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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被赶至围场中央,四周均以尖锐的网困起来,有人试过逃走,可却是插翅难飞,被抓回来,直接就扔到了山底下。
那顶轿子被摆在露台上,同润泽平起平坐,巨大的蒲扇撑在露台顶端,只在人跟前留下一道暗影。
居高而望,沏上来的热茶,润泽并未喝一口,他单手撑起脑袋,神情有些慵懒。
众人围在一处,她们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先前经历过的那些人蜷缩在一起,这双眼睛了,她们太熟悉。
纯净……
几乎不含分毫杂质,映月小手在身侧握成拳,此刻的这些人,就像是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少主,今天你想怎么玩?”张指挥压低声音,讨好说道。
“照着规矩来。”说话的,是贾管家,润泽食指在面上轻弹,等同于默认。
“好!”张指挥一字铿锵,手中的长鞭卷起后握在右手中,他大步走到露台边缘,瞅着下方,目空一切,“三人一组,全都站好了。”
映月左右手均被拉住,雅芳和惜春靠过来,三人握在一起的手,明显都在发抖。
李阿婆就站在她们不远处,她衣衫褴褛,破碎的棉絮已经自衣服中钻出来,摇曳在突来的风中。边上,几人纷纷靠过去,“我同你一组,带上我……”
映月不解,李阿婆明显已经年迈,可那些人却为何要争相与之为伍,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久经风霜的老脸上,明显镂刻出几条悲怆。
围场周边,原先用来观察地形的高架上,爬上了一个个弓箭手,箭筒中,插着满满的长箭。映月举目而望,心头砰然一击,朝着身侧二人递个眼色。
雅芳面露几分惊惧,边上的惜春压低声音,瞅着二人说道,“既然是来选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映月下意识朝着二人靠近一步,脚踝在行动间踢到样东西,她垂目一瞅,只见是块黑色坚硬的煤炭。
岌岌可危,她趁着不注意,快速蹲下身,将那煤炭抓在手中后藏入了袖中。雅芳和惜春面露不解,只见女子摇下头,示意她们噤声。二人见状,分外默契,挡在了她跟前。
露台上,润泽食指轻屈,女子的一举一动被他尽数收入眼中,眉峰处,男子那纯净的明眸微微洋溢,显露出几许玩味。
聚在一起的人群开始嘈杂,上方,两名弓箭手已经准备就位,张指挥走下木质的楼梯,手中长鞭随意一指,“就你们先开始。”
映月随着他的手臂望去,只见李阿婆一脸苍白之色,边上同组的两名女子亦是如临大敌,神色崩溃。
狱卒将她们推出去,围场中央,积成半丈高的白雪被堆垒在四侧,经久不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步陷入其中的声音。
三人单薄的身子站在众人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切,她们都清楚。
张指挥举起手中长鞭,粗狂的嗓音犹如一声惊雷,说出的话,更使得下面像是炸开的锅,“弓箭手准备,只有等射杀其中一人后,另外两名方可停手!”
雅芳和惜春面面相觑,怪不得,她们都会选择年事已高的李阿婆,原来,为的只是不搭上自己的命罢了。
第三章 喘息
三人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紧紧用力,映月望着李阿婆孱弱的身影,她暗自咬牙,吞下一口气。
李阿婆救过自己一命,可是……
她垂下眼去,她清楚自己救不了她,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莫说是别人,她就连自己都保不住。
里外,被一道简易的栅栏拦在中央,就在众人惧怕难安时,高架上的弓箭手已经行动,嗖嗖的长箭在空中肆意而过,映月一惊,却见那落下的箭,步步跟在三人后头,穷追不舍。李阿婆步履蹒跚,她知道自己跑不动,故而只是顺着那堆起的白雪边沿躲命,另外两名女子撒开腿冲向前方,身后,箭雨如林,跟的分外急促,却总是在百步穿杨之时,软了下来,适时落在脚后跟。
李阿婆拖动向前,另外两人气喘吁吁,其中一名身着浅灰色衣衫的女子实在是跑不动,见身后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便暂为放松,双手叉着腰后大口大口喘息。
