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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犹如一只完全失去理智的猛虎,见人杀人,见马屠马,左刀右锤,浑然不顾敌人的进攻,只杀得那些挡路的都骑军心胆俱寒!加之林渺一身是血,却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在火光之中尤显恐惧狰狞。
林渺并不是感觉不到痛,而是他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梁心仪死了,而孔庸也死定了,他并不觉得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为了老包这几人,他死了又有何憾?所以,他根本就不惧死亡。
“挡我者死!”林渺身形猛地向再次迎来的四名都骑军扑去,如展翼的蝙蝠,锤风拖起一阵尖利的锐啸,人未至已使那几匹战马惊得低啸。
“砰……”一名都骑军连人带马给击得横跌而出,林渺在一矮身之际又断了一匹战马的前蹄。
“噗噗……”林渺虽连破两敌,却也被两根长戟刺中。
“去死吧!”老包和祥林刚好赶到,长枪飞掷。
“呀……呀……”那两名都骑军在刺中林渺之时,心下大喜,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得意,便被两杆飞来的长枪扎下马背。
林渺也惨哼一声,倒退两步。
“阿渺,快上马!”阿四和小刀六心中大痛,急切地道。
“不,你们快走!我挡住追兵!”林渺竟甩开小刀六和阿四伸来的手,不进反退,直迎向追来的官兵!
十余名挡路的都骑军已经被放倒了十二个,剩下的那人早已心胆俱寒,哪有心思恋战?竟然调转马头便向后逃去。
小刀六和阿四被林渺挣脱,全都大愕,禁不住焦灼地呼道:“阿渺……”
“快,把他拉回来!”老包和祥林也全都大急,惊呼道,调转马头就向林渺背后追来。
第 一 卷 第七章 生死之劫
更新时间:2008…12…5 18:00:40 本章字数:17772
林渺突地止步,转身对老包大吼道:“你们若还当我是兄弟,就给我走,越远越好!再过来,我便自刎在你们的面前!”
老包和祥林诸人大愕,全都怔住了,他们知道林渺说的出做的到,而且此举更是用心良苦,四人不由得全都黯然流下了眼泪。
仅沉默片刻,老包突地一咬牙,呼道:“走!”
林渺的目眶顿时也湿润了,但他心中却有一种难以陈述的轻松感。
“珍重!”林渺深沉地道。
“阿渺……”小刀六和阿四禁不住泣出声来,大声悲呼,祥林却冷静得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声音呼道:“阿四,走!”
阿四和小刀六见林渺心意已决,而追兵又已迫近,知道不能再迟疑,痛呼一声:“阿渺,我们不会让你白死的!”说完调转马头便向长街的尽头冲去。
林渺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毅然转身,扬刀横锤,如一株古木般挺立于杀气漫空的长街之上。
追兵的步伐因为林渺的横立而变缓变慢,且变得沉重!脚步整齐划一,连战马也停止了嘶叫,仿佛被长街上空那股沉重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
林渺傲然屹立,虽感到身上的鲜血缓缓外流,可是却有一股莫可名状的力量支撑着他立而不倒。
生与死,已经完全被抛至脑后,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此刻他心中惟一存在的信念便是——杀!
这个世界已经太过冷酷,为什么好人不长寿?为什么总有许许多多的不平?奸人当道,天理不存,王法无道,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世界。既然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心仪在黄泉路上等候着他,林渺心中洋溢出的不是悲哀,而是一种苦涩的幸福。
不管幸福是哪种类型,那总是一种幸福!活着的悲哀,怎比死了的幸福要好呢?
