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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撤退!”
两名酋首当机立断,拨转马头逃出城去。以人力抵抗天威无疑是最愚蠢的,这时候能跑出来多少是多少吧,他们只能期待这水龙的威力会减弱下去。
烈火心里痛得快要淌出血来,眸子里的痛苦显而易见,他比别人都清楚这水龙是什么。
龙王之怒!
这便是发动水龙进攻的技能名称!集合数十名修行精湛的秘术大师同时发动的自然之力!借助水力发动的技能!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烈火偏首看向日暮山,他知道那里有玄月关的水力资源——鸣玉涧,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远在日暮山的鸣玉涧之水会从城内发出。按照他对东洲秘术的理解,发动“龙王之怒”的条件必须是先设置一个水力阵法,而这阵法的排列是不可能将城内的杨柳河包含进来的,他从未听说有任何一个秘术阵法能大到覆盖整条长达七里的河流。
烈火忘了一件事,在玄月关内,有一个被人们称为“雪飞翠舞”的荷花池塘,池水乃是引自鸣玉涧而来,那是当年大将军剪爱和其妻红酒花了数年之功建成的。这个池塘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样只是个赏花之所,因为现在它已经是一个攻击的发源之地了。
大将军府邸。
四十二名青袍秘术师围了荷花池团团站定,对空撑了双手,每人脚下形成一个八卦,互相连接,构成一个巨大的法阵,青光流动,似月照水银熠熠生辉。荷花池中是一个漩涡,转动速度奇快,从中冲起一道盘旋连绵的水柱直上高空,正正就是那水龙的来源。四下里风声凄厉,高速旋转的水产生的气旋锋利如刀,院墙上的裂缝一道接着一道,像是被利斧砍中。小院内的事物被刮得零落混乱,纷纷撞到墙上去,似乎小院内就是风暴的气场,再容不得他物存在,但四十二名青袍秘术师脚下的阵法稳如泰山,动也不动,只有那青袍贴体狂拂。
只怕等阵法结束,他们的寿命也差不多了……依露颇是敬佩地看着下方那些人,那决绝的目光和坚毅的表情都证明了他们有着必死的觉悟,只是她不能去插手做些什么,刚才制造云龙所消耗的力量远远不能支撑她发出任何一个法术,即使是点支烟的小火焰也办不到。
想来以这些东洲人的骄傲,他们也不想我一个西洲祭祀来帮忙吧……她暗暗做了个比较,自己的“末日黄昏”和他们的“龙王之怒”到底哪一个比较优秀,结论很是迷茫,她一人制造的“末日黄昏”比不上他们群体的“龙王之怒”,可如果是群体的“末日黄昏”呢?结果仍然很难判断,西洲法术讲究收集空气中的元素,东洲秘术强调结合自然之力,两种技能本源相同却手法各异,实在不好下个定论。
抛开传说中的“火龙焚世”技能,如今展现在她面前的“龙王之怒”便是东洲最强的秘术!
玄月关上一片欢呼呐喊,守城士兵兴奋得脸红脖子粗。“龙”之一物,在东洲的地位是绝对尊荣的,先后两条龙的出现将士气振奋到了极点,不吼不叫实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喜悦。风仍狂,雪犹烈,可这算得了什么?有什么比他们现在的心情更热烈?
月尔牙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双拳在城头上连续砸着,口里一个劲发出“哦哦”的低吼。这让身边的护卫疑惑不已,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主将虽然脾气不好,豪放不羁,可也没如此举动的,这模样就和咽了只老鼠在嘴里差不多,还被噎着了。
“传我将令,等水龙过去就杀出去!”月尔牙恨恨咬牙,“决战只在今夜!”
