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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罗兰微微一怔。余人心知肚明他们师徒有要事相商,纷纷告辞。
罗兰却不认为师父找自己会有什么要紧事,匆匆又换了件衣服。帕西斯大步走进,正好撞见这一幕:“耶,徒弟,你这么热吗?”
“才怪,你不好好在上界歇着,跑下来干嘛?”
“肖恩师父他们去海底了。”
果然……“你想去就去,不用特地来请示我。”
“不是啦!”帕西斯提高嗓门,安抚徒弟的醋意,“我就是特地来告诉你,他们动作很快,我们是不是也采取一些主动的策略?躲在龟壳里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罗兰也调适好自己,摇了摇头:“但是对我而言,首要是确保城民的安全,其次才是打击敌人。何况恶魔和人类的罪恶一样,无法根除。”
“真讨厌,和他们那个阴魂不散的主子一样。”帕西斯嫌恶地道。
“对了,你说他们去了海底?哪个海?赛普路斯也在?”
“嗯,好象是达尔邦内海。”
“原来如此。不,不对,在海底的话,距离更不能达到这么远啊。”罗兰困惑地自言自语。帕西斯奇道:“你在说什么?”罗兰这才将遇刺经过扼要叙述。
“可恶!那帮怪物竟敢打你的主意!让我看看伤!”
“等……”
嘶!第三件衣服。
罗兰确定了:今天百分之百是破财日。帕西斯摸着光滑的下颌沉吟:“我好象看过,在迷雾森林的隐之神殿里,是恶魔语的符号化。意思是矛盾、命运、罪孽、理想,综合意义'梦之渊',黑与白的双螺旋。”
“呵,挺有趣的,猜谜吗?”还不知道魔界宰相也被打上类似的记号,东城城主乐呵呵地道。光复王也不当回事:“恶魔的法术只要你不受诱惑,疑神疑鬼就没事——倒是那个结界,引来恶魔的就是你们自己。在仪式完成前,这里的空间粒子都被打乱了,领主级的恶魔完全可以撕开裂缝。你又是封印的主体,拥有巴哈姆斯和那个瘟神的力量,在恶魔看来简直像明灯般闪耀。”罗兰不由得无言。
“我留下来吧,仪式完成就没事了。”帕西斯拍拍他的肩。罗兰笑着调侃:“哟,这次倒不急着去救你的肖恩师父了?”帕西斯苦笑:“别这样,罗兰,我承认我有点厚此薄彼,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我是为你抱不平好不,别把我当成离不开师父的小鬼。”
“是是。”帕西斯用哄小孩的语气道。罗兰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话说回来,他们去海底干嘛?找海精灵?茫茫大海,他们找得到?”
“我也不……”帕西斯一言未毕,猛地转过头。罗兰也在同时感到一阵仿佛电流通过的异样感,视野骤然切入一道黑影。厚重的斗篷,披散的曳地长发,苍白温雅的俊颜——正是冥法王。
“普路托!你怎么了?”捕捉到义兄眼角的泪光,罗兰震惊地低喊。
“贝里卡斯死了……”止息之君的声音带着哭腔。东城城主和光复王倒抽一口凉气,齐声惊呼:“你说什么!!!”
命运之神,死了!?
“还有我们。”调整了一下情绪,普路托用一种像是释然也像是担忧的眼神凝视义弟,断断续续地道,“所有的神祗……包括贺加斯大人和兰修斯大人。死之碑上已经刻了贝里卡斯的名字,丧神之碑也预言了我们的死……罗兰,迎接你们的将是一个没有神的年代。唯一剩下的神明,只有新神席恩奥古诺希塔。”
******
天空是蓝到极致的纯净,没有一丝杂质,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远处的海水澄蓝澄蓝,与远天交叠在一条微微泛银的细线上。
身下的草地绿得发亮,他揉揉眼坐起,不知所措地愣住。
这是哪里?
'嗨,小家伙,你变得可爱多了呢。'
被蓦然响起的嗓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到附近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人。淡淡的袍色,气质清冷又飘渺如幻,唇角挂着无表情的透明微笑。
水晶般剔透的黑眸眨了眨:'你是谁?'
'呵呵,我嘛,算是你的叔叔。'淡漠的笑容渗入捉弄的意味。他疑惑地皱眉:'叔叔?那是什么?是贺加斯放你进来的?还是我在做梦,你是我梦里的幻影?'