林渺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一种仇恨,那是在他知道心仪死去的那一刻起萌生的,他恨世道的无情,恨天理的不公,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恨……所以,他坦然地去面对死亡,那只是离开这个他恨的世界。
长街静寂,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使这种静寂显得更为诡异。
林渺浑身是血,却散发出一种浓得让人窒息的气势,那完全是一种超越生死的气势,并不是因为他身怀惊人之技。
事实上,林渺根本就算不上一个高手,甚至连稍上乘的功夫都不懂,但最强大的气势并不是来自武学的本身,而应是来自生命的本身。任何武学的形式,都无法超越生命的本身,这是一种限制,也是一种境界,只有生命才能创造奇迹,因此所有的人都震慑于林渺的气势。
这并不是一种怯弱的本质和表现,而应表现在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是以,千百道目光全都聚集在林渺的身上,许多人都明白,这个人已经没有了威胁,可是每人在对视林渺目光的刹那,都选择了回避,且心情变得沉重。
“喳……”长街中,所有的箭矢全都上了弦,弓如满月,箭头皆指向林渺,只要有人一声轻喝,林渺就会变成一只万箭穿心的刺猬。
林渺没有动,依然如一株傲立的古树,嘴角边反而扬起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这一刻,他感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接近,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就像呼吸的风,轻轻地进出于他的思想脑海身体之间。其实他知道,即使这些箭不会要他的命,他的生命也将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远逝。
“要抓活的,必须查出其同党的下落!”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这样喊了一声。
所有的箭矢随着这一声喊又缓缓地垂了下去,官兵分开了一条道,一骑自人群中迅速来到了最前方。数百官兵挤在长街之上,场面竟显得异常寂静,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造反了,造反了……”一阵高喝突然自官兵的背后传了过来。
官兵突地一阵骚乱!
“轰……”官兵的后方倏然升起一团烈火,众官兵全都惊呼着向四面分开,竟是几头牛拉着着火的马车迅速奔来。
车上似乎涂满了油质之物,因此大火烧得极烈,火苗更自车厢之中喷出,来不及闪避的官兵要不是被莽牛踢倒,便是被烈火引燃。
“呼……呼……”不仅如此,自长街两旁的胡同之中此时也窜出几辆着火的大车,但这却不是由牛所拉,而是由人推着,车上全都是火炭之物,也有燃起的干柴。
正被牛车冲得大乱的官兵哪想到竟又冒出这几辆着了火的大车?
从两个胡同之中窜出四辆大车,一入长街,便有两辆大车飞翻而出,车上炭火如萤雨般自上洒落。
“啊……”官兵这下可就惨不堪言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还击,便被这自上而下的火炭火星烫得惨叫不已,战马也被烫得狂乱起来。
“给我放箭!”有人高呼,可是这当儿所有官兵都只顾掩面和拍打身上的火苗以及落在身上的火炭,哪里有人响应那人的高呼?而且,那两辆大车也直闯过来,这些人走避都来不及,根本就无心对付制造混乱者。
“轰……”两辆火车在长街当中相撞,立刻断了官兵与林渺之间的路。
“呼呼……”不仅如此,在长街两边的屋顶上更有人将成捆成捆的干柴向长街之上抛落,那些官兵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便已被重柴砸得昏头转向。
见机得快的官兵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全都大呼:“快逃呀……”
“呼……”这些干柴一遇那火车和火炭,便立刻烧了起来。
一时之间,长街变成了火海,惨呼声、惊叫声、马嘶声、怒吼声……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使整个天地都变得混乱不堪。
林渺也被眼前的变故弄得错愕之极,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公子,走!”正当林渺愣神之际,一人推着一辆空车向他冲来。
林渺一怔,那大车已在他身边停下。
“上车!”林渺还在发怔,那人急道,同时伸手将林渺提起横放入车中。
林渺只感到一阵晕眩,根本就无力反抗。
“走,我为公子包扎伤口!”林渺一上车,立刻又有一人赶来跃上大车,向推车者吩咐道。
“走!”推车者向大街后高喝,立刻有十数人提刀跟了上来,那屋顶上掷柴火的人也迅速翻下屋顶,追了上来。
林渺这才惊觉,这些人竟是天虎寨的人,一急之下竟昏了过去。
林渺再次醒来,只觉得伤口处凉津津的,却极度乏力,四处都是官兵的喧嚣声,他明白这次自己可惨了,落入天虎寨的人手中比落到官兵手中好不了多少。尽管他不怕死,也不在乎死亡,可是在内心深处仍有一种求生的本能。