一支冷箭,映月的眼角只来得及抓住它的箭尾,便见它咻的飞向围场上空,三角的箭头淬着阳光,直生生落下,边上的惜春张着嘴巴,刚要惊呼,便被映月猛地拽紧手腕,用力握下去。女子吃痛,惊醒后赶忙闭上了嘴巴,她感觉到整颗心都好像要蹦出来一样,后知的发现,全身都已湿透。
惜春贝齿轻咬,侧过头去望向女子,只见她眉宇中间轻微的蹙起,似乎隐含着一种担虑,只是并未展露,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平静的面容,令人难以捉摸。
那支箭,已经横穿过女子胸口,不留余地,一击致命。
血色的酴醾纷纷洒洒蔓延,映月眯了下眼睛,这就是北荒营,你一个不当心,一个松懈,换来的,就是致命。在这里,没有可惜,只有生,亦或是死。
李阿婆望着脚边的尸体,面上的神色,比之谁都要平静,另一名女子暗呼出口气,退开几步后,面色露出侥幸。
“老东西,命那么好。”张指挥暗暗嘀咕一句,命令狱卒将她们二人带出来。
台下,众人均压着脑袋,生怕那轻轻一指就落到自己头上,映月来不及压下的视线同张指挥接上,对方只是不经意撇过,根本没将她看在眼中,“你们,出来。”
身后,三名挤在一处的女子面如死灰,雅芳原先悬起的心骤然落下,朝着边上的映月微扯开嘴角。
肩膀处,被轻撞下,她将路让出来,平静地看着三人从自己身前经过。
“慢着。”一阵慵懒的声音从高台上落下,张指挥面色大变,朝着那两名狱卒递个眼色后,大步来到润泽跟前,“少主,您有何吩咐?”
男子放下撑着脑袋的手,他手掌摊开,边上的贾官家见状,取过一杯新沏的茶,润泽只是轻啜了一口,他眼角扫向下方一干众人,既不开口,亦没有多余的神色。垂下的双目盯着自己的脚面,映月感觉到袖中沉甸甸的,那块煤炭,像要随时要掉出来一样。
润泽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案几上,随着落定的清脆声传来,飘忽的视线,在唇畔最后的轻勾时落在映月身上,男子手一指,语气轻松,“就她吧。”
如遭雷击,惜春和雅芳杏目圆睁,丝毫反应不过来。映月仰起脑袋,精致的下巴对上男子眼中的笑意后,在收回之际,自顾朝着围场内而去。
身后二人不得已,只得跟过去。
木栅栏被卡死,映月顿住脚步,并未回头,直到二人近身之时,这才沉声吩咐道,“待会开始的时候,你们不要惊慌,要在第一时间躲到积雪后头,箭的速度并不快,我们应该有这个时间。”
纵观全朝,也只有那里能暂时躲避,二人轻应一声,惜春握下拳,望向高处后,声音陡然冷下来,“映月,雅芳,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一起出去。”
女子没有应答,她盯视着高架上的一举一动,正前方的位子,弓箭手已经准备,手臂在慢慢撑开。
她退后一步,眯起的双目睁大,两手左右推开,“跑!”
三人同时朝着不同方向而去,映月刻意放慢了脚步,只见那箭果然跟着自己的脚步走,看样子,只是想耗尽她们的体力罢了。
她飞身朝着堆积的白雪而去,身子一下扑过去,撞得个满身碎屑,她大口喘着气息,后背紧紧贴向那积雪不敢乱动。
围场中央空了,弓箭手并不惊慌,一把取出箭筒内的好几支长箭,搭起弓后,直射向她们藏躲的地方。
“砰——砰——”
雪花四射,映月揉下眼睛,她用手臂挡住崩塌下来的积雪,全身缩在一起。
“要是再躲着,就将那些雪给我铲了!”男子的声音,再度从高台上飘来,映月用力甩下袖子,猫着身后,朝不知所措的另外二人摆摆手。
手上,刺骨的寒意通过指尖蜂拥而上,十个手指头被冻得通红,映月瞅着外头越发猛烈的攻势,无奈之下,只得揉起一个雪团后,扔了出去。
箭如雨林的架势果然弱下来,她站起身子,莲步轻移后朝着外头慢慢走出去,弓箭手搭宫,那箭一路跟着女子的动作在走,只是没有射出去。
映月站在围场中央,四方高架上,一支支冷箭对过来。她不敢轻举妄动,面色竭力平静,却依旧止不住的全身冒冷汗。
润泽上半身微微倾斜,由于距离很近,他能清晰得将映月的神色丝毫不漏的收入眼中,他五指轻屈,只见那围场中央的女子面容污黑,唯一看得清的,便只有一双眼睛。
她一回眸,再次同他对视,这时候,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那般惊异,映月睨视着他,润泽的行为如此残暴,这样的人,怎配拥有如此纯净的眼睛?
