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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总参谋长正要劝解,他的上司已经表情不稳地站起来:“确定属实吗?”
“应该属实。刚刚传回消息,北三省被大规模的魔兽袭击,事发地桑陶宛领地包括正神官在内无一生还,其他地方也损失惨重。”
“该死的罗兰福斯!”拉克西丝厉声咆哮,狂怒地践踏地板,两手神经质地握紧,随即展开,细心地把信摊平,期间飞快地抹了把眼睛,颤声道,“这是在杨阳的房间里找到的?”
“是。”
颓然坐下,拉克西丝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难怪。不过她的激进程度还是出人意料,虽然我心里想象的画面肯定比她更血腥。”克鲁索不忍地皱眉,却不得不予以忠告:“恕我直言,阁下,这封信并不能作为证据。何况,罗兰城主也不会怕我们指控了。”
“我明白。”
“……您哭一哭吧。”终究无法克制住感情,绿发青年低声道。摄政王哈了一声,精神百倍地吼回去:“哭个屁!我只会把罗兰那家伙倒吊起来,抽他几万鞭发泄怒气!”
这样逞强下去,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啊?没有被她故作的坚强所骗,克鲁索暗暗叹息。
察觉部下的关心,拉克西丝渐渐敛了假笑,嘴唇颤抖,在爆发的前一刻转过头:“泡杯茶给我。”
“是!”克鲁索喜出望外,飞奔出去。可想而知,他这杯茶绝对会泡很长时间。
当他端着托盘回来时,除了双目有点泛红,拉克西丝一切如常。但克鲁索还是松了口长气,因为这次不完全是强撑的结果。而对方的谈吐举止,也显示出她恢复了理智。
“不能让索莱顿曝尸荒野,即使证据十有十湮灭了,也派人去搜,顺便带回杨阳。”
“是。”克鲁索接令的同时提出意见,“要不要让死灵法师随行?”
“当然要!亡者的证言不能作为实质的证据,但是会告诉我们很多情报。”拉克西丝喝了口茶,整理思绪,“还有杨阳捅出的娄子,别忘了收拾。”克鲁索稳重行礼:“这您放心。”
有些疲倦的拉克西丝正想休息一下,外头传来鼓噪声,一名守卫跑进来:“陛下,满愿师小姐的同伴坚持要见您,好象来意不善的样子,要宣吗?”回应他的是深沉的静默,连以理性闻名的总参谋长也一时手足无措。
“宣吧,他们总会知道的。”拉克西丝无力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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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散步着火舌舔舐过后的废墟痕迹;无数支离破碎的人体和内脏碎片横陈于地,魔兽和各式各样的怪物贪婪地享受着这顿丰盛的飨宴;鲜血汩汩流淌,化为血河,形成纵横交错的沟渠。
“真是让人兴奋的场景,是不是,小克克?”
在四周设下空气过滤屏障,银发青年深深嗅闻红茶的香气,同时以饱含趣味的眼神欣赏下面的景象。亡灵龙的回答有冷笑的意味:“我是很高兴有这么多祭品可以献给吾主,但我并不觉得兴奋。”
“哦呀?”
“这不过是人类的强者屠杀弱者的愚行见证,有什么可兴奋的?”
“哎,你虽然臣服冥王,倒没有失去龙族的智慧嘛,不错不错。”真心地拍拍下仆,帕西斯敛了笑意,用一种仿佛自我确认的语气喃喃道,“没错,这是愚蠢的行为,但是强者生,弱者死——天道尚如此,我又何妨投入黑暗。”
“……诡辩。”良久,克拉费里格吐出两个斩钉截铁的字。
“啊哈哈哈!”帕西斯放声大笑,一点也没有生气,“小克克,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行为是心的衍生,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作为借口’?”克拉费里格一愣,难得地迷惑了:“不是吗?”
