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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诺因松了口长气,随即又皱起眉,“不对,有问题,一连五天都这样,梅莲可肯定想和贝姆特比拼耐力,逼得他退兵。”
“这不正好,让我们多点时间赶路。”
“贝姆特不会等太久,一方面是怕梅莲可起疑,一方面是堤防我们,他对罗兰福斯的本领和为人应该也有几分了解,料到他会对我们通风报信。”
“这么说,他今日里就会用动作了?”吉西安咋舌。诺应冷哼:“你派出的使者有去无回,这不是当然的!希望梅莲可那女人走狗屎运,有口气拖到明天。”
“喂,人家好歹是你师妹的母亲,留点口德好不好?”
“她是女人啊,我又没说错。”
吉西安抚额叹息,一旁的露蒂丝咯咯笑起来。这时马蹄声响,一名骑士从后头追上,先看了眼露蒂丝,再转向诺因,低声道:“殿下,就快到吃饭时间了,士兵们赶了一夜路也很累,可不可以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吃完饭再走?”
“不行!叫他们边走边吃!”
“是。”雷瑟克点头,拉转马首,朗朗道,“各位,就快到目的地了,大伙辛苦一下,今天不停下休息,用点干粮对付过去,等胜利后,再好好犒赏大伙!”士兵们轰然叫好,无一人埋怨诉苦。
吉西安斜睨诺因:“听见没,这个就叫作说话的艺术。”
“和我说的有什么不同吗?”诺因好纳闷地眨眼。
对牛弹琴。吉西安转过头,放弃了。露蒂丝笑得弯下腰,好半晌才直起来:“诺因哥哥和以前完全一样呢。”
“也就是完全没有进步。”
“是啊,吉西安哥哥好可怜。”
“我还好啦,最可怜的是你老哥,成天帮他收烂摊子。”
“喂!你们当我不存在啊!”诺因大喊,神情忿然。吉西安和露蒂丝装作没听见,依旧凑在一起咬耳朵:“露蒂丝,给你个忠告,和这种幼稚的男人谈恋爱是没有前途的,还是快快回心转意,投入我的怀抱吧!”
“你想被雷瑟克掐死吗?”诺因凉凉吐嘈。吉西安一窒,下意识地摸摸颈项,对友人的妹妹陪出笑脸:“呃,露蒂丝,你吉西安哥哥是个花花公子,不想耽误你的前程和幸福,你还是继续缠着这个白痴家伙吧。”
“哼。”诺因被胜利的快感冲昏了头,忘了他曾被露蒂丝缠得多么头痛。
露蒂丝一言不发,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她探出身,靠近吉西安,一边注视诺因的背影,一边小声道:“吉西安哥哥,我问你件事。”
“嗯?”
“我哥哥一直不回家,其实是不是为了诺因哥哥,而不是工作?”
“这个……”吉西安愣了愣,苍蓝色的眼珠一转,浮起一个促狭的微笑,“猜对一半。”
一半?露蒂丝皱眉,闷闷地道,“那一半还是为了工作咯?”吉西安摇摇食指:“不不,是为了一个人,加上殿下,你哥为了两个人拼命工作。”
“什么人?”露蒂丝追问,“告诉我!另一个人是谁!”吉西安看看诺因,露蒂丝会意,举手做发誓状:“我保证,绝不说出去。”吉西安这才笑了笑,轻点她鼻尖,公布答案:“你的未来大嫂。”
“啊——”
露蒂丝的尖叫响彻整座青蓝山脉,激起阵阵回响。
******
灰水河的局势进入了一触即发的状态,即使不敏锐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到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心脏痉挛的紧张氛围。
自梅莲可下定决心按兵不动起,两军就屏息静气,维持着薄冰上的和平,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多少波涛汹涌的乱流。
南城屡屡挑衅,西城却始终不动如山,梅莲可因此更加肯定自己的的猜测无误:敌军果然有意引她们出击,又在计划失败后,保存实力,肆机逃跑。另一方面,贝姆特也对梅莲可的镇定功夫感到少许意外,撤走部分兵力,确有引诱梅迪军来犯的意图,没想到梅莲可竟不上当,不过也没关系,他布下的局本就不止一个,南城已进入圈套,差的只是破灭的时机延后几天罢了,只是,他手头的时间也并非无限。
“首领,我们的探子又抓获一名卡萨兰的信使,正严加拷问。”
月影佣兵团长克劳德走进帅帐,低声汇报。
“嗯。”贝姆特专注手里的地图,没有抬头,沉吟片刻,他招招手,示意对方走近,“克劳德,你认为卡萨兰军赶到这里,最快需要几天?”