林渺睁开眼,只觉得天地一片漆黑,看不见天,甚至什么都看不见,不过直觉告诉他,有一层什么东西盖在他的身上,而他停身之处还是在一个避静的地方,只偶尔有脚步声和蹄声自他身边不远处经过,显然是追他的官兵,可是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而他也没有感觉到身边有人的呼吸声,那么,天虎寨的人呢?难道这些人被抓了或是……想到这里,林渺动了一下。
并没有什么限制林渺的自由,甚至连他的刀都在身边,冰凉冰凉的感觉使他的脑子似乎清醒了许多,他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压在他身上的东西。
松软松软的,竟是一张毛毡之类的东西,并不甚沉重。
林渺仔细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并无人声,远处的呼喊声更使他相信这附近并无人。是以,他轻轻地推开毛毡一角,视线竟与地面相平。
林渺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所处之地明显是在地面之下,也便是说,他所躺的这辆大车正在地面之下,相对而言,他所处之地应是个濠沟。
长街空寂,视线所及,林渺赫然发现这是通往蚩尤庙的大街。顿时,他立刻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蚩尤庙不远处的雷坑。传说这里曾是一条蛇精修行之所,只因蛇精得罪了蚩尤大神而遭天雷所击。因此,这里便留下了一个坑。
这当然只是乡间愚人的话,不过,这个坑一直都没有人去填它,林渺对此地并不陌生,因此他可以断定,这里已距蚩尤庙很近了。
想到这里,林渺不由得大喜,只要他到了蚩尤庙便可以自水道潜出城外,那时候便不会落到官兵或是天虎寨之人的手中了。
林渺艰难地翻身,发现身上的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痛,浑身乏力,一阵阵疲弱和痛楚袭上他的心头。
想到仍有生的希望,林渺绝不想仍呆在这里苦守天虎寨的人来抓自己或是被官兵杀死,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天虎寨的人会把他藏在这里,可是他却明白天虎寨的人一定会回来将他带走。因此,他必须离开这里。
虽然林渺以涂有剧毒的弩箭射入了孔庸的身体,但是他在没有完全可以肯定孔庸身死之前,仍想活下去,甚至想连孔森也一并杀了,才可解心头之恨,这是他一惯的作风。
此刻,他可以说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得知梁心仪的死,整个心神都陷入了一种沉痛的绝望之中,可是在他经历过生死之后,才发现死亡并不是最终结的方式,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至少他要知道心仪埋骨于何处,至少要为心仪修座墓碑……
痛,并不能阻止林渺的行动,他终还是自大车之中爬出了那毛毡,骇然发现那毛毡之上竟还洒有一层似乎是倒长上去的青草,正是因为这些青草使过往的追兵忽略了他和那辆大车的存在。而在这黑夜之中,又是在全城慌乱之下,几乎没有人想到这里原应有一个雷坑。这也正是林渺何以能安然无事的原因,这之中确实有些侥幸的成分。
林渺不能不暗叹这个掩体真是妙绝,不过,他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多,而必须赶入蚩尤庙。此刻,他连那只大锤也拿不动,只好带着刀和小弩举步维艰地向蚩尤庙挪去。他心中只祈愿这时候千万不要来人,否则的话,只要一个五岁的小孩也足够对付他,这确实是一种无奈。
蚩尤庙已在望,平时仅数息的距离,这一刻便像是走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仿佛是无尽无期的路。林渺的额角渗出了一丝丝冷汗,不仅仅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这段艰难的路程牵动了他的伤口。在与敌交战之时,全凭一种坚强的信念支撑着他,更有仇恨和斗志成为他内心的支柱,那时,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可是这一刻,他心中的支柱已经失去,虽为生存苦忍,但是痛楚却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林渺知道,绝不可以去想伤口,只有不将注意力放在伤口之上,才可能转移痛楚对身体和思想的折磨。他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体此刻竟这般疲弱,连走这样一段路都如此费力,待会儿如果要走那地下水道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里,林渺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那长长的水道是直通城外护城河的,而且自己要淌过护城河才能脱离险境。但是以他此刻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没有可能游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