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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岑彭知道如果他想打开城门冲杀出去的话,立刻便会遇到强烈的攻击。刘寅是他所遇上的最可怕的对手,无论是在用兵之上还是在心理战之上,都有着让人吃惊的能力。
岑彭也知道,他的战士们也都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包括他自己。
看不到援军的影子,得不到援军的消息,放出去的信鸽都成了绿林军战士的盘中餐,而外面飞向宛城的信鸽也同样成了绿林军战士的盘中餐,这使得宛城如一座完全与世隔绝的城池,而他们也成了孤军!这是让人绝望崩溃的主要原因。
每次他巡城,都希望看到城外会有点异常的动静,可是每次他都很失望,仿佛这种漫长的等待要永远地延续下去,这种地狱般苦难的日子要永远地延续下去。当他看着战士们一个个病倒,百姓一个个饿死时,甚至想过举城而降,但是却又放不下心中的希翼。他知道,也许明天倒下去的人可能会是自己。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也再无法撑上几天!
事实上,如果再过几天,刘寅下令攻城的话,城头之上已经无可战之兵,没有人能够在数天没吃东西的情况下坚持战斗,也没有力气作战。因此,如果再过两天没有奇迹出现,他便只好请刘寅入城!这是宛城惟一的出路,没有人想死,他也不例外!
城头的战士们都以一种异常的眼光看着他,仿佛是希望岑彭能够作出一个让他们饱餐一顿的决定。这些战士知道,有些话不可以说出口,但是可以用眼神表达,因此,他们都以这种眼神乞怜地望着岑彭。
岑彭的心都有些软了,他甚至有些害怕看这些战士的眼神,但他是主将,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他的一句话会改变整个局势,所以他不能轻易开口。
夜色极浓,昆阳城外篝火处处,将昆阳围得水泄不通。
当然,官兵新到,并不曾大举相犯。
刘秀环顾了四面一眼,让他心喜的是王邑大军防守松弛,也许是根本就没将一座小小的昆阳城放在眼里,是以也并未作多强多严密的防备。
“王邑也太狂妄了!”刘秀诸人皆换上了夜行服,专从营中挑选出十三匹最为精良的黑炭马,十三人十三骑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
“我们便从东门冲出,要让王邑知道,即使是铜墙铁壁也阻不住我们的脚步!”李轶豪气干云地道。
刘秀扫了身后的十二位军中高手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无论谁落在了后面,谁倒下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回头!不可以出手相助!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将齐声道。
“很好!那大家有没有信心冲出这重围?”刘秀又问。
“有!”众将又齐声高喝。
“好,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刘秀说着翻身上马,向王常和王凤一抱拳。
王凤一拍手,立刻有侍卫送来十三碗烈酒,极为恭敬地递到每个人的马前。
刘秀肃然端过酒碗仰头一口灌下,叫了声:“好酒!”便将大碗砸碎于地上。
“砰砰……”十三只空碗先后砸碎于地上,众将皆向王常和王凤及送行的众将抱拳,每个人皆无语,因为谁都知道,这一去也许再见无期,心情都极为沉重。当这十三人将碗砸碎在地上的那一刻,便表示他们已经随时准备了死!
死亡对于战争来说,不是意外,而是必然,在这些送行的将士之中,惟有为这些勇士们祈祷。
王常一抬手,拿起抬在两名亲卫手中的镔铁大枪,沉声道:“便让我送你们一程!”说话间也跨上战马,领着一干战士向城门口冲去……
王常突然杀了出来,如同旋风一般!
王邑的大军没想到昆阳城内居然敢抢先杀出,而且来得如此突然。
王常的战士猛如虎狼,以一敌十,顿时杀开一条血路,直朝敌方的营盘之中杀去。
王邑的大营顿时全都惊动了,大量的将士全都向王常所在之处聚集,他们甚至没有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已被王常冲破了最前方的防线。
没人能挡住王常的重枪!在军中无敌的勇将,只有在这一刻才能充分地体现出其无人能及的力量!
