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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棕发青年打了个哆嗦,这才惊觉自己的疏忽。余人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杨阳眼望宿命的另一半,缓缓道:“我不是很了解索贝克,是从神官的性格推测,他也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表面笑嘻嘻的。他不说,不代表他不难受。我和你一起看到了他小时候的经历,他出身不好,本性也不好,但他真心待你,因为你把他带离塔拉斯,让他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所以我猜想,你对他的意义可能不止师父这么简单,像是人生支柱,道德指标之类。在索伊拉你误会他,魔武大会时,我就感觉他的神智不怎么正常,没准就是这件事的影响。或者是囚禁的关系。还有协调神,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留在他身边才对。”
“我去看他!”再也听不下去,肖恩掉头飞奔。希莉丝一把拽住他:“等等!至少吃完饭再走!”
“让他走,希莉丝。”
红发少女手一松,肖恩乘机挣脱,转眼跑得不见踪影。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希莉丝转头责怪同伴:“你干嘛让他走啊,阳!”
“他又不是投奔罗兰福斯,何必这么紧张。”杨阳的口气也不太好,感觉对方太紧迫盯人。
……算了,能把索贝克拉拢过来也好。摆摆手,希莉丝表示休战。
花了半天赶回徒弟所住的别墅,降落在院子里,西方的天空已经涂满金红的霞彩。
“帕尔!帕尔!”
焦急的呼唤很快得到回应,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穿着园丁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跑近:“你找谁?”肖恩惊讶地瞪视他,浮起不祥的预感:“帕尔…帕尔呢?他不在?”
“帕尔?啊——你说前任屋主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先生?他上午搬走了啊。”
“搬走了!?搬去哪儿?”肖恩大惊失色。园丁耸了耸肩:“不清楚,好像是他徒弟派人接他走的。唉,他本来就不是住在这种地方的小老百姓。”
肖恩失魂落魄地站着,虽然只是相差半天,他却感觉这是道无法填补的鸿沟。
致命的错误,和他千年前犯的一样。
******
友人离开的当天,维烈就回到西城。不是逃避,实在是他忙得不可开交。
五月下旬,他收到女儿的信,邀请他赏花。
苹果花开了。
米亚古要塞的大街上,成排的矮树绽放出白玉般的花朵,一阵风吹过,如雪飘飞。还称不上美不胜收,也颇为诗情画意。这天,眼巴巴赶来的魔界宰相和女儿一起站在树下,仰着头幻想。
苹果派、苹果饼、苹果蛋糕、苹果面包、苹果布丁、苹果酱、苹果茶、苹果酒……越想越馋涎欲滴,恨不得把时针拨快两个月。
“他们俩不会吃花瓣吧?”昭霆抹汗。莎莉耶也心有戚戚焉:“难说。”
本来敌城宰相进入军镇一定要有正当理由,被严密监视,但是上至摄政王,下至魔武大会的冠亚军都与这位宰相交好,不看僧面也看佛面。而且西城的民众早已知道肖恩就是复苏本城的大恩人,过去的仇怨一笔勾销,又对自家宰相的本领放心得很,夹道欢送,祝他玩得愉快。
“别看了,我采好了,有的你们吃。”耶拉姆无奈地打断两人的神游。维烈困惑地歪着头。杨阳解释:“神殿的苹果树早结果,虽然是青的,也可以吃。”
于是,一行人顶着满枝头的青色果实,坐在红棕相间的方格子桌布上,享受悠闲的午茶时光。
米亚古的神殿规模不大,风景却极为迷人。花圃与树阴交相环绕,造型古雅的建筑倒影在纯净的湖泊里,满眼浓得化不开的绿。钟声鸣响,幽幽传遍整个市区。不时有白鸽飞起,洗涤心扉的柔和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让人忘却一切俗世烦忧。
“好酸~~~”莎莉耶咬了一口青苹果,小脸皱成一团。诺因面无表情地嚼着:“太甜了。”
“……”
“就是酸才好吃嘛。”不理会味痴的评价,杨阳热情地夸奖喜欢的水果。维烈体贴地端起一盘点心:“来,莎莉耶,松饼,这个不酸。”桌巾上除了两篮青得诱人的新鲜苹果,还有甜甜圈、三明治、圆形松饼、花色蛋塔、果酱和奶油,红茶咖啡等饮料,浓郁的香气勾动食欲。
“肖恩,喏。”希莉丝把苹果切片,递给情人。肖恩道了声谢,接过吃起来,既不欢呼也不雀跃,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自从第二趟回来后,他就很少笑,常常若有所思。同伴们都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暗暗担心。
这会儿,在轻松的气氛下,杨阳忍不住问:“那个…肖恩,你没事吧?是不是没见到索贝克?”她都怀疑他被席恩附体了。肖恩低声道:“他搬回东城的上界去了,我没钱乘空浮舟。”
“如果需要钱……”维烈鼓起勇气开口。
“不是钱的问题。”肖恩打断,语气并不粗暴,他还无法原谅友人,托帕西斯的开导,也没有了之前的恨意,“帕尔已经决定帮罗兰,如果我不能下定决心站在他那边,去了只是让他为难。罗兰也未必让我见他,那孩子曾经骂过我,我没放在心上,这次更不会饶恕我。”众人都接不上话,陷入尴尬的沉默。
咚!一颗苹果掉下来,不偏不倚砸中昭霆的脑袋瓜。莎莉耶咋舌:“好巧。”
“我要砍了这棵输!”棕发少女暴走。耶拉姆连忙拉住她:“喂喂,对树发什么火。”杨阳用感叹的口吻道:“就是,你应该感到光荣,牛顿也是被苹果砸到。”
“我管他牛还是羊!”
