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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辉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他紧抿着双唇,在沙发上默坐良久,始终不发一言,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然后哐当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姚春芳一屁股坐到他刚才坐的沙发上,忽然用手抱着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这个老东西,几十年了,就是一根死脑筋,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临了临了,还给人退了回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婚。”
这一幕直看得周天星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滋味,他走到姚春芳身边,叹了口气,道:“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姚春芳象是刚刚发现他回来,一把抱住他,抽噎道:“儿啊,我这辈子就你这块心头肉啊,你以后在外面可千万不能学你爸啊,这个老东西太……太混了啊,人家金玉满堂的老总招他惹他了,非要跟上头顶着干,又是查人家的帐又是封人家的库,人家能不跟他急嘛,这回倒好,给内退回来了。”
周天星只觉脑中嗡地一声,他今天已经无数次听到“金玉满堂”这四个字了,心中暗叹:“妈的,我究竟跟这金玉满堂犯了什么冲?到处找我的麻烦。”但口中只得安慰道:“妈,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的脾气,他这人就这样,没啥好说的,呵呵!退下来也好,反正我已经独立了,将来我挣钱给你们花。至于结婚嘛,也用不着你们操心,一切都由我自己办。”
姚春芳却只当他在开解自己,继续哭道:“儿啊,你没谈过对象,不知道里面的深浅啊,你知道娶个媳妇要花多少钱吗?我都听人说了,光一套房子就得百八十万啊,现在稍微条件好一点的姑娘,没房子谁肯嫁啊。”
周天星暗暗苦笑,心想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自己明明身家过亿,却还要让父母整天为他的老婆本担忧。
这天周天星一夜都没睡好,在心中反复权衡,估算良久,最终咬牙作出了决定。他父母一生都是本份人,父亲在单位里几十年兢兢业业,母亲从前在厂里也是个勤劳能干的好同志,就算现在在居委会也是那种典型的热心老大妈,一生只做好事,从不作恶,想必功德应该积累得不少,至少,承受两三百万飞来横财的福缘应该是有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周天星就到外面溜达了一圈,先是查了一下当期福利彩票的中奖号码及获奖金额,然后用姚春芳的身份证在银行开了个户头,按本期福彩的特奖金额(税后)转了两百五十多万进去。
办完这些事后,周天星就回家玩电脑了,他从来不玩网游,只玩单机版的帝国时代二征服者(因为上网对战总是被虐),对于这款老掉牙却又无比经典的游戏他久玩不厌,主要是喜欢享受虐电脑的感觉(品味低下)。
这天姚春芳一早就去居委会享受大妈生活了,周国辉则是一天都没出门,也不跟周天星说话,只一个人趴在餐桌上埋头写东西,周天星偶尔走近瞥了一眼,竟然发现他在写上访材料。周天星虽然对此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劝这个性格执拗的老爸,就算劝了也没用,他听得进去就不是他了。
说实话,周天星确实不太理解周国辉这代人,遇事特别容易钻牛角尖,要按周天星的性格,从古到今哪朝哪代都少不了贪官污吏,就算杀掉一批,下一批也不见得就是两袖清风的清官,说不定比前任还要贪腐百倍。
其实天机宗历史上,曾经出过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那就是三国时期的名相诸葛武候,周天星最欣赏他那句流传千古的“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候”,这就是周天星的人生信条,乱世之中的确能出英雄,但英雄往往都是死得最快的,只有在最后一场战斗中没有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的英雄才能算真正的英雄,否则就什么都不是。
只可惜,就算如孔明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到头来还是被那个姓刘的花言巧语一顿忽悠,犯了执念,搞得大半生都在为他们老刘家打生打死,最后不到五十岁就星落五丈原,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周天星是万万不敢苟同的。
明知这种程度的上访只不过是隔靴骚痒,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实际作用,周天星也只能看着干瞪眼,为自己的老爸既感辛酸又感不值。
忽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正文 第008章 学雷锋
更新时间:2009…1…23 14:16:51 本章字数:4029
这天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周天星忽然拿出了一张二百五十万的存折,有些腼腆地(其实是心虚)把自己“中奖”的事说了出来。
姚春芳先是对着那存折看了又看,然后跑到卧室里拿来了老花镜戴上,一遍遍数着那张小纸片上的零,突然一把掐在周天星大腿上。
“嗷呜!”
