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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渐渐迷离的光华中,阿伦信心受挫,幻觉顿生,仿佛再次经历那种置身于一片惊涛骇浪的大海中的错觉,滔天的怒浪一浪接一浪地向他打来,漫天漆黑下,数条巨蛟缠绕在他四周翻腾起舞,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他脚下迅速蔓延开,要将他拖进无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锥心的挫折感疯狂地折磨着阿伦,他几乎产生要扔剑认输的念头,下唇早已被他咬破,妖异的银灰色血液正从他嘴角边缓缓逸出,但他浑然不觉,在飞龙沙漠中磨练出的坚强意识,此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身心已疲惫到极点,但不到死的那一刻,也誓不低头。
又是一个巨浪打来,阿伦把心一横,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上,然后挥剑就往那片巨浪击去。
“锵”的一声巨响,响彻天地间。
阿伦眼中幻觉瞬间敛去,只见手中的神兵和老师的法杖踫撞在一起,两件神器同时发生阵阵清悦的龙吟声。
天空之城的人们不禁同时看向了太古钟楼的方向,暗想古钟今天怎么了,竟然提前报时。
不过粗心的警卫倒没意识到顶楼上正进行着一场颠峰对决,他们只是仰头看看,然后纷纷嘲笑古钟该修理维护了,倒没有人原意上去查看一二。
对于阿伦拼死一搏的表现,老师只是冷哼一声,法杖紧紧贴住了蓝晶剑,然后缓缓压下去。
阿伦只觉一股无比惊人的力量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地向他压来,仿佛几座不朽之峰同时压落在他的剑刃上,他已双手持剑,仍吃不消这股带有疯狂气息的力量。
他知道这是生死存亡关头,也不去顾及什么颜面了,借着老师这股巨力,身形仰天贴地,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从东帝天胯中滑过去。
在恰恰滑过去的瞬间,阿伦仍不忘将长剑后刺,直取老师的背心,老师闷哼一声,往前急踏一步,恰恰避过要害,但他那件黑色长袍的下摆,就被剑气辗成碎片,迅速随风而去。
阿伦暗叹可惜时,老师也不回头,法杖往后一挥,那法杖已像长了眼楮般,直追阿伦而来,此时阿伦的身形正贴地急速前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赶紧收剑挡格,又是“锵”的一声巨响,连续与巨力踫撞,阿伦的虎口一阵酸痛,长剑差点就脱手而去。
他借着身形疾速前滑,避过了法杖下一轮的追击,但前后两股力量的推送下,他差点就滑出了平台外,在平台边缘处,阿伦连续变换几种身法,才勉强将那巨力卸去,恰恰站稳时,发觉自己全身上下已被汗水湿透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正从额上缓缓流淌而下,急促的呼吸中,双手因为使力过度,正轻轻的颤抖着。
前面一系列动作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只要阿伦在某个环节错失少许,恐怕现在平台上只剩下他的尸体了。
老师并没有急着追击,他只是将法杖前挥,直指阿伦,法杖顶上那颗宝石在艳阳下闪烁出七色的光芒。
这也是阿伦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由此证明,老师并不是表面看来的神舒意闲,他在前面的交锋中,肯定也付出了相当多的体力,不然他能在自己力竭一刻冲过来的话,自己肯定无力还击了。
当阿伦停下,呼吸到第十次的时候,老师终于又动了,阿伦知道不能再让他抢得先机,不然那可怕的幻觉又会再次重现,他深吸一口气,一声长啸,尽情燃烧起生命的潜力,直直迎了上去。
暗褐色的光华和深蓝色的剑影以惊人的速度再次相撞在一起,蓝天上慢慢堆涌起了团团云雾,以太古钟楼为中心,渐渐盘旋转动起来。
第二节
此刻,天空之城这个商业之都依旧像往日般忙忙碌碌,人们在大街小巷中正为着各自的生计奔奔波波,并没有人知道太古钟楼的顶端上,正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阿伦的心神从未试过如此的清晰,天地万物任何细微变化,仿佛都能被他一一捕抓到。
老师的攻击虽然凌厉依旧,但他已能像一叶轻舟,无论波涛如何汹涌滂湃,总能在怒浪尖上任意遨游而安然无恙。
水晶剑的剑影仿佛化作蓝龙,与暗褐色光华凝聚出的怒蛟斗在一起,尽管怒蛟的身躯仍比蓝龙巨大许多,但已无法将蓝龙吞噬掉,龙蛟盘旋交错,风云为之变色。
所有天空之城的人们都得以目睹其奇景,整个天空明明一片蔚蓝,唯有太古钟楼的上空,凝聚出一团团又厚又重的乌云,其中夹杂着狂乱的闪电,真疑为末日魔王即将在此降临。
经过与剑客汉弗里一战,这次又与老师的生死对决,阿伦的武技终于到达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一个阿兰斯大陆上所有武者所梦寐以求的境界,在漫天旋飞狂舞的云雾下,力量之神仿佛也自苍穹深处中睁开了眼楮,见证着又一个绝世强者的诞生!