克劳德想了想,谨慎地回答:“保守估计,起码也要一星期。从米亚古要塞到这里最近的一条路是经由青蓝山脉到紫月森林。这两处一陡峭、二险恶,没七天时间绝无可能穿过。而且大军远行,诸多不便,时间只会多,不会少。”
贝姆特淡淡一笑:“我本来也这么想,可是你看,这两天我们总共抓到多少信差?虽然一人的脚程无法与大军相比,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绝不能小看德修普的速度!”
“首领的意思是——”
“提前计划!今晚和敌军做个了断!”贝姆特铿锵有力地道,灰眸射出无人能正视的锐光,克劳德不由得挺直背脊,肃然道:“是!”
“还有,吩咐你的手下一定要全神贯注,一旦漏住一个信使,整个计划就全毁了。”贝姆特慎重交待,“再叫夏亚在紫月森林的出入口多设点魔法屏障。”
“是,首领还有其他指示吗?”克劳德一一谨记后,恭敬发问。
贝姆特面露犹豫,像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问题似地,半晌摇头道:“没了,你下去吧。”目送部下离去的背影,他的双眼浮起少见的迷惘,他本想叫克劳德将达留恩和莱拉的队伍调去紫月森林,以策万全,但今晚的伏击也需要足够人手,而且已经安排妥当,若临时变更,只会自乱阵脚,但是,诺因的机敏和难缠又是绝不能小觑的……
卷起地图,贝姆特拎起配剑走出帐子,对两个欲待跟上的守卫道:“我想一个人走走,很快回来。”守卫们虽不放心,也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策马驰远。
甫出营区,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的和风迎面吹来,令青年精神一振,委决不下的难题迎刃而解:事情总得一件一件来,如果放不下这头又担心那头,倒可能闹得两头空,还不如专心应付接下来的战事,紫月森林交给夏亚,他的能力绝对值得信任……对了,树林不利魔法师和骑兵发挥,与其让他们傻傻地等,还不如派弓箭手和少量步兵在林里埋伏,事半功倍——就这么办!
理清思路,贝姆特心请大好,这才发觉不知不觉来到了河畔,对岸随风摆荡的芦苇,高耸的塔楼清晰可见,南城的营区倒看不大清楚。他跳下马,牵着缰绳穿过大片芦苇,踩上铺满各色鹅卵石的河滩,无视南城哨兵火辣辣的瞪视,好整以瑕地蹲下来喝水,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灰水河的宽度是弓箭射程的两倍,只要不到河中央,就不会有危险,平时西城的士兵也总是大咧咧地在河边脱得赤条条地饮水冲凉,南城的女兵们喝骂无用,只得远远避开,来个眼不见心不乱,贝姆特此举不过是小巫。
蓦地,他感到一道特别的视线盯着自己,抬起头,不期然与一双剪水秋瞳对个正着。
黑色的眼珠,又不是纯黑,带点棕色,宛如成熟的坚果颜色,瞳仁倒是深邃乌黑有如真正的黑曜石。这样少见的眸色,在贝姆特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拥有,就是他的劲敌,死亡佣兵团长休得斯。但是,休得斯的眼睛就像地狱的真实投影,充满最深刻的绝望与窒息。而这双眼睛没有沾上一丝战场的惨酷,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纯真,硬要比喻的话,就像一头母鹿,坚定、温柔、机警、聪慧。贝姆特敏锐地注意到这双眼的深处隐隐流动着抑郁的波动,仿佛正压抑什么,又似在呼喊什么,宛如——困兽。
他感到一丝好奇,细细打量对方:洁白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似乎告诉人们她的倔强;斜飞的柳眉蕴含成熟的妩媚;秀致的五官神彩飞扬,显出旺盛的活力;身穿嫩绿窄上衣和墨绿长裙,看得出做工很好;一双白里透红的玉足浸在水里,好玩地荡着。
“扑!”看到这里,贝姆特头一个反应是吐出嘴里的“洗脚水”,还不慎呛进气管,咳得差点断气。他狼狈地抹去嘴边的水渍,端正的脸庞涨得通红。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
“你们天天请我们喝洗澡水,现在我请你一杯洗脚水,应该不算过份吧。”柳轩风带点挑衅地笑道,一半是真的报仇,一半是看对方的反应很好玩,忍不住出言逗弄。
“彼此彼此,你的脚也沾上我的口水了。”贝姆特镇定下来,悠然反驳。
轩风没有生气,反而高兴起来,之前她也遇到几次相似的情景,那些西城士兵一律“臭婊子!”,“臭娘们!”地乱骂,佐以拔刀威喝,让她对西城男人的品质素养失望到极点,今天总算碰见一个有教养的西城男人,不错不错,西城的未来尚有救,不过,他的肚量还嫌不够。
“喂。”她熬有其事地摇摇食指,“合格的男士,是不会和一位淑女做口舌之争的。”
贝姆特翘起唇角:“淑女会在男子面前裸足吗?”这小妮子一定不是南城人!不然哪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这个侵略者斗嘴闲聊,而且连他的身份也看不出,不是南城人却在南城的阵营里,莫非——
“你是满愿师?”