“你是龙啊,伟大的龙族,天生就拥有深刻的智慧,高贵的品质,和支持这一切的坚强禀性,可是人类呢?矛盾、自私、愚昧、胆小。如果他们能克服自身的弱点,就不会重复犯错了。‘从心之路即是正路’——有几个人类能做到这龙族轻易就能做到的事?太多的现实压力,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情感和信念,人类早已在自己塑造的玩具箱里迷失,没有挣脱的可能。而我这个比人类更低级的杂种,你更不要指望我有什么道德良知,真正配得上它们的只有你们龙族。”
“原来你自认比人类低等?”克拉费里格双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它一直认为这个主人总是高高在上嘲笑他人,蹂躏比自己弱小的生命,并以此为乐。
“怎么会?自个儿有几两重我还是清楚的。我不过是个人渣中的人渣,败类中的败类。但我也不要成为所谓的高尚人,又进步不到龙族的层次,只好就这么混混了。”帕西斯快活地喝茶。
“自甘堕落。”
“的评的评。”
结束了和下仆的思想交流,茶也喝得差不多,银发青年把茶具往次元空间一扔,伸了个懒腰,“好,接下来做正经事。”
从龙背上一跃而下,他停在离地三尺的虚空,双手在胸前结印,随着咒文变换手诀:
“阴影中的祭坛,黑暗的逆六芒星,以生灵为献祭,开启紧闭的空间之门,我以契约者之名命令,将破坏的形体还归原貌,重现于世!”
一缕缕诡异的黑雾从尸体里冒出,在施法者的上空汇聚成黑色的旋涡,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数百道血色的霹雳呈散射状劈下,将他围困在闪电的囚笼中,声威骇人。空气因为无形的张力而收缩,连亡灵龙也被这股压力紊乱了心跳。
帕西斯却不惊不惧,笑着伸出手,姿态宛如迎接游子的父亲:“还想摆姿势摆到什么时候,吞日,噬月?”
回应他的是雀跃的欢呼,一把造型华丽的细长窄刃剑出现在他手中,没有剑锷,银制的剑柄呈弯月形,把握剑人的手完全包住;剑身仿佛黑水晶打造而成,又流转着淡淡的青芒。几乎在同时,一束血红的光芒穿过渐渐闭合的空间之门,盘旋片刻,缠绕在青年的腰间,化为一条闪烁着红光的漆黑长鞭,同样是纯银的把手,还镶嵌了一组文饰。
“乖孩子。”一手轻拍鞭身,帕西斯正要佩好剑,似乎有所感应地笑了,“哦呀,你们还不满意?真是贪心的孩子啊,这里可是有起码三千人耶。好啦好啦,我会给你们更多的鲜血和灵魂,暂时安分点吧。”话音刚落,不断低鸣的剑和鞭终于安静下来,让它们的契约者装备完毕。
“没想到这两把在神代遗失的凶器在你这儿。”看着飞近的主人,克拉费里格神情复杂。帕西斯眯着眼笑道:“嗯嗯,其实我再次召唤它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压制贺加斯,毕竟这是间接害死兰修斯的凶手。”
“这只会引起他的愤怒吧?”
“不会不会,他自责都来不及了,因为真正‘杀死’兰修斯的,是他哟。”感到体内的骚动,帕西斯笑得无比开怀,“小克克,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秘密。我们这位创世神大人啊,可是比我还憎恨人类。”克拉费里格像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似地愣了,突然抬起头:“魔法的气息,有入侵者!”
“很浓嘛,魔力波动有点奇怪,应该是高段法器。”帕西斯召唤出水晶镜一瞧,玩味地扬眉,“是她!?小克克,叫大家不要出手,我去会会她。”
******
杨阳拉紧被风吹起的斗篷,蹒跚几步,大口喘息,苍白的脸蛋爬满冷汗。
“休息一下吧,主人!”变回原形的菲尼克斯担忧地在她头顶转悠,“就算有'节能戒'辅助,以你的精神力连续从卡拉尔郡主城跳到这里还是太勉强了!再不休息,你会昏倒的!”
“我明白。”杨阳咬牙抹了把汗,眼神依旧是不变的酷烈,隐隐流露出压抑的狂乱。火速取下绑在腰带上的水壶,灌了一大口,她闭目调整呼吸,只觉整个人像是空了,什么也感觉不到。
焦虑、惊慌、恐惧、忧心……一一沉淀,大脑也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任何事,她就是机械性地奔向那个目标,不知疲倦。
感到体力略有回复,她盖上瓶塞,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以金环固定的银羽毛。这是'瞬动的银羽',最高段的风系移动道具。
“小姆,下来,我要一口气到村子!”
