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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冰宿也很不愉快,加上丧女之痛积郁难平,终于在某一天以工作为由飞往国外,逃离破碎的家庭,再也没回来。冰宿的母亲承受不了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神智开始不清楚,整日打骂次女出气,全仗保姆拦着才没出事。最后是冰宿的舅舅,在中央医院担任内科医生的凌震羽看不过去,把妹妹强行送进疗养院,收养了冰宿。然而童年的阴影已在她心里留下永难磨灭的痕迹。她恨不负责任的父母,恨夺走她全部幸福的姐姐,恨那个莫名其妙的巧合,同时也不解:
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姐姐?爸妈只爱她不爱我?
于是她拼命努力,成为一个尖子生,以为这样就能挽回父母的爱,就算得不到回应,也当作自己程度未够,凌震羽父子看不惯她如此自虐,屡屡劝告,却一点用也没有。
'够了!冰宿!你还不懂吗,你所做的事根本是无意义的!姑父姑母不是因为你不如寒星才不爱你,而是因为你不是寒星!而且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只要你活着,在他们心里兰寒星就是最优秀的!'
一次凌震羽的独子,冰宿的表哥凌心宇忍不住对她大吼,想让她认清现实,结果是冰宿拿起美工刀自杀,以证实他的话的正确性,吓得凌震羽一脚把儿子踢去加拿大,省得他在宝贝侄女面前乱嚼舌根,然后花了整整三天说服冰宿放弃那个实验。
事实上,冰宿内心很清楚凌心宇的劝告是正确的,只是她不能承认。得到父母的爱已成为她唯一的人生目标,失去它,她不知道生存还有什么意义;而且,她始终怀抱着一个微小的希望:总有一天,爸妈会看到她的努力,夸奖她,对她说对不起,摸着她的头微笑……总有一天。
“我真是傻瓜。”
茶发少女仰起头,深深叹气:“也许来到外星球是幸运的事,至少对我和他们来说,都是种解脱。”
话虽如此,冰宿明白她还是不甘心的。努力了这么多年,一点回报也没有,她真是倦极了,有时也想干脆放弃算了,何苦为那种人累死累活摧残自己,可是自尊心不允许她半途而废,亲情什么的已经无所谓,凌震羽父子早给了她,她要的只是一句承认:你比寒星出色,就可以证明她没白来人世一回。
她的愿望很小,真的很小,可是,为何连这么微小的希望,也无法实现?
少女墨绿色的眸子浮起迷惘,随即又被坚毅取代。毕竟,除了这个愿望之外,她也找不到其他人生目标了,那么只有这么走下去。
想通后,她开始考虑如何离开这个“异次元”,回到地球。
算算她来到这里已经有半年了,罗兰福斯仍然一点“解雇”她的意思也没有。虽然扮演满愿师很容易,冰宿还是担心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几时。而且当初罗兰并没有明说时限,只简单叙述了满愿石的由来和魔导国的现状,请她冒充神使安抚人心。之后冰宿追问了好几次,都被他轻松应付过去,令她不能不怀疑他是不是想霸占她一辈子。本来要是能看穿罗兰的用心,她就不用这么烦恼,问题是她看不出!她搞不懂他到底是想用她当称霸大陆的筹码;还是纯粹帮助东城人民坚强度过荒年的政治偶象;或是和卡萨兰的圣巫女对抗的道具;又或是得到满愿石的踏脚石(尽管冰宿至今不相信世上有满愿石这种东西)……总之,可能性太多了,然而不管哪一种,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所以冰宿才会焦急。
但老实说,她倒不讨厌目前的生活。在伊维尔伦的每一天,她都过得十分充实。上午向大神官法利恩罗塞学习魔法;下午和城主随侍武官艾德娜一起练武;傍晚去福利设施做义工;空闲时看书、做题,听侍女们谈论时事或宫廷轶闻。她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两点一线跑,埋首题海,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兢兢业业学习,远远看着其他同学围成一圈谈笑打闹,不用担心奖状会从疗养院的病房里丢出来……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她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首先罗兰需要她,其次是伊维尔伦的人民。虽然她是个假冒的神使,但也只有她能当“满愿师”不是吗?尤其当她在福利设施帮忙时,那些病人总会朝她绽开纯朴又感激的笑容,即使她一个治疗魔法也不会,一点超能力也没有,他们还是真心把她当作上天的使者般欢迎,感谢她所做的每一件小事——不管端茶还是递毛巾,这是冰宿从来没有的体验,令她情不自禁地想提高自己的能力,更大范围地帮助那些病人,还有朝她鼎礼膜拜的其他民众;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宫廷侍从们——成为真正符合他们期望的'满愿师'。