'不,是你在我的梦里。'命运之神从高高的枝桠上跳下,抚摸他绸缎似的长长黑发,语气隐隐透出怅然,'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我,还有黎姬……'
'黎姬?谁?'
闲适的笑意微敛,大手来到他的颊边,狠狠捏了一把。兰修斯痛叫一声,顿时眼泪汪汪。
'呜呜呜~~~贺加斯~~~'下意识地呼唤兄长,要他来打这个坏蛋。
'不肖子啊,连妈妈也忘了。'贝里卡斯不过瘾地又拧了两下。兰修斯更委屈:'我是不认识嘛,妈妈又是什么?'无言了一阵,贝里卡斯叹息着松开手:'也罢,忘却有忘却的好处。'
'她是谁?她是我们的母神,照亮万物的第一道光。至于其他的,我怎么能够形容。'
'她喜欢弹竖琴,唱很美的诗;她曾经天天帮你们梳头,每次都梳够九十九下。'
'她已经化为落花、春泥、星星的碎片,哪里都存在也哪里都不存在。'
兰修斯听得似懂非懂,自称是他叔叔的男子背对着他,看不见脸。
转过头,贝里卡斯脸上是不变的淡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生与死的法则,真讨厌啊。'兰修斯理所当然地问道:'你讨厌死亡?'
'我喜欢活着,活着很好,能体验无尽的美丽事物。但是死了的话,就能和她在一起了,只有虚无能与虚无相融。'
'你…喜欢她?'兰修斯咀嚼着陌生的单词,从中感到一股奇妙的滋味。贝里卡斯笑而不答,再度抚上他的发梢:'兰修斯,你已经死了。'
'死了!?'混乱神大吃一惊,脑海也变得和属性一样混乱,半晌,指着自己强调,'我明明活生生的!'
'是,你重生了,像一张白纸。保留容貌和力量,以前的人格却完全消失了,还有记忆、感情、你过去珍视的一切。'贝里卡斯喃喃自语,'这就是黎姬的极限吗?'兰修斯失魂落魄:所以,贺加斯才总是用那种悲伤的眼光看着我?
'那孩子应该一直在欺骗自己吧。他那一剑,断送了两个亲人。'
'贺加斯?你说贺加斯?他杀了从前的我?'兰修斯激动地追问。贝里卡斯瞥了他一眼:'是又如何?你想反过来弑兄?'
'才不!我只是……我只是……'兰修斯讷讷说不出所以然。
'乖乖的,改头换面做个好孩子,别再欺负哥哥。'拍拍他的头,一团深紫色的光团浮现,没入掌心,'梦见的能力也不需要了,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吧。'
'叔叔!'直觉他要走,兰修斯急忙拉住他。贝里卡斯踉跄了一下,嘴角抽搐:'我是开玩笑,别真的叫我叔叔,把我喊老了。'兰修斯困惑不解:那他到底是谁?
'我叫贝里卡斯,人类称呼我命运之神。'当代最古老的神祗云淡风清地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一小包东西,扳开他挽留的手,放在上面。
'天堂。好好地种,用心祭奠她,这是你应当为她做的。'
******
“史列兰!”
熟悉的大喝将神智从遥远的时空拉回,暗黑神睁开眼,视野映入一张俊朗的容颜,“你怎么了?发呆还是睡着?”一旁的白袍祭司轻嘲:“站着也能睡觉,佩服。”血龙王啧了啧舌:“我们可不是去郊游,打起精神。”
“是不是负荷过量?”魔界宰相关怀地问。
在水之宫,史列兰终究不耐烦查书,直接用神念读取了所有晶矿里的记录,再挑出相关的部分告知同伴,大大节省了时间。
此刻他们在水精露妮的带路下,前往极有可能成为敌方大本营的目的地。
“不是,那点书不算什么。”史列兰一脸献宝,“我梦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贝里卡斯跟我说话。”肖恩和月叹服:竟然真的站着睡觉,睡功了得。维烈压根忘了命运之神的大名:“贝里卡斯是谁?”
“一个算命的。”扎姆卡特回答。史列兰纠正:“贝里卡斯不算命,设定命运轨迹的是命盘,前代的我创造的星辰之轮。”月不改一贯的讽刺态度:“前代的你似乎很闲。”
“呜~~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每次我问贺加斯,他都不肯说。”
肖恩心一动:“我想,我可能知道。”众人惊讶地看向他:“咦?”