传令兵下去各处备战,他又想起那个整天背着酒葫芦的人来,水汽立时蒙了双眼,身边护卫离他有段距离,自然没看见这铁打的汉子竟在这时淌了泪。
老爱啊……到底是你赢了……你这个计划可称是旷古绝今了,这一仗,咱们终究会胜……若是咱们再有四万兵,你也不需要用生命去引烈火来攻……你的苦,我现在了解了……疼痛撕咬着这玄月名将的心,铁掌狠狠拍在城头上,他凝起了锋利目光,这战场,是没有“如果”的。
混乱在持续,俯瞰下去,一片白亮的龙之潮水席卷大地,咆哮着追逐人马攒动的绿色之浪而去。惨呼声未曾间断过,败兵如山崩,夺路奔逃,而冷静如恒的烈火终于色变。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抗拒天威,面对这龙之潮水,只得后退一途。
“撤退吧……”这是烈火极不情愿发出的命令。
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惊慌失措的黑蛮军却更加惊慌了,谁也没料到在占尽优势的时候会失败得这么快。烈火的本阵里还有前军和右军部队,可他们离着玄月关太近了,两里之距,变成了致命的破绽。中军左军亡命的溃逃很快就冲击了本阵军马,随后跟来的龙潮紧逼而至,将一切可以覆盖的地方都淹没怠尽,清刷着鲜血浸泡多时的战场。
等到败军逃到五里外的高地后,黑蛮人才发现身后的水龙慢慢消退了,剩余的黑蛮人终于松了口气,从死神手里夺回生命不是谁都想经历的。人倦马疲的黑蛮军就地躺下坐下,再也不想动了。
烈火领了几名酋首在高坡上驻足,眼前的景象任是谁都忍不住要滴了泪。火把光的映照范围内,至少有万余名战士已经在冻结之水中死去,而在火把光的映照范围之外那一片黑沉沉的大地上,也不知留下了多少黑蛮族人。事实上,第二天清理战场的玄月关士兵统计了结果,光是在玄月关前留下的黑蛮战士尸体,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而身上无伤被龙潮淹没的士兵至少有六万之众,这便是“龙王之怒”的威力。
荷花池恢复了平静,失去了法力支撑的水在空中散落,漫空的水珠亮如星辰,好似群星泻地,闪动了晶莹的光芒,煞是迷人。可谁又知道这迷人的景象竟是拼却了性命换来的刹那芳华?水珠在池中溅起了无数涟漪,一圈圈的波纹层叠不绝,荡出了淡淡的朦胧雾气,这一方小小院落于是有了梦幻般的气息,那是用生命缠绕的梦幻,朦胧里带了无限的惨烈。
依露轻轻跃下房来,蹙了眉,查看那些青袍秘术师的状况,然后她的眉毛凝得更紧了。四十二人,没有一人能再开口说话,青色的袍子上血迹斑斑,有的血还悄悄地落进了池水中,随即就被冲得淡了。
这里只有她一个活人。
她突然觉得害怕起来,而这害怕的感觉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不管是幼小时候父母死在身边,还是少年之时被推上刑台,她都倔强得近乎残忍,从没有低下过她高傲的头,可现在,面对这四十二名无声的战士,她害怕了。和之前在关外看到尸体遍地的战场不同,她没有感觉到恶心,因为在这里的四十二具尸体,正散发着至死不悔的正气,让她觉得害怕的正气。到底是什么信念能让这些平日里修行自身的人不顾性命地战斗呢?是为了国家还是人民?这是不是太崇高了?她做不出解释,只是她又想起了红杏和豪鬼来,这两个人无疑也是把国家人民利益放于自身之上的,也许他们两人能理解这种行为吧。她觉得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整理了衣衫,她恭敬地拜了几拜,虽然她做不到这么崇高,可她毕竟是很钦佩的。风依旧在流动,雪依旧在飘散,小院里,这个美艳的年轻女子孤独地叹着气,着实冷清了。
第三卷 乱世奋武情 第236章 玄月关反击战
更新时间:2010…4…9 1:08:42 本章字数:4670
仿佛被洪水冲刷过,战场上的狼藉让烈火愤慨良久,至此他才彻底想明白剪爱的战斗策略,也许那已经脱出了“策略”这个简单的概念,称之为“艺术”也不为过。只是这种“艺术”,是用血与火做背景勾勒的。
最初的计划是剪爱踹营,制造了极大的混乱,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牵制了黑蛮军的注意力;第二步便是红杏率军偷袭后军辎重营,烧毁军粮,逼得烈火必须速战速决,而这一步,烈火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到底炎龙军是如何到了他们身后的。而豪鬼带兵突袭了左军,火烧攻城器械却是剪爱计划之外的;第三步就是在玄月关形成拉锯战,利用外城的防卫力量进行阻截;第四步即是利用重甲骑兵反复冲击黑蛮军阵,这两步合在一起便造成了黑蛮军的大量伤亡,也更逼得烈火要投入更大的力量进攻;之前的手段是为了第五步做的铺垫,在伤损惨重的情况下,为了尽快重整士气,烈火被逼得全军压上,力求破关。如果没有那神秘出现的两条龙,黑蛮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兵力要攻克玄月关不是难事,偏偏这两条龙一先一后出现,先是云龙神话造成了黑蛮军信念动摇、士气全无,后是水龙一怒倾城,击溃集合在关前的黑蛮军阵,结果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后世对军神舍身诱敌的战术有了些许的怀疑,大将军剪爱为什么能这么肯定烈火会速战速决?是一场生命的豪赌还是一早就清楚烈火的自信心理?这个问题成为了军事素材里的一悬案,无人可解。
军神……真是恐怖的存在……烈火很快就整理完剪爱的战斗方案,除了愤慨只有叹息。四十万大军,如今折去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伤疲在身,还能继续进攻么?是战?是退?这种情况下再去进攻无疑是取死之道,可撤退呢?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将士?