吵吵闹闹中,愁绪满怀的棕发青年也微微笑了笑。见状,父女俩松了口气。
如果扎姆卡特和月在就好了。
仿佛拾回冒险时的心情,杨阳轻抚膝上的魔封剑,透过树冠仰望晴空。
******
北港希望角——
林立着仓库的码头上,繁忙的人群络绎不绝,吃水线极深的巨大船只不时驶向蔚蓝的大海。竞价就在岸边进行,卸货的搬运工和上船的客人擦肩而过,从外大陆平安返航的水手蜂拥向酒店狂欢,船长和闻讯赶来的商船长大声交谈,报告损失或收益。
在这样杂乱的景象中,却有两个人显得特别耀眼。
不是外貌的关系,他们都披着旅行者常用的斗篷,而是那种自然散发的气势,一看就知道非常人。
“客人,随便挑,哪箱开得不好,我全部白送您。”
“嗯。”
浅浅的回应音质柔和,如丝缎般顺滑流畅,予人舒适的感官享受。兜帽下的脸和声音十分相符,温文俊逸的脸庞,中分的漆黑发丝,就像家教良好的世家子弟,只有一双青瞳有些妖异;他身旁的男子身量略高,线条深刻英挺,组合成完美又不失帅气的五官,闭合的双目也掩盖不住令人腿软的威慑力,长发鲜红若血,整个人宛如微服出巡的王公贵侯。
“那箱开给我看看。”修长的食指随意一指。商人连忙命令部下打开,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精巧的长弓,当场演示:“您看,这质地,这雕刻,这弹性——绝对没话说!要不是夏尔玛大陆,真是买不到这种精灵用的古老长弓,亏得还有工坊会做。”
亲手检查了一遍,又看了两箱,月满意颔首:“萨克,付帐。”
“……”血龙王非常肉痛地掏出一张纸,咬牙切齿地道,“搬到这个地址,那边的人会付你尾金。”呜呜呜,他的钱啊~~~
商人兴高采烈地离去。而他一走,某龙就抓狂了:“月!为什么我们要为那帮精灵掏腰包?”吼得天摇地动,幸好谨慎的祭司已经布下隔音结界。
暗叹最近刻意的强迫还是无法让情人大方一咪咪,月叉腰道:“这不是为那帮精灵,是为了杨阳未来的重要战力。”扎姆卡特一窒,痛心疾首地道:“那也不用给这么好的装备。”
“意思是给杨阳烂货?”
没话说,只有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看开点,等矮人加入,我们的负担就会减轻很多。”月难得良心发现,安慰吝啬的情人,随即蹙眉沉吟,“不过矿山的动向有点奇怪,太慢了。妖灵们都动身前往西城首府,那边还没反应。”
“那些小短腿不冒出来最好,省得碍眼。”
“不对,有问题。”月转向仓库的方向,迈着优雅的步子疾行,“我怀疑是东城搞鬼,就像前段时间哈梅尔商会内部的分裂一样,可惜没有证据,手脚太利索了——萨克,东南二十米左右那个鬼祟的家伙是苍蝇。”他还是皇子期间也养过探子,又是灵敏的风元素体,连东城的精英密谈也逃不出他的耳目,何况这种三流货色。
“真烦!”轻松摆平,扎姆卡特追上来,抱怨地嘟囔,“要我说,干脆一把火烧了东城最好!”月头也不回地反问:“顺便也把贺加斯烧了?”血龙王无言。
尽管不把神明看在眼里,所有的龙都在心底对造物存有敬畏,而且贺加斯也不是什么恶神,他只是站在维护平衡的立场上而已。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嫌气闷,扎姆卡特脱下兜帽,任一头张扬的红发披散。
“我想调查一下——怎么,你想杨阳他们了?”
