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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他这才发现身子底下原来铺了厚厚几层落叶枯草,还有一件旧衣服,身上概的是一件旧皮袍,领口袖口的毛皮磨损得很厉害,可以想见其主人生活的简朴随意。再循着浓浓的药味看过去,可以看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简易炉灶,一个人背对他坐着,手拿蒲扇有一搭没一搭扇火煮着药,从背影看得出他还年轻,和自己第一次听见的那个苍老声音不符合。
司徒雷轻轻咳了一声,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但那个人纹丝没动,倒好像是个聋子,保持着他扇火的姿势,似乎永远都不会手酸嫌累一样。
不同寻常的遭遇让司徒雷明白自己必然遇到了不同寻常之人,因此并没感到奇怪,慢慢地站起来,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还能站在天地间感到欣喜。但站了没多久,就听见身后有人一声大叫:“你真是调皮啊!”
紧接着他就感觉肩膀上传来一股力,让他往后一仰,身不由主就坐了回去。不过那个人用力很巧,并没有让他摔痛。但也是这么一来,让他感觉到自己原本的内力竟然已经荡然无存了。
一刹时他的脑子也变得空荡荡的。但很快的眼前冒出的那张脸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他脸色非常红润,虽然头发胡子都白了,但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充满了活力,再顺着脸往下看,看得出他身体虽然瘦但却很结实,一身青布衫并不起眼,而且还沾了不少泥屑树叶。他一只手里抓了串糖葫芦,另一只手里捏着个泥人儿,加上他的笑容透着十足的顽皮,让他显得很特别。
司徒雷被他的笑容感染明白由也笑了起来,打个招呼:“老人家——”
“啊,你叫我老人家?”老头儿一听立刻就收敛起了笑容,生气地说,“我老了吗,我老了吗?小伙子不会说话就别开口嘛,一开口就惹我生气,真是!”
哦,碰上个不服老的了。司徒雷一笑改口:“真是对不起大叔,惹你不痛快了。”
“这还差不多。”老头儿重新换上副笑脸,“不过你还是不够乖,现在不能乱动乱走,偏偏要乱动乱走,这不是在跟我调皮嘛?还好被我及时发现,哈哈,这下你想乱动也不行了。”
司徒雷说:“这些日子想必是大叔在照料我了?司徒雷感激不尽。”
“司徒雷,你的名字?”老头儿笑着一拍手,好,现在连名字都知道了,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没问题了?司徒雷难免疑惑,问:“大叔的意思,是不是我的身体已经暂时没问题了?“
“那是当然。”老头儿说,“就算有什么问题,碰上了我也会没问题的,你这么问我,显然是对我没有信心嘛,我会不高兴的知道吗?以后不可以再问我这样的问题,千万记得啊?”
“真的?”司徒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颗心提了起来再问一遍,“大叔言之确凿,是说你能把我的病治好?”
“你什么意思?”老头儿瞪起了眼睛,“你耳朵有毛病还是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吗?要是我不能治好你的病,我千辛万苦把你从金陵城扛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当我是吃饱了撑的?知不知道你小子人高马大非常重,要不是我有点功夫,一把老骨头就被你压断了,你居然还怀疑我的本事,真是把我气死了。”
劈头盖脸一通数落,板着脸撅着胡子看上去真是气得不行。而他这话却每一字都像敲在司徒雷心上一样,把他的心敲得直颤,因为一下子无法接受这样的意外之喜而彻底呆住。
这就像在无边黑暗中忽然亮起的一盏指路明灯,让他眼前顿时光明无限。已经注定了死忘的结局,难道还可以更改过来吗?犹不敢确信这是真的,因此他追问一句:“大叔,早就有良医断定我的病无药可救了,我也早就已经认命,生死由天定,但你却对我说,我的病有救?”
老头儿大摇其头:“你的话错了,大错特错。哪个狗屁良医说你治不好的?叫他来,让我打他几百巴掌让他清醒一下,还有什么生死由天定,谁说的这话?我也要打他几百巴掌!他们是都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在,才敢这么胡说,认什么命啊?我偏要帮你改一改你的命——你知道我是谁吗?”