王凤远远地在城头观望,他看着王常如一柄利剑般插入敌军的营中,这才挥手,刘秀领着十二骑以极速借夜色冲出了城外。
王常吸引了几乎所有敌军的注意力,这为刘秀十三骑制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便趁着这点空档隐入敌军之中。
刘秀十三骑虽然人极少,但是每一个人都是高手,真正如同旋风一般,守在东城门外的敌军高手都被王常引了过去,剩下的一群普通战士根本就不够刘秀等人打。而且他们全都是黑衣黑马,融入夜色之中,便像是一群幽灵一般,阻无可阻。
王常冲杀了一阵,又调头向城中杀回,在与王邑大军接触之前,极为知趣地调头,再次凭其镔铁大枪杀出重围,领着他那五百死士冲向由王凤接应的城门之中。
王邑的大军想趁机入城,但却被如雨般的乱箭射得七零八落,城门又轰然合上。
随王常杀出的五百死士却只有一半活着回来,每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迹,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肃穆,悲伤只是留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他们并不在乎死亡,因为他们随时都准备了死亡。
王常和王凤登上七丈高的城楼,遥望着刘秀冲出的方向,心中只有暗暗祈祷。官兵却在城门外叫嚷着,让王常逃回了城中,他们极不服气,对方居然只凭五百人便杀得他们东倒西歪,这确实让他们有些不服气!昆阳军死伤了两三百人,但他们却至少死伤了两三千人。当然,这点比例与百万大军根本不成对比,可是这让城外的守将感到很没面子,但是只过片刻,他们便发现了更没面子的事。
有人自连营之中突围而出!
这包围了数十重的连营竟没能阻止昆阳城之内的人突围,这一刻,这群人方明白为何王常会杀出城外后又迅速返回城中,是为了给这突围者作掩护!
难堪的是他们还不知道突围者的具体人数,有的说十几个,有的说只有几人,还有的说二三十或四五十人,只是他们却连一个突围者都没有抓到。
少量的人突围而出,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搬救兵!于是官兵派出一营人马追杀这群突围者,他们要洗清这耻辱。
“刘寅并没有向昆阳派一兵一卒!”
伏牛山的铁官大寨之中,申屠勇有些意外。
伏牛山今日颇有喜气,尽管王邑的百万大军快要逼临伏牛山一带。因为他们迎来了很重要的客人。
林渺到这里已经有一天多时间了,但山寨之中的气氛尚未消减。
对于申屠勇的铁官徒大军来说,林渺确实是贵客,因为与老包的关系,林渺无私地支援铁官徒义军近千张天机弩,使得申屠勇的战士更具战斗力,严尤多次围剿都没能成功。另外在物资上,小刀六也支援申屠勇甚多。因此,在铁官徒义军之中,早把林渺当成了兄弟,只是此次是这位兄弟第一次来伏牛山。
林渺第一次前来伏牛山,却是在一个非常时期,一个很有可能决定伏牛山诸寨生死存亡的时期。
申屠勇很矛盾,王邑的百万大军南下,如果真的扫平了绿林军,那他伏牛山的大小山寨也只会随后化为乌有,他们也根本就经不起冲击。正当申屠勇极苦恼的时候,林渺出现了。
申屠勇久闻林渺之名,尤其今年这半年来,林渺的名字在江湖中传播极盛,而林渺治军和作战的本领也让人津津乐道。虽然所发生的只不过是很局限性的小事,但经过炒作之后,这一点小事也仿佛变得惊天动地了,于是,林渺成了江湖中最智勇双全的年轻人之一,其风头隐盖了南方的刘秀。是以,申屠勇对这个人物的及时出现很是欢喜。
“刘寅果然不向昆阳派一兵一卒!”老包也有些意外地道。
“刘寅此举乃是最明智的抉择,而如此做也是惟一可以战胜王邑的办法。”林渺肯定地道,那信使是他让人派出去的。
“那我们是不是要行动呢?”申屠勇询问道。
“自然要,我可以断定,王邑此行只能铩羽而归!”林渺很自信。
“我看不出有这个可能,要知道,王邑拥有百万大军,仅这股力量,便是无人可撼的,又怎么会败呢?”申屠建插口道。他是伏牛军的统领,有些看不起其兄的作风,便是对林渺也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因为林渺乃是伏牛军的好朋友,他多少有些敬重这个年轻人。
“百万大军是不可轻忽的力量,但是王邑却犯了一个大错!他不该在昆阳之外停留!”林渺悠然道。
“百万大军所过之处,自然要遇城破城,遇敌杀敌了,他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敌人逍遥?”申屠建不置可否地道。
“如果是在平时,这自然无错,但此刻他却不应该不分轻重,刘寅之所以不派一兵一卒援救昆阳,是因为他正在和王邑赌时间!”