轩风一震,冲口道:“不是!”难得碰上一个不认识她又言谈投机的人,她才不想暴露身份。在营区里她受尽拘束,只能趁好容易偷溜出来的一点闲暇时光尽情呼吸自由空气,稍稍排遣寂寞,眼前的男子是天上掉下来的聊天伴儿,她可不想吓跑他,最好还能交个朋友,在这个世界,轩风目前的朋友连十个手指都不到。
“哦。”贝姆特挑眉。的确,满愿师不会一个随从也不带,可是看她一身好料子的衣裳,实在可疑,难道她是梅莲可那个翘家的女儿?
“老兄,盘问女士的来历是很失礼的行为。”轩风教训他,顺便岔开话题。
“我以为请教陌生人的大名是最基本的礼仪。”贝姆特似笑非笑。轩风词穷,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算你有理,我的名字是伊莉娜,你呢?”对不起了,伊莉娜,但我的名字太有名了,只好借用你的。
“伊莉娜?”贝姆特一愣,绽开一个奇异的笑容,“你叫伊莉娜?”
“是啊,怎么了?”轩风感到一丝异样,却说不清是哪里有异。贝姆特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没有,只是觉得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叫……”
“满愿师小姐!!”
背后传来的尖锐大叫打断了青年的语尾,轩风懊恼地转过头,果见梅琳一手押着伊莉娜,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后头跟着其他祭司,但是她们的目光不是射向她,而是牢牢定在对岸的贝姆特身上。
“贝姆特瓦托鲁帝!你这该死的强盗头子!想对满愿师小姐做什么!?”
轩风震惊地回过头,大睁的眸写满不信:贝姆特瓦托鲁帝!他竟然是西城城主,梅莲可的头号敌人!
“我想勾引她,绑架她,把她卖到国外去。”贝姆特懒懒地道,缓缓起身,半眯的灰眸透出不甚认真的嘲讽,“这么说,你们满意了吗?”
“大胆!居然对神的使者无礼!”
连玩笑也听不出来,真是一群无趣的老太婆。贝姆特和轩风一同叹息,只不过一个觉得无聊,一个感到丢脸。
梅琳高喊:“贝姆特,你得意的日子不多了!识相的,就马上夹着尾巴逃跑,滚回老家啃树皮!不然这条灰水河就是你的埋骨之所!”
“丧家之犬的远吠。”
贝姆特淡然一笑,背转身离去,从容的气度令众祭司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轩风追上半步,一句呼唤滑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本来梅琳等人没来的话,她想约对方今后在老地方见面,可是现在,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
失落感泉涌而上,少女怔怔望着对方愈走愈远,恍惚间,觉得青年灰色的斗篷在风中翻飞的姿态说不出的飒爽磊落,就如同无拘无束、翱翔九天的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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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金轮月和银心月都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群星无影,压倒性的黑暗支配大地,灰水河的水黯淡如墨,缓缓流淌,反射出两岸寥寥无几的篝火。
南城的骑兵们左手握缰,右手持枪,安静而笔挺地站在黑夜里,连呼吸的频率也接近一致。他们都感到对岸不同寻常的静谧,也知道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
连续几天,梅迪军遵照主君的指示,白日按兵不动,一入夜就结队渡河,与迎击的隐捷敏亚军浅战片刻,便即返回,如此反复多次,直至黎明。这么做,一是防止敌人趁夜溜走,二是疲兵。西城粮食吃紧,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