司徒雷说:“是想请教尊姓大名?”
“那你听好了。”老头儿一扬眉,“我就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用大拇指朝自己鼻子比划了一下,然后说,“——关神医是也!”
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怎么这调调听着和天下第一狂妄书生如出一辙呢?而且他也姓关,司徒雷不由心里一动,问:“不知道关逸飞和大叔是怎么称呼来着?”
关神医撇了撇嘴说:“别和我提那个不孝的东西,老子有快一年没见他的面了,他也不想着来看看我。”
果然是父子,难怪关逸飞会说那句“家传的医术天下无双”了,有什么样的爹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司徒雷不禁莞尔。
“你笑什么?”关神医有点不高兴,“是不是不服气啊?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不敢!”司徒雷说,“只是我仍然有点奇怪,大叔你既然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那么……”
关神医插嘴:“你忘了天上地下这四个字。”
“好,还有天上地下。”司徒雷忍不住又一笑,“既然这样,怎么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关神医这个名号呢?”
非但他没听说过,恐怕也没有谁听说过关逸飞还有这么个神医父亲,要是知道的话,早八百年司徒申夫妇就要想办法把他请来为司徒雷治病了,还等到现在这样离奇邂逅?
关神医不以为然地说:“没听说过不稀奇,因为我来不及出名嘛。”
什么叫“来不及”出名?真新鲜!
“是这样的。”关神医解释,“这世上出名的医者数不胜数,也有几个把自己的本事吹上天的是不是?其实他们为了成名,当然求医者来之不拒,治得好要治,治不好也要治,看得人多了,一百个当中死了十几二十个,别人容易忽略不计,只看到他治好了的那些,所以他就有名啦,这是以多取胜,一第秒年都不稀奇的!我却不是这样,要么不动手,要治就一定保证把人治好,做到百医百灵,比他们强多百倍,而且还不治那些个小毛病,那多没意思?我很挑剔的,所以订下了三条规矩,叫作三不治。”
“哦?”司徒雷问,“哪三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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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不治(手打版
听司徒雷问是哪三不治,关神医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不是疑难杂症不治。”伸出第二根手指接着又说,“其二,不是快死啦不治,这第三嘛——”笑嘻嘻地打量一下司徒雷,第三根手指还没有伸出来,手忽然就摸上了司徒雷的脸。
司徒雷躲闪不及,被他从上至下摸过一遍,然后他笑着说,“你这张脸长得实在讨人喜欢,不错啊不错!”
这一笑再加上他这一摸,让司徒雷全身都起了一层毛。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戏弄过。再说了,谁没事撑大了胆子在他桃花坞少当家的脸上摸啊摸的——小东西当然是个特例。
不过他虽然不悦,却没好意思发作,偏开了脸问一句:“第三条是什么?”
关神医嘻嘻一笑:“第三嘛,就是脸蛋儿不俊俏,不够魁伟英武的不给治。”
居然治病还有挑着脸蛋儿俊不俊的?司徒雷闻所未闻,只觉得匪夷所思,而且隐约有种不太妙的感觉:“神医,你挑得可真是不容易嘛?”
关神医说:“是不容易!符合我这三样条件的人少之又少,我既想救人偏又无人可救,只好跑遍了各地找合适的病人,哪还有时间去干出名的事呢?所以我‘来不及’出名,懂了吗?”
懂了!司徒雷又好气又好笑,笑的是他行事荒诞不经,气的是他有本事却不肯悬壶济世,俗话说“医者父母心”,他连半点这样的心都没有,摇了摇头他问:“不知道神医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病人了呢?”