“赌时间?怎么赌?”申屠勇也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赌宛城城破的时间!刘寅赌在王邑赶到宛城之前破开宛城,而王邑却在昆阳这巴掌大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宝贵的时间,而给了刘寅更多的破城时间,这是一种极混账的做法!以这样的人作主帅,确实是王莽的悲哀。如果换作主帅是严尤或陈茂这些与刘寅大军交过锋的人,一定会明白刘寅不派兵的用意!”林渺慨然道。
“你是说,刘寅不派援兵是因宛城城破在即?”老包喜问道。
“不错,如果换作我是刘寅,这个时候也绝不会派援兵相救昆阳!”林渺肯定地道。
“我不明白林城主为何这么肯定!”申屠建尚有些不信。
“只有在最紧张的时刻,才能见耐力。如果宛城守将知道明天或后天援兵就会到,你认为他会不会在今天献城而降呢?”林渺淡淡地反问道。
申屠建摇摇头,众人皆摇头。
“那如果宛城内已经饿得就要崩溃的将士感到他们的援兵赶来救援的日子还遥遥无期,那你认为他今天或明天会不会有献城投降的可能呢?”林渺又问。
众人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如果真是饥饿到快要崩溃了,而又在不知援军何时到来的情况下,确有可能提早投降!”
“那就是了,如果刘寅自宛城外调集大量的援军相救昆阳,城内守将必会猜出他们的援军已经快至,那么必会死命地撑到援军赶来的时候。但在城内外的任何消息都封锁的情况下,只要城外刘寅的大军没有任何异动,城内便绝不知道自己的援军快到了。而眼下宛城之中粮草早绝,城头上的战士闻到炒麦的香气竟然昏了过去,可见城内的情况糟到了极点。如果在无有意的精神刺激下,彻底崩溃已经只是旦夕之间的事。只要刘寅夺下宛城,王邑此战已经注定失败,即使他夺下昆阳也根本无济于事!”林渺淡然道。
“果然有理!”申屠勇不由得赞道。
“刘寅果然了不起!但这样就牺牲昆阳中的这么多良将,也太可惜了。”老包道。
“那也不一定,对于昆阳,王邑也不一定就能顺利得手!”林渺道。
“我尚有些不明白,即使是刘寅得了宛城,但是又有何用?如果王邑大军再将宛城来个全面包围的话,他不也成了孤军吗?以绿林军那微弱之力,如何能胜十倍于他们的兵力?”申屠建道。
“二龙头错了,绿林军在宛城并不是孤军,还有淯阳遥相呼应,另外,只要他们能在宛城之中撑上三个月,那么王邑大军必败无疑!”林渺肯定地道。
“此话何解?”申屠建道。
“绿林军围宛城,他们的粮草供给都来自南阳,另外自水路由南郡运来,这一路之上都是极力支持绿林军的人。所以,他们绝不愁后给不足,而王邑的大军却只能自洛阳运来粮草,这一路近千里,水路不通,惟走官道,而陆运远没漕运方便,可是王邑却有百万大军需用粮草,每天耗去近万担,这是多么庞大的数目,单靠陆路必须不断运送才能供应得上,但是这千里线路可能遇到的麻烦是不可以想象的。只要刘寅在入宛城之前留下一支万人的队伍专门骚扰王邑的粮道,也会让其苦不堪言,外加诸如我们这样的人,那粮草只怕还没到宛城外就已被我们吞并了。因此,支持不了长久的是王邑,而不是刘寅。还有,再过两月正是最热的七月,南阳的暑天酷热绝不好过,王邑的这些大军有来自西北的,有来自北方的,五湖四海拼在一起,有些人根本就适应不了南阳的酷暑。在这里度过酷暑,王邑能熬,但他手下的战士却必定熬不了。如果真让刘寅占住了宛城,王邑只好提着脑袋回去见王莽了!”林渺侃侃道来,条理分明得让申屠建不能不服。
申屠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