周天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号,跳起来抱着腿叫道:“妈,你干嘛啊!”
姚春芳羞涩地低下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想掐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没想到掐错了。”
周天星一时气结,但也只能自认倒霉,总不能再掐一把掐回去吧。
周国辉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颔首道:“星儿,我们俩都有工资,不缺钱,这是你自己中的奖,你还是自己存着吧,呵!将来你娶老婆我们可就省心了。”
望着淡定如常的父亲,周天星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敬意。用句比较狗血的话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这才是这个民族真正的脊梁。至少周天星自问,他就没有这样的定力和宠辱不惊的沉着,他还记得第一次用心卦在股市上赚到钱时,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
周天星苦笑道:“爸、妈,这是当儿子的一点心意,你们不收,我也不会要的。”
周国辉凝目望了他半晌,叹了口气,和姚春芳相视一笑,道:“这小子,总算有点人样了。这样吧,这钱还是你的,我们不动,先让你妈帮你存着,将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对于周国辉这一代人,周天星实在无话可说,他估计就算现在他把所有家当都摆在二老面前,他们也不会乱花一分钱的。这大概就是时代给人留下的烙印吧。
这一点其实令周天星感到相当郁闷,就好象一个考了一百分的小学生,兴冲冲地回家把成绩单给家长看,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夸奖。人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周天星倒是穿着一身崭新的锦衣回家了,可家里人(主要指周国辉)却似乎并不太欣赏他这身行头。
周天星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爸,你这辈子到底想要什么?”
周国辉淡淡一笑,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在口中慢慢咀嚼了一会,才道:“事业,一个人光知道挣钱,那不叫事业,只能叫欲望。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事业,他的脚底下就打飘,一阵风就刮倒了,一定要在肩膀上压一副担子,人才能活得有滋有味,才会觉得充实,觉得这辈子没白活。你爸这辈子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也没挣多少钱,但是我问心无愧。”
周天星默然良久,他虽然不能完全同意周国辉的观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很令人尊敬,同时,心中的一个念头愈发强烈了。
这天晚上,家里的气氛显得格外轻松和愉快。毕竟,一下子多出一笔两百多万的巨额财富,对一个普通中国家庭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件十分喜庆的事。
解决了后顾之忧,姚春芳的胆气也壮了。这位准职业媒婆(经常替人牵线搭桥)开始为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未雨绸缪了。在父子两人面前一个个盘点她所认识的单身女孩,可惜,她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只因周天星今年才二十二岁,那些女孩几乎没一个比他小的,弄得她很是郁闷,居然当场就给她的那些老姐妹们打电话,一一询问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相相亲的。
周天星其实对相亲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挺有趣的,找个知根知底的女朋友总比在社会上乱碰运气强吧。再说,周天星喜欢的是淑女型的女孩,一般情况下,也只有淑女型的女孩愿意用这种老土的方法来找男朋友的。
次日下午,周天星接到林玉楼的电话,通知他去市公安局领那笔公安部悬赏的奖金,区区二十万他自然不是很在乎,其实懒得为此专程跑一次,但考虑到做人还是低调点的好,还是用愉快的语气答应了。
出门乘公交,几乎是周天星百年不变的习惯,因为在公车上顺手做好事的机会很多,比如给老人小孩让让座,帮外地来的游客拎拎行李,能积点小功德也是好的。反正他年青力壮,站一会儿也不觉得累。
他今天的运气似乎特别好,不但一上车就让了座,而且还碰到一对从外地来东海探亲的老夫妻,大包小包一大堆,居然还主动向他问路。周天星自然是有问必答,言无不尽,奈何两个老人家似乎都没什么方向感,周天星连说带比划搞了半天都没让他们明白哪儿是哪儿,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公安局附近,周天星心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吧,于是决定亲自送他们过去,那两个老人自然没口子称谢,不料车上的乘客几乎人人都向周天星投去了古怪的眼神,最令人郁闷的居然是车上的女售票员,她居然对老头说:“老大爷,出门可要当心啊,现在外面的骗子很多的,有的人看上去老实,把你卖了你都还要替他数钱哩。”
老头呵呵一笑,斜睨了那年轻女售票员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俺们乡下人没啥见识,不象你们城里人有那么多弯弯绕,不过老头子我这六十几年干饭也不是白吃的,眼神毒着呐,嘿!城里人啊。”
下了车,周天星一手一个,替那对老夫妻拎了两个最重的包,陪着他们一路走一路闲聊,老太太口齿不清地问:“后生,娶媳妇没?”