“不多,不多,实在不多!”关神医摇头。
照你这个挑法,能多才怪了!司徒雷叹息了一声,又听他接下去说:“所以我能遇见你,是我的运气好。”
司徒雷说:“应该是我的运气好,才能遇到神医救我一命。”
“不,不是。”关神医说,“是我的运气好,本来我也是闲逛街,后来一看金陵城里到处都有一大帮人涌来涌去吵吵闹闹的,不得清静,我就想出城去,也叫碰巧,三转两转的被我转到了那条小巷子里,正好看见你躺在地上口吐鲜血。如果我一时迷糊没有走到那里,不就碰不到你了嘛?不就要失去一个绝好的病人了嘛?我一把脉就知道你的毛病绝对是世间罕有的疑难杂症,而且你就要死了,哈哈,当时我那个高兴啊,简直就想跳起来拍手叫好。”
司徒雷虽然知道他这不是在幸灾乐祸,但听着仍然觉得有点刺耳,不由干咳了一声,可关神医就顾着自己高兴了,根本没在意他的反应,接着又说:“再一看你小子的长相,我就更加满意了,你爹娘不知道怎么把你生出来的,怎么就长得这么无可挑剔呢?我立刻就把你背到这里来,及时抢救了。真是好险啊,要是我晚到一步,你全身筋脉全部报废,就连我也没办法了,看来是天助我也啊!”
“确实是天意。”司徒雷也为自己感到庆幸,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不是吗?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或许老天知道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因此要想办法弥补他了,“那么,我到这里有多少日子了?”
“大概已经有……七天了吧?”关神医说,“嘿嘿,濒死之人,只用了七天就已经醒了过来,而且这么清醒,我的本事不用我说了吧?”
得意洋洋地一笑,他接着又说,“而你也是因为天生体质就好,而且这么多年来杂七杂八地用药,误打误撞地居然有了副很奇特的身子骨,对治病很有帮助,所以呢一条命算是已经捡回来了。”
司徒雷欣然:“还要多谢神医这七天来的照顾,你这么费心,我很过意不去,神医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满足你的。”
“慢着慢着。”关神医说,“你以为现在就已经痊愈了吗?非也非也,这只不过保你三年五年的命而已,三五年后仍然一命呜呼,不是仍然显得我神医本事不够大嘛?我说过了要治就是一定要彻底治好,难道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
“不知道要彻底治愈我的病难不难呢?”司徒雷问。
关神医回答:“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但对那些狗屁神医来说就不是了。你是在幼年中了魔教地煞掌,掌力残留在体内驱除不了,因此一直在受煎熬。”
“没错。”司徒雷点头,“神医诊断得丝毫不差。”
“要治你的病,首先得把你的内功全部散掉。”关神医说,“也真叫凑巧,我碰上你的时候你正好是临死散功的时候,让我省了一番手脚,然后呢,就该治你脑袋里的毛病了,那又是你小时候撞伤淤血累积导致的,而现在淤血也已经散得差不多啦。”
“我的毛病就这两样。”司徒雷说,“难道还有其他的需要治?”
关神医一瞪眼:“你的毛病虽然就这两样,但两样都非同小可,我要用上非常手段才行,而你又不是金刚不坏身,经过我非常手段的治疗,当然就元阳大伤气血两亏,一个不留神就会伤筋动骨躺倒好几天,甚至一两个月,这样又怎么能说已经治好了呢?”
这倒也是,不必想就知道那种日子必定很不好过。
关神医接着又说,“你既然曾经会武功,就一定喜欢在江湖上行走,要是从此武功不济内力尽失,又得经常卧病在床,不能出来行走江湖,一定非常难受,甚至就生不如死,是不是?就算你不想在江湖上混日子了,能有一身的好功夫那总是不吃亏的嘛?”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左右,忽然凑到司徒雷跟前,放低了声音说,“要是你家里有个凶悍如猛虎的老婆,你不会点功夫又怎么行呢?大大地有必要啊,你可别笑,这没什么好笑的嘛?”
“嗯,神医说得对,确实没什么好笑的。”司徒雷只能把笑忍住了,“想必是你深有感触,所以练了一身的好功夫了?”
“唉,还是别提她的好。”关神医一声长叹,然后忽然醒悟,“喂,我在说你,可别绕到我头上来嘛?我问你,你想不想从此无病无灾地过上安稳日子,而且仍然能练他个神功盖世?想的是吧?那就还得我继续把你治好了才行。”
这实在是再好都没有了,司徒雷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别不信啊?”关神医一拍大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