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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务长突然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
“如果对方是男人怎么办?”
“……去死!”术士长咆哮,“你当我殿下啊!”
“诺因哥哥怎么了?”
露蒂丝出现在左近,一手牵着诺因,一手将两个热腾腾的纸袋递给两人,“喏,你们俩的份。”从年轻的城主任少女牵着自己的手,一脸茫然地啃着竖拿的玉米棒……就可以判断出他的神智还处于梦神的支配下。
雷瑟克受宠若惊地接过,吉西安啼笑皆非地欣赏主子呆不愣登的模样,眼角瞥见不少南城士兵也投来好笑的视线,他立刻改变主意,抢过玉米棒,把自己的早餐塞在对方怀里。诺因怔怔看了会儿那只纸袋,作势要往嘴巴里送……快要抓狂的术士长和反应过来的军务长及时夺下,前者还掏出一只肉包狠狠塞进他嘴里。
“唔……”诺因白皙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一边吐出包子一边跳脚,惨叫道,“烫烫烫!烫死我了!”露蒂丝手忙脚乱地围着他转:“没事吧,诺因哥哥?吉西安哥哥,你太过份了啦!”吉西安若无其事地道:“这是让他清醒最快的方法。”闻言,不止露蒂丝,雷瑟克也不以为然地瞪了他一眼,关怀地询问诺因:“没事吧,殿下?”
“没事。”诺因抚摸因为烫伤而显得更为红艳的双唇,这只是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看在女兵眼里却引起很大的冲击,不少人还害羞地红了脸,但在接触到青年随意扫来宛如冷电的凌厉目光时,都陡然震醒,害怕地转过头,不敢和他对视。露蒂丝注意到诺因的变化,悄悄退了两步。
“总算醒啦?”吉西安斜睨他。诺因漫应一声,问道:“离行刑时间还有多久?”雷瑟克瞧瞧天色:“快了,最多半小时。”露蒂丝掩口惊呼。
诺因这才瞧见她,皱眉道:“你在这里干嘛?”露蒂丝双手插腰,色厉内荏地道:“当然是观刑咯!再说,我是你的贴身侍卫,你在哪,我当然就在哪。”雷瑟克朝主君使了个眼色。
“好吧,随便你。”无视他的眼色,诺因丢下连吉西安也吃了一惊的回答。露蒂丝脸上却没有浮现欣喜之情,她坚持留下只是基于不想被三人排除在外的心理,对观看火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因此听见诺因这么说,很是为难。
“不过,待会儿不许把眼睛移开,得从头看到尾。”
露蒂丝瞪大眼,死命摇头,但对方的下一句又令她的头牢牢固定住,“只要你过了这关,我就承认你是我的贴身侍卫。”
“殿下!”雷瑟克忍无可忍地喊道,“这种要求对露蒂丝太残酷了!”吉西安也不以为然:“你不要老是这么变态行不行,她还是个娇弱的小姑娘耶!就算你是要她早点熟悉战场的气氛,也不该用这种方法。”
“你们俩给我闭嘴!”诺因厉声喝道,吉西安和雷瑟克不由得闭上嘴巴,满脸错愕。因为诺因平常冷酷归冷酷,却从没用这种上对下的口气和他们说过话。
“这是在考验她有没有资格做我的贴身侍卫,不是考验她有没有资格做一名战士!”诺因右手按住剑柄,让魔封施了个沉默结界,转向露蒂丝,将火刑的真相告诉她。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露蒂丝唯一能挤出的话。
“就是有这种事,而且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今后多得是碰上这种事的机会。”诺因凝视她,定住她急欲逃离的视线,“区别只在于,我不会让你的双手染上鲜血或成为柳轩风那样的祭品,只要你正视、适应这类事,理解这么做的意义。如果你能做到这些,让你做我的妻子也无所谓,说不定我还会对你比对雷瑟克更器重。”
“殿下……”雷瑟克呻吟,他已经明白诺因的用意,万分后悔把妹妹推到那个该死的位子上,但事到如今,他想翻案也不成了。
诺因瞟了他一眼,把目光调回露蒂丝惨白的小脸。
“你的傻哥哥一心不想让你接触政治的阴暗面,想让你快快活活地生活在阳光下,我却不这么想。你像你母亲,有这个资质;而且你已经加入和政治关系最深的军队,也自愿留在我身边,所以我决定锻炼你。”