“那个时候,我们出使西城途中,你曾经变得很奇怪,杨阳猜测是前代的你残留下来的人格。”
“啊,我是有段记忆想不起来。”史列兰茅塞顿开,面露好奇,“这么说,他还活着?和我像吗?”
“嗯……”肖恩烦恼地挠头,好不容易找出形容词,“不像,他非常强势,非常有魅力。”史列兰小狗般耷拉下脑袋:“难怪贺加斯不喜欢见到我,一直一直怀念他。”
“我不清楚什么前代后代,但你绝对是不可取代的。”维烈突然插口,带着不自然的神情,“一定……”后半句明显气弱。肖恩若有所思地注视他:“那当然,我也有个双胞胎兄弟,但我和他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维烈心下稍慰,随即又紧张起来:“那…那复制呢?”
“什么?”
“不是相象,是完全相同!不符合要求,还有无数备份,可以随时取代你!”说到激动时,维烈情不自禁地颤抖。离得近的肖恩连忙抱住他,轻轻拍打背部。扎姆卡特咕哝“原来如此”,用受不了的口吻道:“那两个老头随口说的话,你居然也放在心上。”维烈震惊地瞪大眼:“你、你怎么知道!?”
“哼,我连你喜欢抱着绒毛玩具睡觉的糗事也知道。”
维烈脸红到耳根,像见鬼似地瞪他。扎姆卡特露出不屑的神气:“总是自寻烦恼,你就把自己和周围人看得这么扁?认定他们都是把你当垃圾看?”
“不是!”维烈大声反驳,“父亲爱我!他爱的是我!哪怕我是个不争气的笨儿子!所以我能够为他撑下去!可是……可是……我没有自信获得缅和零的认同,他们是那么崇拜父亲,我怕他们会抹消我,用父亲的基因再复制一个比我更好的辅佐者出来,比如杨阳……”
“什么!杨阳是复制出来的?”肖恩和史列兰齐声惊呼。月和扎姆卡特知道内情,没有大惊小怪。
“嗯,她说不是父亲,是我的复制人,这点很奇怪。”维烈喃喃道。
“我就说你笨,我可不认为杨阳有你这么死脑筋,她比你聪明可爱多了。”扎姆卡特唾弃,“她的智商和你一样,为什么性情有差别?因为她和你是两个人!”史列兰接口:“对,我和以前的我也是这样,我是不如他,但我就是我啊。”维烈一窒,半晌才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问题是——”
“你怕他们不这么想?”肖恩一针见血,狞笑着扳弄拳头,“不用担心,他们敢那样对你,我会打爆他们的头,一劳永逸地解决你的心病。”
“不…不行,他们是我父亲的助手,我的长辈!”
“你也知道他们是你的长辈?”月无力地叹气,青瞳隐含好笑,“三亿年的感情是假的?如果要对你怎么样,早就做了。那两位我见过,跟你一样别扭的家伙,他们决没有更换宰相的意思。”维烈心乱如麻,将信将疑:“但但是……”
“没有但是,萨克已经说了,那不过是随口的戏言。”
“还是该揍!一句话吓了维烈那么久!”肖恩怒火更炽。扎姆卡特举手支持:“这点我赞同,害得我们也被他连累。”维烈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显然内心起伏不定。月将法杖指着他的鼻尖:“别再钻牛角尖了,回去问问杨阳,问她是怎么看待自己,还有和你之间的关系。”
“问……杨阳吗?”
“对,我们说再多也不够让你信服,如果是和你立场相同的她,你就没理由怀疑了。”
“我不用问,杨阳一定更喜欢我。”史列兰开开心心地道,“诺因也是。”众人一致斜睨他:废话,他们和前代的你又没交情。
这时,向导满脸惊慌地游近,匆忙比出一连串手势。暗黑神翻译:“露妮说,前面就是海精灵的领地,但气氛非常阴森。”话音刚落,月沉声道:“有东西接近。”
“看来凶多吉少。”视力最好的扎姆卡特首先看清来势汹汹的敌人,那是一大群食肉鱼。海精灵尽管生性冷僻排外,却是和平主义者,对于不抱恶意的闯入者,都是用幻术结界赶跑了事,轻易不会动干戈。
“冰冻!”肖恩果断地出手,扫平第一波障碍。史列兰将露妮放在肩上,破除障眼法。
展现开来的是呈环型分布的石柱,雕琢着典雅细致的浮雕,极尽精巧之能事。和水之宫一样,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