箭,飞射而来,她退一步,便正好落在她脚跟前,困兽之斗,弱肉强食,她更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再怎么坚毅,再怎么能忍,均有被逼急的一日,映月右手紧握着袖口,左手攥成拳后,突然转过头去望向润泽。那双明目中,没有了隐忍,取而代之的,是怒火熊熊的愤怒,晶亮的瞳仁,紧攫住男子的身影,那肆意蔓延的激愤,恨不能将他一并焚烧,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润泽将垂在胸前的墨发拂开,五指放在案几上轻弹,瞧出的节奏,紧张而冗长,随着最后一击的回音,他视线避开女子,落在了她的右手上。
逼到这个份上,他倒要看看,她想要做什么。
第四章 伎俩
映月紧握住袖中的东西,高架上的人似是有意玩耍,射出的箭,一步步只是逼着她不断后退,雅芳和惜春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三人之间,难以靠近。
她身子侧出,躲过一箭后,朝着那木质围栏用力冲去,男子就坐在露台上,这个时候,她已没有万般考虑,映月袖子轻抖下,手中抓起那个东西后用力朝着润泽扔了过去。
男子唇角抿起,也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他居高而望,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身侧,贾管家面色微变,趁着男子低下头去抿茶之时,大掌轻挥,积成的雪球被击碎,屑渍斑斑,几点落上润泽坚挺的鼻梁处。
他心头陡然感觉到不妙,还未抬头,映月便拿起另一个袖中的煤炭,用力扔进了那顶轿子。
“通——”
声音沉重,没有空寂的回音,她唇畔生笑,看来,轿中真是有人,还被自己给砸到了。
黑色的煤炭撞击上人后,扑通几下反弹出了轿帘,润泽同贾管家均是面色大变,男子一手将手中茶杯挥落在张指挥脚边,双手撑着椅把后起身,大步来到轿前。
望着地上那块黑黝黝的煤炭,润泽那双干净的眼眸突然涌现出杀意,贾管家瞪了张指挥一眼,随后来到轿子边上。
一时间,空气宁谧成死寂,映月站在围场中央,她仰着脑袋,也不惊慌,也不雀跃,神色定在了几人身上。
“少主,是我的疏忽,这……”张指挥吓得面色大变,脚步颤抖着来到润泽身边,却被他一手挥开,“滚!”
惜春同雅芳站到女子身后,润泽俊脸微侧,单手掀开轿帘后朝着里头张望一眼。
似乎在说着什么话,只见他收回手,面容阴鸷,余怒未消,“杀,给我当众射杀。”
映月伸出手去将跟上的两名女子推开,“五月盟一来,就算我没有出此一击,我们都很难活下来。”
二人对望一眼,惜春将沾敷在小脸上的雪渍擦去,“我明白,与其这样被当做玩物般弄死,还不如拼死一搏,我们应该懂得反抗。”
哪怕,是无谓。
雅芳点下头,心中虽然害怕,只是老天并不肯给她们一条活路,“从被抓入北荒营的那日起,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高架上,弓箭手已经在准备,张指挥气急败坏,手指不断指向三人,“给我杀!杀!杀……”
映月凝目,瞅着对准自己的弓箭,就在那架势拉开之时,却听得一阵男音再度传来,“慢着。”
就同润泽先前所说的一样,只是这道声音,是从轿中而来。
醇厚的嗓音,其中掺杂着几分魅惑,就像是盛开的罂粟花一样,透着些微堕落,蛊惑迷离。男子的声音,极好听,又如上瘾的毒药,趋之若鹜。
映月冷静下来,或许,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会比轻松死来的还要令人折磨。
“情深意重,”轿中,溢出一阵浅笑,男子的声音顿了下,再度不急不缓开口,“泽,放了她们。”
“放?”润泽声音拔高,面露疑惑。
惜春同雅芳对望一眼,脸上涌现出无比的欣悦,她们同时扯了扯女子的袖口,“映月。”
她小脸紧绷,没有丝毫的希翼以及兴奋,在未走出北荒营之前,她不会信他们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