火凤凰无力劝阻,只有再次化身小鸟,落在主人肩头。
真相来得如此冲击,让人完全措手不及。
这曾经是个寂静的小村子。山谷里的树木染上各式春季的色彩,闪亮的金红揉合了红石山脉的黛色轮廓,湛蓝的天空完美地倒映在清澈的碧湖中。在过去的岁月,她总是默默无闻不与外界往来,只有偶尔飘出几缕温柔的炊烟,提醒着人们她依然存在。
而现在,完完整整变成了废墟。
杨阳双膝一软,颓然坐倒。
弦断了,一路强忍的情绪汹涌地拍击着她脆弱的神经,一瞬间几乎令她晕过去。失神地抓起一把焦土,仿佛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呆滞地瞪着;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神官……突然迸出的人名让她有了点力气,想站起来寻找,又狼狈地跌回去,只能匍匐前进,嘶哑地唤道:“神官!神官!”
空洞的眼流下清泪,在焦黑的地面化开心碎的痕迹。
“主人……”菲尼克斯不知所措地拍打翅膀,也由衷的难过。身为唯一一只幸存的火凤凰,这种“失去”的心情她再清楚不过。因此,当感到生人的气息时,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可怜的孩子。”
熟悉的清朗声线拉回快要断裂的神智,鼓荡着哀痛欲死的心。杨阳怔怔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颀长的身影。穿着陌生的纯白军装,腰悬长剑,黑色的皮带闪着诡谲的红光;皎若银辉的长发打成辫子垂在脑后;碧眸透出淡淡的心痛,静静回望她。
“神官!”下意识地忽略那些怪异的不同,杨阳爬起来,死死抱住他,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神官!神官!神官!”
银发青年一动不动地任她拥着。
是他!真的是他!似曾相识的怀抱和体温消除了残余的疑惑,杨阳贪婪地汲取那怀念的气息,喜极而泣:“神官,你没事,太好了。”不料这一次,对方扳开她的臂膀,拉出一段距离。
“抱歉,再让你误会下去,我也觉得那家伙太可怜了。”托起她的颊,帕西斯微笑,“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吗?”
如遭雷击,杨阳踉跄后退,瞪视他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面容。
不对!这不是神官的笑容!
是谁?他是谁?!
'这个嘛,要是你们长的一模一样,乍看我肯定是分不出的。'
'但是,只要你们一开口说话,一微笑,我就绝对能认得出来。'
'因为,我认识的无名氏神官,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模仿。你的笑容、语气、神态、动作,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点我绝对有自信。'
曾经说过的话在脑中一晃而过,连同竞技场的记忆,杨阳呻吟:“索贝克?”
希望继而失望,比绝望更难消受。
“哦?真的认出来了,不枉那家伙对你一片痴心。”帕西斯嘉许地扬眉。杨阳抓住他的衣襟,语气惶急:“你是索贝克?那神官呢?神官在哪里?”
“他啊……”帕西斯一手放在胸前,“在这里。”
杨阳愣愣瞅着他,不解其意,蓦地目光一凝,如获珍宝地捧起他的左腕:“这是神官的手表!怎么在你这儿?”不等对方回答,一股寒气吹进她的心脏:“碎掉了……?”
仿佛被这句话触动,帕西斯的眼神迷离起来,不受控制的低喃逸出唇:
“碎掉了……什么都结束了……”
“索贝克?”
“终究是,从一无所有回归一无所有。”银发青年低头向她微微一笑,那是黑发少女以前不曾看过,以后也不再看到,带着无与伦比的温柔,也带着无与伦比的哀伤的笑容,“阳,我喜欢你,即使你不属于我。”
轻浅的吻,宛如天使的羽毛,拂过,消逝。
凄梦一场……
“神官?”震撼过后,是彻底的迷惑,和再也挽回不了什么的惊恐。
“这是他最后的心情。”
甩甩头,帕西斯恢复了常态,还多了份轻松,“我可是带到了哦。呼……终于能摆脱他的执念。”
“索贝克,你给我说清楚!”杨阳焦躁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说,他是我的分身。”
“分身?”
“对,我用魔法塑造的分身。你们俩都猜错了,他不是我的孪生兄弟。还有,因为他死亡的关系,我们又融合了。所以我才会接收他的情感和记忆,但他本人已经消失了。”帕西斯扼要解释。杨阳却只听见两个词:死亡,消失。
伴随着噩耗,体内好象裂开一个大洞,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吞噬。
“你说……他死了?”
“不光是死了,连存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