    但这次回陈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一进衙门,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显得奇怪,有意识地离他一丈远。茶和点心没有了。文件公文之类也不给他看。就让他在屋子里枯坐。他本就心虚,自然不敢再摆官架。但凡有事也尽量躲着。
    可他不惹事,事情偏要来惹他。这一日,他无意地吩咐一个叫金则林的小吏去查通尚丘的口亩数字,和今年秋收的预计产量。结果那个小吏眼睛一翻,“这事荀先生知道不?”
    陆鹤大怒,猛地站起来:“这事由我主管。”
    那个叫金则林的小吏依旧问:“这事通知荀先生了吗?”表情十分傲慢,完全不将陆鹤这个主管放在眼里。
    陆鹤这才颓然发现,自己现在身份尴尬,又有什么权利去指挥人家呢?
    从此,他手下的几个人将陆鹤当成了摆设。每天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有了事也不向他汇报,径直去找荀宗文。
    衙门里地官吏大多是荀宗文的同年、学生、老乡,陆鹤这个奸细自然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甚至还有人私下道:“我们还是离陆松年远一点,高将军最恨叛徒了,你看那个林小满,这不就要被砍头了。”
    又有人点头:“是啊,若同他走得近一些,没准就要被莫清找去谈话,惹不起,惹不起。我就奇怪了,将军明知陆松年是奸细,即不杀也不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轻轻一笑:“这事很简单,我听了个谣言。那陆松年为保自己一条命,在将军面前说愿意将江陵郡主送与他做妾。你想,人家堂堂宗室血亲,怎么可能做妾。这个陆松年,简直是无耻!”
    “的确无耻,衣冠禽兽。”
    陆鹤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口一疼,本欲冲过去理论,可刚一起身,却有颓然坐下。
    这件事情让他彻底绝望了,也再没有脸去去衙门办事。只得一天天在院子里枯坐,沉溺于酒精地麻醉之中。
    可事情并位就此结束,江陵郡主见舅舅整天呆在院子里,也是不省事,见天就问什么时候送她回彰德去见父王。
    陆松年心中苦涩,只想大声恸哭:“江陵呀江陵,不但你,连舅舅我也是有家归不得。说不准哪一天我就做了高蛮子的刀下之鬼,而你,只怕还真要做他的侍妾。天啦!”
    一人家中坐,本也无事。可不去上班,薪水都被高原扣了个精光。这么一大家子要吃要喝,却是没处可躲。以前跟着自己的那些细作见不到钱,加上自己又形同软禁,都做了鸟兽散。
    眼见着日子一天难过似一天,偏偏江陵日常开销极大。这样下去,只怕要揭不开锅了。
    想到这些,陆鹤愈加愁闷,又一仰头将一大杯酒灌进喉咙,打算来一个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正在这个时候,守门的小太监递过来一张名刺和一份礼单,禀道:“陆先生,有一个叫米友仁地扬州人求见。”
    “不见不见。”一想到那个委琐地米商,陆鹤就是一阵烦恼:告诉他,我没空。”说话间,他随意地打开礼单,眼睛却是一亮。
    上面的东西还真不错:上用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各色宁绸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上用缎十二匹;上用纱十二匹;上用各色绫绸四十匹。
    “好大手笔!”陆松年心中很是震惊,这些东西可值不少钱。按说自己却是一个被人软禁地囚徒,别人避之惟恐不及,这个米友仁送这么东西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疑惑地又看了看礼单,陆鹤眼睑一抬,“请他进来吧。”
    “哈哈,陆先生,自从商丘一别,甚是想念。今日我押了六十船粮食来开封,刚到盐铁转运衙门交割完毕。听人说,先生身染小恙,正在院中静养。就过来看看,不请自来,恕罪,恕罪。”米老板还是那副奸狡圆滑模样,见了陆鹤一连串哈哈,眼睛却不住望江陵所住的内院瞟去。
    陆鹤心中不喜,将礼单往桌上随意一扔,“米老板,你什么时候改行贩卖丝绸了?”
    米老板奸笑一声,“这些衣料是小人对江陵郡主的孝敬,至于松年兄,小人还有表示。”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礼单递了过去。
    “还有?”陆鹤心中惊讶,接过来看了一眼,心中大喜。这份礼倒也简单,不过是白银三百两。但对此的陆鹤而言,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不过,他还是非常疑惑。他已经形同囚徒,而商人无利不起早,更别说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了。米友仁来烧自己这个冷灶,究竟是为什么?