可是,这样是不行的。
冰宿一字一字告诫自己:无论我在这个星球是什么身份,真实的我依旧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谎言终有一天会拆穿,相信罗兰福斯也明白,所以我总有一天会被送回去,回到那个没有人需要我的世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只会是我生命里一场可笑的闹剧;一个太过奢侈的梦。兰冰宿啊兰冰宿,你不能再陷下去了。
思绪万千,愁肠百转,等冰宿回过神,诧然望见东方的天空蒙上淡白,她竟在外头发了小半夜的呆。摇摇头,她正要回房补眠,听见一阵脚步声。冰宿揉揉眼,想从还不太明朗的视界里分辩出来人,却徒劳无功,倒是对方先瞧见她,出声唤道:“咦,兰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听见称谓,冰宿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只有这个人称呼她“兰小姐”,艾德娜唤她“冰宿”,法利恩叫她“冰宿小姐”,其他人一律称她“满愿师小姐”。这时,冰宿也看到了伊维尔伦城主闪耀着淡淡光芒的金发,宛如天上的月牙儿掉入了凡间。
“罗兰城主。”她诧异地问,“这么早就起来办公?”
“不,正好相反。”
金发青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来,扬起习惯性的微笑,“倒是兰小姐好有雅性,一到早就来莲池散步……嗯?”走到近处,他一愣,收起笑意,露出关怀之色:“你怎么了?眼神就像被丢弃的小狗似的。”
“!”冰宿心脏漏跳一拍,斥道,“胡说八道!”
“嗯嗯,从流浪小狗变成竖刺的刺猥吗?”
“……罗兰城主,如果你要继续讨论动物学这个话题,恕我不奉陪。”
“抱歉。”罗兰好脾气地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别介意。”冰宿扯出一个礼貌的假笑,内心却一点也不高兴:每次都是这样!虽然两人争锋相对的最后都是罗兰先低头,占足上风的却也是他;更糟的是她居然让他看见软弱的一面,这下不知道要被他嘲到几时。都怪那个该死的噩梦!该死的兰寒星!
头顶传来异样的感触,让她回过神,扒下一看,原来是罗兰的斗篷。
“这是……”干嘛?
“秋天的夜晚很凉,今后最好不要在室外待很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很久?”
“如果你照照镜子,看见自己发青的脸色和冻得雪白的嘴唇,就明白我为何知道了。”罗兰打了个哈欠,“老实说,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女鬼,幸好遇上你的人是我。”
冰宿浮起咬烂斗篷的冲动,好容易忍住。
“彼此彼此,你的黑眼圈也很漂亮啊。”她回敬。
“骗人。”
“什么?”
“我说你骗人,现在这么暗,别说我没有黑眼圈,就算有你也看不见。”罗兰对答如流。冰宿狠狠瞪视他,飞快开动脑筋反驳:“你说你没有黑眼圈,难道你确认过了?”
“这倒没有。”
“那你照照池子,看我说的对不对。”冰宿酝酿起一个毒计。罗兰怀疑地瞟了她一眼,还是走到池边。上位者最重形象,万一真的有黑眼圈的确不太好看,反正照个镜子也没损失,上当的话大不了今后多整她几顿就行了。一边想着这些东西,罗兰一边弯下腰,这时,一只穿着拖鞋的纤足正中他臀部,将他踹下湖。
哗啦!罗兰一头栽进莲池,吓了躲在树后的艾德娜一大跳,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冰宿起初不以为意,她早就料到罗兰会装死诱骗她上前,拉她下水,但是等啊等,等了五分钟……没听见半点声响,她不禁慌了。
“喂,罗兰……”惨了!谋杀东城城主是滔天大罪啊!就算她是满愿师也不能豁免。冰宿小心翼翼地踏前半步,唤了一声,没有回应,这才真的慌起来,大步向前,“罗……”一言未毕,衣角被用力一扯,整个人跌进湖中,激起第二声巨响。
“哈哈哈!”
金发青年探出头,畅怀大笑。过了片刻,另一颗头从他旁边冒出,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和上气不接下气的咒骂:“你…咳咳!这只老狐狸……咳咳咳!”