身边众人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表情,都知趣地缄口不言,他们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来,只能静待着首领做出决断。
烈火吐了口气,仰首看着无尽的夜空,那一轮月正红,那一道泪正垂。
“你们说,这次出兵是不是做错了?”
剩余的各家酋首长老沉默了,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是极难回答的。
“殿下,”大乔还是开了口,虽然不是四大族内的人,可她的地位特殊,这时候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她了。“进兵东洲是数百年来黑蛮人的国策,眼下的东洲内乱正是大好良机,殿下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本就是明确的。”
烈火摇了摇头,那一头的红色长发看上去没了什么光泽,颇是让人难受。
大乔知道他现在心情反复,小心地提醒道:“只是咱们的对手是剪爱,这是我们进攻之中最大的变数,无人可以预料,请殿下不必自责,当务之急,还是修整军队吧。”
烈火回头看了看,军不像军,队不像队,遍地或坐或倒的战士和山贼土匪也差别不大,禁不住苦笑出声,“真是不成体统了。传令下去,各部集合,退二十里扎营。”
待各部长老下去修整部队时,烈火揉了揉太阳穴,“如今只好等如菊带援兵过来再决雌雄了。希望将士们可以撑过这几天。”
大乔压低了声音,“殿下是否忘了?”
烈火此时脑中混乱,想不起什么具体的事务来,顺口问道:“什么?”
却见这护花族酋首沉了面色,“夫人带兵过来要花三天时间,可咱们身后还有一枝人马,就是火烧辎重营、重挫青鸟族漪梦的那枝部队。”
烈火冷哼了一声,咬牙道:“那又如何?我正想回去解决了他们,没有他们,我们也不会败得如此惨。”
“可殿下是否想过,如果玄月关出兵来攻,咱们就是腹背受敌了。”
“嗯?即便是我们损兵折将,那月尔牙何尝没有付出惨痛代价?他们还有什么能力进攻我们吗?据我估计,他们顶多就剩下两万人,何况重甲骑兵已经被我们消灭了。”
大乔的目光落在玄月关的方向,苦笑一下,“殿下太乐观了。”
烈火一楞,跟着瞧过去。对面黑暗之中恍惚有了些许光芒,而后渐渐清晰了起来,耳畔处马蹄震动大地之声隐约可闻。
“不好!”烈火大叫一声,面容失色,大乔的担忧已经铁铮铮摆在眼前。
风卷玄月漫天雪,血染平原映殇月。
朔风卷过的大地,冰冷了战士的热血,白雪来不及掩盖战士的尸体,又一轮的战斗在炎龙战士的马蹄下奏响了死神的舞乐。
黑暗被星星点点的火光慢慢驱逐,遥望过去,从玄月关一路奔出火焰巨龙,五千骑兵和八千步兵冲下关,朝着黑蛮军队败退的方向杀了过去。高涨的战斗意志激荡着狂风暴雪,战旗在风雪中坚强高傲地竖起了一片海洋,玄月关最后的战士几乎是倾巢而出。
三匹健马当先杀出,两名年轻将领随着一名中年首领放开了马速。中年首领一身山纹镔铁铠,外披了一幅黑征袍,黑黝黝的面庞杀气沸腾,双眼射出利如刀刃的锋芒,鞍上挂一条重四十斤的丈八蛇矛,正是那玄月关守备——月尔牙!
身左一名清秀将领,举一杆旗枪,大旗上黑底银月中书一个斗大的“月”字,正是月尔牙的大纛,举旗之人就是曾经的太子书童、现在的偏将军晕死。
身右将领身形魁梧,高举一面白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