    陆鹤将礼单递还米友仁,“无功不受俸,如此大礼我受不起,米老板还是拿回去吧。”
    “受得起,受得起。听闻郡主生活艰苦,而高将军素来简朴,小民身受高将军重恩,实在看不过眼,这才送些丝绢过来聊表心意。”
    “哦,有心了。”
    突然,米友仁满脸媚笑地起身,一揖到地“恭喜松年兄,不,恭喜陆大人。”
    陆鹤更是满头雾水:“米老板此话怎讲,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第五卷 河北 第六章 春风得意陆松年
     更新时间:2008…12…10 21:57:16 本章字数:3786
    看到陆鹤一脸的不解,米友仁嘿嘿一笑,直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哟,我这猪脑子,倒忘记了,陆大人正在家中养病。这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越发地叫我糊涂了。”
    米友仁道:“这事我也是从高将军那里听来的。昨天上午我的米船在开封卸货时,恰好碰上高将军,小人自然要上前施礼叙话。这一聊就说起了开办钱庄的事情。”
    打败张献忠的大军之后,短期之内陈留将不会有大的战事。加上众商贾也直接看到了陈留军强大的军事潜力,增强了信心。因此,成立钱庄的事情就提到了议事日常上来。
    上月陆鹤还在上班时就听说过这事,也看了看草拟的章程。今日听米友仁这么一说,点点头道:“有这么回事,高原的意思是,陈留以库中黄金做保证,占五成股份,但不直接参与管理,只起到监督和协调的作用。另外五成,河南商会占两成,扬州商会三成。按照认购股份的多少,成立相应的管理委员会。委员二十名,上设一个委员长。这个委员会不但负责发行钱票,还负责飞虎钱的铸造。我记得没错吧,怎么了?”
    米友仁笑道:“陆大人记性真好,确有这么一说。”他神色有些忸怩,小心地看着陆松年的脸色:“您也知道,小民长期与陈留合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疲劳了。至于委员长一职,我是不想的了,高将军内定给了程枕貘。小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陆大人,能不能给我一个委员做做?”
    陆鹤奇道:“这事你同高原讲就是了,与我何干?”
    米友仁嘿嘿几声:“我也同高将军说了。将军说,这事将由陆先生您负责,让来找你。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他将嘴凑到陆鹤耳朵边上,一脸神秘地说:“虽然陈留军不管委员会的事。但据说,高将军准备成立一个威武将军府度支衙门对其进行监督。这个度支衙门不但监督委员会的钱票发行,还负责管理铸钱、府库、后勤支出,连盐铁转运都在其管理范围。可说是位高权重。有消息说,陆大人将出任这个度支衙门的总理事务。”
    说到这里,米友仁猛地跪在地上:“小民以后就仰仗大人了。”
    “啊!”陆鹤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别胡说。这是谣言。再说了,盐铁转运衙门一直又王滔将军的父亲王有才主管,这个威武将军府度支衙门也该又他领衔才对,陆鹤不过是一个外人,如何能担任此职?”
    米友仁继续笑,“陆大人说笑了,现在地陈留谁不知道高将军即将迎娶江陵郡主,否则如此重要职务也不会由大人亲领。大人你现在可是陈留的护部尚书呀!”
    “滚!”陆鹤一声断喝。
    “大人……”米友仁吃惊地看着陆鹤。
    “拿着你的东西滚!”陆鹤将礼单和名刺狠狠地扔在米友仁脸上。
    让人赶走米友仁之后,陆鹤尤自愤愤不平。他提起酒壶一看,里面却没有一滴酒。气得狠狠地将酒壶摔在地上。
    “舅舅,你怎么了?”江陵郡主带着几个丫鬟和太监声势浩大地进院子来,见陆鹤满面血红,心中很是诧异。
    陆鹤瞪着赤红的眼睛看着她,“你哪里去了?”
    江陵郡主扬了扬手中的那个用金丝编成的蝈蝈笼。“舅舅,看看这是什么。嘻嘻,说起来真是笑死人,刚才我去西门布庄做衣服的时候,正巧碰见一个叫什么程什么的商人。”
    “程枕谟?”
    “对对对,就叫这么名字。他手里就捏着这个蝈蝈笼子,见我喜欢,硬要送给我。你说,这么漂亮的东西,我怎能不要。嘻嘻。舅舅。”小女孩子一声娇嗔,左手挽住陆鹤的胳膊一阵摇晃,“等下陪我一起去抓蝈蝈吧。”
    “去去去。小孩子地玩意。”陆鹤一板脸,“我正有事要去找你。”
    “什么事?”小女孩放开舅舅的手,举着蝈蝈笼好奇地看了起来。
    陆鹤咳嗽一声,“我且问你,最近你是不是同高蛮子出去过?”
    “高蛮子……哦。有这么回事。”江陵眨眨眼睛:“那是几天前的事情呢?我想想。”她将食指放在嘴里轻枪咬了咬。旁边。一个小太监哎哟一声,“郡主。手好脏的,可不敢放嘴里。”
    江陵想了想,“对,就是半个月前,你们刚从归德回来不久。高将军说上次得罪了我,派一个叫傅山的人过来请我出去,说是要赔罪。”
    陆鹤脑袋里“嗡!”一声,突然想起,半个月前自己刚有事出门耽搁了一整天。回来之后,江陵并不在家,“你们,你们出去了一整天?”
    “是啊,早上就出去了,在外面随便逛了逛。”
    “你们没什么事吧?”陆鹤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同去的还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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