“有仇不报非君子,别忘了是你先踢我落水的。”罗兰敲了她一记,“喂!为什么陷害我?我们之间好像没这样的深仇大恨吧?”只是平常多逗了她两句,有必要恨到要他当水鬼吗?真是最毒妇人心。
冰宿脸一红,前额也传来炽热的感觉,别过头道:“没什么,看你不顺眼罢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是为了报负半年前那个唐突的吻,更可气的是,记得这件事的似乎只有她。
“这样啊,那我就没话好说了。”罗兰耸耸肩,不在意地泅水上岸。冰宿愣了愣,诧异他过于平淡的反应。
这家伙……好像很习惯应付女人的蛮横无理?为何?他一点也不像个花花公子啊!
“喂。”已上岸的罗兰半蹲下身,朝她伸出手,“你还想在水里待多久?”冰宿看看他友好的笑容,再看看那只手,道:“你该不会在指缝里藏了什么毒针吧?”
“……这么不放心我,你自己爬上来。”
冰宿笑了笑,伸手与他相握。她刚上岸,罗兰就捡起掉在地上的斗篷,盖在她身上。
“喂,这样会连斗篷也湿掉的。”冰宿抗议,一把拉下斗篷,“应该先生火,你真没有常识!”罗兰挑眉,兴味地打量她,半晌才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摇头道:“你一定没有玩过水。”
“什么?”冰宿正忙着生火,随口应了声。
“我说,看看你的胸口。”
冰宿漫不经心地垂眸,登时烧红脸,从原地蹦起来,用斗篷将自己裹得死紧,瞪向对方,他正笑吟吟地看着她:“没常识的人是谁啊?”
“你你…你看到了?!”
“别紧张,女人的**我看得多了。”罗兰淡淡地道,看到冰宿眼中的愤怒火焰刹时拔高,他急忙澄清,“我不是在贬低你,别误会!要不,我让你看我的好了。”说着就要脱衣,被冰宿吼住:“谁要看你的**!”
“是你自己不要看,将来别怪我占便宜。”罗兰得逞一笑,拍拍她冰凉的脸颊,“好了,我送你回房,赶快洗个澡换件衣服,免得着凉——话说回来,艾德娜呢?她怎么让你一个人深更半夜出来溜达?”
“我醒时她正在睡,总不好吵醒她。”冰宿被他亲呢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奇异的并不讨厌。
“是吗,原来你不是趁她上厕所时偷溜出来的。”罗兰懊恼地咋舌,“该死!让那家伙欣赏了一出好戏。”冰宿怔了半秒就会意,左右张望,果见红发副官噙着一抹笑从树后转出:“大人,冰宿,失礼了。”
罗兰白了她一眼,扔下一句:“正好,你送兰小姐回房吧。”语毕,悠哉离去。
“大人,你就这样回去?”艾德娜反而有点错愕。
“有何不可?”
清冽的嗓音宛如掠过林间的风,渐渐飘远。少女凝视青年英挺的背影,一时竟移不开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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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黑色的天幕逐渐被苍蓝取代,然后是明亮的蔚蓝,群星隐去,白云浮现,温暖的阳光照亮东城伊维尔伦上界大陆的每个角落,时间正从破晓进入午前,在来往侍从好奇的打量中,两个客人大刺刺地走进位于湖心的王宫。
来人一男一女,男的约摸三十上下,栗发灰眸,肤色宛如结穗的麦色,身穿商人服饰;女的只有十三四岁,护卫打扮,腰间配着匕首,背上还有两把双截棍,相貌颇为甜美。她像只小雀似地在男子身边蹦蹦跳跳,一刻不停。
“哥,你看这花园多美,以后你也别光顾着赚钱,请个园丁将咱家的庭院整理整理。”
“花又不能吃。”
“你说什么!”
“好好,我请我请。”
被少女怒目一瞪,男子立刻一脸怕怕地妥协。这时一名身穿白袍,手持法杖的青年迎面走来,清丽绝俗的脸上荡漾着让人屏息的笑容。
“希顿先生,夏侬小姐,大人已在书房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竟然让大神官阁下亲自迎接,真是不胜惶恐。”
在法利恩抚胸行礼的同时,希顿也行了个商人的礼节,夏侬则和周围的侍女一样,盯着褐发青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