在卷飞狂旋的乌云中,蓝龙与怒蛟迎着闪电,互相嘶咬,渐渐已相搏千回已上,虽然怒蛟由始至终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始终不能将蓝龙完全压下。
阿伦眼看那片暗褐色的光华渐渐变得平和,心中暗喜,这场战斗是不是到了结束的时候呢,因为老师应该已经认可自己这三年来的进步了。
但命运是一位恶作剧的专家,就在战斗快要和平结束的时候,阿伦胸中涌起阵阵郁闷,他久未活动身体,忽然长时间作出这么剧烈的动作,又与老师这么强劲的力量作多次对撞,终于牵动汉弗里在他身体中种下的内伤。
他动作一窒,手臂一酸,那柄蓝水晶长剑差点就从他手中滑落,两人正在高速对战中,岂容其中一方忽然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天空中蓝龙一声痛苦的嘶叫,身影瞬间消失,那巨大的怒蛟顿时发出尖锐的咆哮,俯冲而下,直扑阿伦而来,阿伦眯起眼楮,全身像散了架那样,任由这惊天动地的力量穿体而过。
阿伦心神仿佛间,老师的法杖已重重地击向阿伦的胸口,阿伦一阵剧痛,幻觉顿消,他忙强忍住昏眩,一个闪身,堪堪避过要害,但法杖顶上那颗夺目的宝石仍重重地撞在了阿伦左肩的关节处,“喇”一声,阿伦听到自己肩膀的脱臼声,身体更是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撞得倒飞出去,远远地飞出了钟楼之外,眼看就要从几百米的高空掉到下面去了。
无须任何哨音或手势的指引,那头翱翔在四周的白鹰仿佛通灵般,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直直飞到阿伦的落点处。
阿伦收拾起慌乱的心情和体内混乱不堪的气息,在紧压耳膜的风声中,冷静地踏在巨鹰的背脊上,借力在空中一个翻身,重新跃回到钟楼的顶上。
但他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这并不单单因为内伤的发作,还因为考核已经失败,自己作为失败者,将要兑现承诺,被老师追回曾赋予给自己的一切。
生命,所有的一切,就这样要结束了吗……一阵狂风刮过,吹散了凝聚在太古钟楼上的团团乌云,烈日重新照耀在这个平台上,却不能给阿伦丝毫温暖,不过天空之城的人们看到乌云瞬间尽散,倒是纷纷松了口气,这种末日才会出现的奇景,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阿伦默默地将那脱臼的肩膀重新接上,撕心的疼痛令他的脸色更为苍白,不过他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他的老师,那位仿佛站在一团黑雾中的黑衣男子。
两人就在无声中对望了足有十秒,老师才以那一贯冰冷的语调问:“谁伤你的?”
这是一个省略掉几个诸如“你刚才怎么了?”“你受了内伤?”等问句,直接问到重点的问题。
“汉弗里。”阿伦也直接回答,并凝视着老师,观察着他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果如他所料,老师的身影十分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阿伦,告诉我,详细的过程!”