“锻炼是指,要我认识政治的阴暗面吗?”露蒂丝终于开口说话,语尾有点颤抖,但大体还算平静。诺因眼底闪过赞许的光芒:“不错,我不需要你的武技,凭我的剑术和魔封的魔力,天下就没几人能伤到我。既然你的武艺对我没用,我只能期待你在别的方面的作用。”说到这里,他用大姆指比比不远处的十字架,语调沉冷下来,“——那个,是祭器,政治家不可缺少的工具,抹杀真理和公正的刑具,维持假象和和平的道具,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多数人利益的器具,而柳轩风就是那个祭品。你和你哥都认为她冤枉,我却不认为。因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谁也无法驳倒的真理,而那个祭器就是贯彻这个法则,实践这个真理的手段。只不过,因为这个道具是掌握在人类手中,就不可避免受到人类的弱点影响,甚至沦为纯粹的凶器。所以为了不变成那样,身在高处的人必须时常警醒自己,最好自己当刽子手。就算做不到,也要亲自面对那些牺牲者,面对自己的罪孽,才能不陷入愚蠢的正义和虚伪的荣耀,逐渐遗忘做人的良知。”
看见露蒂丝困惑的表情,诺因放柔语气:“这些话对现在的你太过深奥,你背下来,将来就能慢慢领会。总之,待会儿好好看处刑,这是你身为实习侍卫的第一也是唯一一个考验。通过后,就算你今晚用怕做恶梦为由爬进我被窝,也随你。”雷瑟克低吼:“殿下!”露蒂丝红着脸摇摇头,又点点头。
原来如此。吉西安苍蓝色的眸子闪过了悟:名义上是贴身侍卫,其实殿下是想把露蒂丝培养成他的'妻子'。只是,以露蒂丝的年龄和性格,要承担殿下那颗黑心腹,理解他那个诡异的大脑实在太困难了,虽然殿下身边目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女人。还有,一向对女性厌恶有加,对爱情毫无概念的殿下为何突然想要一个妻子呢?看起来也不像是开窍的样子,倒像在做一件例行公事。
想到这里,术士长不禁抬起头,看向主君。黑发青年已结束了少女的对话,侧过身望着刑场,紫色的眼眸浮着一贯的清冷,眼神深黯,蕴含莫测的诡谲,似乎有股阴沉的魔性凝结在瞳仁深处。见状,吉西安轻轻叹了口气,心道:
别说露蒂丝,即使是我,有时候也不禁扪心自问,我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
当距离行刑时间还有一刻钟时,梅莲可等人和被两个守卫押着的轩风出现在广场的另一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内圈负责治安的士兵们朝梅莲可恭敬行礼,外围的观众则爆发出兴奋的欢呼。
“恶魔!恶魔出来了!快烧死她!”
“点火!立刻点火!”
“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胆敢冒充神使,让圣火烧死这个不洁的女人!”
…………
诺因等人无动于衷地听着众人的呐喊,轩风面对这些指责,也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挺直了背脊。她不像一般死刑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乌黑的长发结成长辫垂在胸前,脸色略带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黑影,看来有些疲惫,却不颓废。她漠然扫视人群,包括最远处的诺因一行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宫廷术士长的身体几不可查的一颤。但轩风没看出异样也没停顿,很快收回视线。两个守卫推推她,示意她走。轩风没有反抗,朝刑场中央走去。梅莲可张望了一下,领着高阶祭司们和卡特三人走向黑发青年。
“诺因城主,你早就到了?”
“嗯,你倒是姗姗来迟。”诺因的语气有着微量的嘲讽,这倒不是他有恶意,只是习惯使然。清楚他脾气的梅莲可没有在意。诺因看向相貌平凡的将军:“卡特,你的伤好了没?”