周天星随口道:“没呢。”
老太太又问:“那处对象没?”
“没呢。”
“唉!”老太太长吁短叹地道:“这么好的后生,咋就娶不到媳妇呢。”
老头儿毕竟比老太太多点见识,忙道:“桂花她娘,说啥呢,人家城里兴晚婚,这么好的后生,哪能娶不到媳妇呢。”
老太太这才转忧为喜,连连点头道:“对哦,真是老糊涂了,这么好的后生还不十里八屯的姑娘随便挑啊,想要哪个要哪个,想要哪个要哪个。”
老头没好气道:“你以为是狗熊掰棒子啊,掰一个扔一个。”
听到这儿,周天星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只觉心里暖烘烘的,平生第一次感到一种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心道:“我总是习惯于为了功德才做好事,是否人和人之间本来就该如此相处?这个世界是否太冷漠了?”
当经过公安局大门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正前方不远处,一身笔挺制服的秦怡英姿飒爽,静静地注视着他这边。
周天星上前几步,笑道:“老同学,下午好。”
却听身后的老太太惊呼一声:“啊呀,这女娃生得好俊,跟仙女儿似的,唉!也只有这么俊的丫头才配得上这么好的后生呐。”
老头却在旁埋怨道:“桂花她娘,少说两句吧,没听人家说嘛,是同学,不是对象。”
老太太不依了,辩道:“同学咋的了,同学就不能处对象了,就不能上炕生娃了,咱们家桂花不就是跟二狗子成亲了,他们也是同学哩。”
秦怡俏脸上十分罕见地掠过一丝红云,显然那对老夫妻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口中却硬梆梆地道:“你来了,林队正在等你,进去吧。”
周天星道:“我还有点事儿,一会儿再过来。”
秦怡望了望那对老夫妻,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淡淡道:“好。”便转身离开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表情已变得相当古怪,喃喃自语道:“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这个时代,真的还有人学雷锋么?”
周天星一直把那对老夫妻送到目的地,才和他们告别。临走时,老太太说什么也要把一袋沉甸甸的玉米棒子送给他,周天星实在推辞不掉,只得收了,于是只好拎着那袋东西去了刑警队。
刚踏进刑警队的大办公室,一帮刑警就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和周天星搂肩膀打招呼,冯长春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小布袋,笑嘻嘻地道:“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多见外啊,哦,这是什么?哈!玉米棒子。”
一群刑警都用十分古怪的眼神望着周天星,实在搞不懂他带一袋玉米棒子来干什么,周天星哈哈一笑,道:“不就是为那二十万嘛,因为我考虑到吃独食是一件很不道德的行为,所以今天我请客,一人发一根玉米棒子,大家不要客气啊。”
“切,拿了二十万就请我们吃这个,至少也得到皇家饭店腐败一次吧。”
“嗯,对的,我要喝皇家礼炮。”
“我靠,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吧,不行,今天我要吃鱼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