阿伦点点头,详尽的将汉弗里为何找上他,自己如何交手的整个过程描述了出来,至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星云,与爱莉娅等人的瓜葛,也简略的说了一次。
老师听完默然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转过了身,走向了钟楼的边缘,面向蓝河方向,淡淡的说:“阿伦,过来我身边。”冰冷的语调出奇的温和了不少。
阿伦顺从的站到了老师的身旁,太阳已在不知不觉中往西方默默靠拢,下午的自由天堂正是一个忙碌的时段,人流在遥远的脚下如同蝼蚁般活动着,又如同这个城市的血脉,在喧哗中跳动。
老师平静地说:“阿伦,汉弗里判断得没错,我作为人类时,曾拥有过所谓的仁者之名,也就是过去的神龙守护者,仁者东帝天……”
对于这个答案,阿伦并没有太多的诧异,甚至当听到“我作为人类时”这句时,阿伦的眉头也仅仅是轻轻地颤动了一下而已,他早就怀疑老师的血液和自己一样,都是那种令人心神颤动的银灰色。
但他为何会成为亡灵族呢,是否当年败给汉弗里之后,心有不甘,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故意令自己走上这条世人所不容的不归路呢?但如果真是这样,以他今时今日的力量,为何不找汉弗里雪耻……
东帝天似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看出阿伦的好奇,又冷冷地说:“往昔是一把枷锁,会把我们的心灵困在无形的牢笼中,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是,老师。”阿伦只能用恭谨的口吻回答,心中虽有不满,但他更关心的,还是东帝天会如何处理自己这个考核失败者的问题。
东帝天凝望着远方的蓝河,那条犹如飘动在大地上的蓝绸缎的美丽河流,他淡淡地说:“当我在浩瀚如海的资料中不断的探索中,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世界其实是由无数偶然构成,人们常常说,‘当时如果不是……,就不会……’,然而,就像我们此刻俯视着整个天空之城,如果长久观察,我们将会发现,所谓的凑巧是愚人安慰自己的谎言,无数偶然的沙土堆积在一起,必然的大厦就建立了……”
阿伦听得暗叫不妙,果然,东帝天冷冷地接着说:“由此可见,汉弗里重创你一事是偶然,甚至此事是因我而起,但如果没有这个偶然呢,想必定会有另一个偶然出现,来导致你这次不能通过考核的必然……”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啊?阿伦听着听着,嘴角边不禁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幸好东帝天话锋一转,又说:“但是,此事我始终担当着主导者的角色,所以,我考虑给你一个补考的机会!”
“谢谢老师!”阿伦轻轻一震,鞠身表示谢意。
“不用这么早谢我,补考还是需要资格的!”东帝天手中法杖指向脚下大地某处,奇峰突起地问,“看到那个老妇和小孩吗?”
常人从这么高的地方看向大地,大地上的人们都会象蝼蚁般大小,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别说要看清面目了。
但在东帝天和阿伦眼中,看清楚每一个人,只是与呼吸一样正常的事情。
阿伦顺着东帝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中层阶级的住宅区中,一条宁静的道路上,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搀扶着一位弯着腰拄着拐杖的老妇,两人身上的衣衫打满了补丁,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应该是自由天堂中的贫民。
东帝天和阿伦默默看着这两个人走到一间静谧的修道院前,就停了下来,小孩掏出脏兮兮的手绢为老妇擦去额上的汗珠,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不时看看修道院的大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阿伦暗想,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一对平凡的婆孙罢了,老师怎么会在芸芸众生中留意到他们呢……唯一不协调的地方是,他们只是普通贫民,而这个区域是有点身家商人的住宅区,勉强说还有不妥的地方,就是那个小孩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稚气,眼中偶尔还会闪烁出狡黠的光芒,但那老人家倒是挺和蔼可亲的……
东帝天发问了:“阿伦,依你看来,这两个人停留在那里,要做什么?请你认真回答,这关系到你是否拥有补考资格的。”
阿伦飞速思考,他们这样的神情,配合这古老的修道院,应该是在等某个人,或许那个人就是那个小孩的大哥,老妇来向他要生活费了……一幅家庭故事画面迅速在阿伦脑海中勾勒了出来。
他沉吟道:“回老师,我想,他们是在等人。”
“哦,确实如此吗?”东帝天淡淡的说,“那么,我猜他们是准备行骗?”
行骗?!阿伦眨了眨眼楮。
这时,修道院里响起了清脆的钟声,在一阵和鸣的钟琴中,院中走出了一大批信徒,大多是老人。
阿伦的脸色变了,因为他看到门口那个老妇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而那个小孩一脸不知所措的痴呆模样,仿佛只懂怔怔地流着眼泪。
他们的情绪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变就变,那真的很可能是在行骗了……
果然,善良的信徒们围住了这对哭泣的婆孙,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