“是啊,都那么……”后半句被一声惊呼打断:“维烈!?”
反射性地转过头,两人望见一个佣兵打扮的艳丽女郎,气质成熟奔放,卷发高高扎成一束,更衬出一股仿佛盛开蔷薇的冶艳风情,可惜那张丽颜满是失望:“抱歉,我认错人了。”
“你……好像在哪里看过。”扎姆卡特凝神回忆,虽然分离了,他还是拥有维烈的记忆和感情,但他对雌性向来印象薄弱,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月和气地问道:“你认识维烈宰相吗?”
“你们也认识吗?”女郎喜出望外。同时一个弓箭手装束的青年匆匆奔近:“头!”
“头?”扎姆卡特和月露出意外之色。
这两人正是在谢神祭时和杨阳一行一起参加祭神比赛的主仆档,叶尔玛和瑞,老家在夏尔玛大陆,这次是因公出差,来此追讨一笔欠债。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叶尔玛,他是我的搭档瑞。”女佣兵爽快地搭讪,“你们呢?”
“萨克。”扎姆卡特报出昵称兼化名。
“月。”黑发祭司若有所思,“叶尔玛……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佣兵公会排行第四位,在夏尔玛大陆响当当的佣兵团长,只是在艾斯嘉大陆鲜为人知。叶尔玛傲然一笑:“嘿,不瞒你说,血玫瑰佣兵团长就是我。”
一道异光闪过宛如青玉的双眸。
“相逢即是有缘,不介意的话,去那边的酒馆喝一杯如何?”
******
西城隐捷敏亚下界首府赫拉特——
借由中城官员的扩充,内阁已初具规模,各项农业水利措施发展更为顺利,西城本土的学习班也紧锣密鼓地召开。在这样的势头下,城主的工作量暴增两倍,多了巡视和人事管理,忙得陀螺也是,压根没有陪宰相去敌城赏花的空闲。
办公室里,贝姆特长吁短叹地签名盖章,天晓得他有多怀念以前成天摸鱼,练剑放鹰的日子。
不过己城变成如今的富饶景象,他还是很高兴的,这本来就是他的愿望。
突然,他停下笔,盯着一份报告看个不停。
沉思片刻,他掏出一根链坠,用心声道:(伊莉娜姐姐,听得到吗?)
《贝迪?》几乎在同时,另一头传来喜悦的女性嗓音,《好久没联络了,今天怎么想到找我?》
(你的声音……好像变了,感冒了?)贝姆特关怀地问。
《嘿嘿。》伊莉娜暧昧地笑了,不作回答。
此刻坐在神殿钟楼上面的,不再是有着可爱罗莉外表的小女孩,而是十七八岁的美少女,紧身的见习生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迷你裙下是曲线完美的双腿,肌肤娇嫩细致,裸露的天足也宛如象牙雕刻,泛金的褐发长及臀部,和着头罩随风轻扬。
(现在的天气最容易感冒,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喝水,多休息。)
《我没生病啦,你有事找我吧,说好了。》
犹豫片刻,贝姆特才道:(矿山的情况有点奇怪,我想请你调查一下。)伊莉娜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尽管弟弟看不见:《行,交给我。》
结束了和胞姐的通讯,贝姆特又批阅了两份公文,响起敲门声。不等他应答,探进一张笑吟吟的娇靥。
“轩风!”贝姆特吃了一惊,“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安啦,我的烧已经退了。”原南城满愿师端着托盘走进房间,这就是她不能去中城赏花的原因——感冒发烧,“唉,我可是健康宝宝,居然病到卧床不起,真是有辱一世英名。都怪这个鸟不生蛋的城市,一会儿干燥得要命,一会儿湿得让人打喷嚏。”贝姆特只能苦笑。
“喏,煎牛排,玉米浓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