“嗯,有劳诺因城主挂怀。”虽然失去一臂,卡特依然一脸云淡风清的平静。
“待会儿把你的剑给我,我让魔封给它施永久轻量化的魔法。”
“呃,谢谢。”
诺因点点头,看了眼远处的轩风,转向梅莲可:“这次你倒是出人意料的干脆嘛。”闻言,高阶祭司们脸涨得通红,卡特三人双目一黯,梅莲可原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惨淡。
“这很好,省得留下后遗症。”诺因真诚赞许。但即使得到他的夸奖,梅莲可也不感到高兴,反而涌起受到挖苦的酸涩感,虽然她知道对方没这意思。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大人,差不多了,请下令点火吧。”梅莲可像听见噩耗般脸色一沉,以僵硬的动作比了个“允许”的手势。
看见拿着火把走近的士兵,轩风反射性地贴近木桩,手件也颤抖起来。尽管她已经把避火珠含在嘴里,伊莉娜也说了会来救她,但真正面对死神时,还是无法不恐惧。而且刑场被两城的大军包围得水泄不通,现场又有两个城主坐镇亲临,自己是否真能获救,轩风是一点底也没有。
总共六只火把被丢进十字架周围的干草堆里,不一会儿,橘红的火苗就熊熊燃起,爬上高架的木薪,欺近少女脚底。围观的南城百姓和士兵都大声叫好,还有人挥舞拳头,以示对恶魔的憎恶。看到这个情景,轩风一阵好笑:她这个样子不就和中世纪的女巫一样了吗,看来这个城的人不但保守,还极为愚蠢。
真是够了。突然被召来异世界,被强推上神使的位子,不到半年,又被冠上'神棍'、'恶魔'的称号,给架到火刑架上,我的人生还真是多彩多姿呢。
也许是惩罚吧,惩罚我当日为了生存,为了在这个世界有一个立足地,而懦弱地接受梅莲可的请求,选择了欺骗的道路。轩风垂下眼,自嘲一笑:而且,也是因为我的懦弱和浅虑,使得那么多南城士兵葬生灰水河。
但是——她抬起头,直视远处的南城城主:即使我必须为那一战负一部份责任,也不该是这种惩罚,不是这种——完全不对盘的惩罚!更不该由我来承担你的罪责,梅莲可!
一直歉然注视她的梅莲可倒抽一口凉气,武装好的心防全塌,不禁咬紧下唇,身躯微颤。令她松了口气的是,对方马上就转移了视线。
引开轩风注意力的是火的情况,这时火势已漫延到她的裙摆,她却一点没感觉到痛楚。明白是避火珠起了作用,轩风松了口长气,若非绳索绑着,她会当场瘫软下去。
“奇怪。”诺因皱起线条姣好的柳眉,“火的样子有点不对。”被他一指出,余人也看出来。吉西安喃喃道:“是避火术。”
“不可能!轩风没修习过这个法术,而且行刑前我们搜查过她,她绝没有偷藏任何魔法道具!”梅琳激烈否定。诺因冷冷地道:“嘴巴呢,你有打开看过吗?还有辫子、内衣?”梅琳默然。雷瑟克问道:“你要出手吗?”
“哼,这种小花招,我也懒得破解,而且她马上就会自食恶果。”
除了立刻反应过来的术士长,余人都一脸不解。
这时,其他人也发现不对,不安地交头接耳,认为是“恶魔”的魔力做祟。但是他们讨论的对象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得意,火虽然被避火珠隔离,浓烟却不受阻碍地钻入她的肺叶,使她的胸腔和喉咙像火烧一样难受。而且为了不吐出避火珠,轩风不得不忍受一**涌上的咳意,死死咬紧牙关,这更使得痛苦膨涨了几十倍。
不行了……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逐渐远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避火珠喷出口腔,掉进火里。与此同时,一根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她轰个正着。
不好!诺因刚感到一波由传送魔法带来的冲击,视野就被强光漂白,耳边接连响起人们的惨叫和雷鸣般的轰隆声。他揉揉眼,定睛一看,用力咋了咋舌。
十字架塌了一半,残留的部份冒着火头;好几个焦黑的大坑散布在刑场上,旁边是或坐或趴惊魂未定的围观者们,坑中躺着数十具焦尸,不用细看就知道凶多吉少,白腾腾的烟雾伴着滋滋声升起,缭绕在上空。
“这是怎么回事!?”诺因身后响起数声惊呼,他没有理会,边走边喊:“吉西安、雷瑟克、露蒂丝,跟我来!”被点名的三人连忙跟上,并遵照主君的指示,把剩余的木桩挪开。
“果然!”看到清理干净的地表裸露出预想的东西,诺因狠狠咒骂起来。雷瑟克和露蒂丝困惑地打量那一小撮看起来既像烧痕又像刻花的图案。吉西安脸色一变,蹲了下来:“是魔法阵吗?”
“没错!而且是传送式的魔法阵!为了湮灭证据,还用雷火烧掉!”
吉西安没有听主君说话,一确定地上的图案是魔法阵的残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