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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先回屋去吧!”
符陵抚摩着他苍白地手指,道:“成天恹恹地闷在屋里卧在床上,也不利你恢复,该多在外面透透气。”
楚翔不再坚持,应道:“是,陛下费心了。”静静地半躺着,阳光斜照在他脸上,却衬得脸色愈白,一双眼睛愈发大而黑了。
符陵陪楚翔在花园里坐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人来送战报奏折,符陵将楚翔抱进屋,安顿好后才去了。掌灯时分却又回来,楚翔仍是静静地倚着床头坐着,仿佛几个时辰动都未动一下,目光没有焦距。符陵走近,轻唤了声:“翔儿!”
楚翔茫然抬起头:“陛下?”
符陵柔声问:“饿了么?想吃点什么吗?”
楚翔摇头:“我不饿。”
符陵道:“若不饿就早点歇息吧,今晚朕在这里陪你。”
符陵便去沐浴更衣,出来后守着楚翔又喝了一道药,上床轻轻地将他揽入自己双臂中,吹熄灯烛,黑暗中,两人皆默不作声。良久,符陵察觉楚翔的肩头在微微耸动,低声道:“翔儿,现在没有别人,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楚翔背对着符陵,面朝暗壁,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此后再无声息。
整整一夜,楚翔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符陵知道他片刻未曾入眠,却也只能清醒地守着他。楚翔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轻如鸿毛,符陵却分明感觉到,有几千几万斤的重担压下来,压在他身上,那是整个国家的重任,却要眼前这具早已遍体鳞伤的羸弱躯体独自去承受。这样的压力将他活埋,让他窒息,撕裂了他的心。自己曾想帮他分担,但事与愿违,却将他推下了更深不见底的悬崖……明明他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可以将他拉出苦海,但却怎么都触不到他,象是有一座无形地屏障,冷冷地将两人彻底地隔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绝望中越陷越深,甚至没有一丝挣扎……快天亮时,符陵将楚翔翻过来,面朝着他,口气异常坚决:“朕知道你眼下的心情,或许一时好不了,但朕从不信命,不管你愿不愿意,朕要许你一段全新的生命。”
第二天,符陵干脆将议事之处搬到了楚翔这边。反正楚翔已知开战之事,也无须再刻意回避。符陵就在外间接见官吏,无人时则坐在楚翔床头批阅公文奏折,每日仍是亲手为楚翔换药喂饭,晚上睡觉则整夜整夜地抱着他。
楚翔十分乖巧听话,让他吃什么做什么,他都一一照办,问他话时,他便回答,不问时就安安静静地躺着或坐着,不发一言。符陵虽一直陪在他身边,但若不是看见那双时时睁着地大而黑的眼睛,也几乎感觉不到他地存在。符陵让苏太医特制了安神镇定地药丸,楚翔服用后夜间虽可入睡,但一丁点响动就会令他惊醒,然后睁着眼一动不动地捱到天明。四方搜罗来的各种珍药补品吃了不少,楚翔地身体却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符陵问之苏太医,苏太医只说因元气有损,心情郁结,需要长期将养,一时也急不来。
四十七 中有千千结(下)
又过了大半个月,楚翔的外伤在符陵的精心照料下大有好转,但双腿仍不能移动。他从不过问前线的战事,符陵常在他床头阅折,战报散落在他身旁,楚翔也不去多瞧一眼,但从符陵的片言只语间,亦知秦军是一路锐不可当。一日,符陵从外间进来,面带喜色,将一份战报递给楚翔。楚翔翻开一看,却是前线的加急捷报,秦军已攻克江宁,生擒了王允。原来,秦军合围江宁后,陈郁得符陵严令,要求活捉王允,便暂时按兵不动,围而不打。王允见大事不好,无心守城,密遣亲信暗通秦军,欲以重金收买秦军将领,以图潜逃。陈郁得报后,将计就计,令那员将领假意应允,却趁王允出逃时设下埋伏,一网打尽,又一鼓作气,攻下了江宁。楚翔合上战报,淡淡地道:“恭喜陛下获此大捷!”言中却殊无喜意。
符陵笑道:“江宁倒是囊中之物,破城只在早晚之间。但王允那老贼也有今天!翔儿,他加诸你的折磨,朕必十倍为你讨还!”
楚翔听若未闻,忽想起一事,便挣扎起来要给符陵行礼。
符陵忙扶住他,奇道:“翔儿不要乱动,有什么直说便是!”
楚翔一把抓住符陵的手,急切地道:“翔有一事相求,请陛下定要答应!”
符陵一愣:“朕什么事未答应过你?”
楚翔道:“江南的亿万百姓既苦于苛政贪吏,又伤于战乱离别,这些年的境况实在堪怜。楚翔恳求陛下保全江宁百姓,勿使士卒屠掠奸淫。”
楚翔多时不曾主动与符陵说话,今日一开口就说这个!符陵微怒。拂袖而起:“江宁百姓?一样地不识好歹,刻薄寡情!你倒会替他们求情!当日你将受戮时,他们可有谁怜过你?为你说过半句好话?”
楚翔埋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那是我……罪有应得……惟求陛下放他们一条生路。”
符陵沉吟不语,今周帝在闽尚有一定势力。江宁乃敌国之首都,若以杀戮立威,可瓦解周军残部的斗志,促其迅速崩溃。且秦军将士从苦寒北国甫至江南膏腴之地,难免不抢掠财物妇女。这也算是对他们艰苦作战的酬劳,朝廷又不须额外花钱。因此秦国统帅向来虽不明示鼓励,但也不刻意禁止,初入城几日,只要不十分过火,照惯例对士兵地烧抢行为睁眼闭眼。楚翔的要求,却是为他出了一道难题。
“陛下!”楚翔拉住符陵的衣角,轻唤了一声。
符陵复坐回床边,斟酌措词:“翔儿。不是朕不愿意答应你,但你看这战报,我军已于昨日入城。你当知道。若前方将帅不加约束,朕也是鞭长莫及。而且就算朕即刻下旨。恐怕亦来不及了!”楚翔不说话,只哀哀地看着符陵。眼中泪光闪动。
符陵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起身到案前,提笔写下一纸手谕。先对陈郁等前方将士大加慰勉,许以重赏,再严饬纪律,不得扰民,若有违者,定以军法从事!写毕,符陵将手谕交给楚翔过目。楚翔看了,挣扎着在床上给符陵磕头谢恩。符陵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罢了!朕不需这些惺惺作态。你要谢朕,就快些好起来,让朕少操几分心就万事大吉!朕要地是活蹦乱跳的楚将军,可不是弱不禁风地病西施!”即当着楚翔的面,封了手谕,传了人来,令快马加鞭连夜送至江宁陈郁元帅处,不得有误!又另下旨准备大量劳军之物,尽快送到前方。
忙乱一阵,处理完公事,符陵复来察看楚翔的伤势。脱去他衣服,见楚翔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痊愈。而前胸和左腿的烙伤,敷上苏太医特制地草药后,也已结疤愈合。只是留下了许多深浅不一的疤痕。符陵用手逐一轻按那些疤痕,问道:“还痛么?”
楚翔道;“都不痛了。”
符陵道:“若还痛便吭声,不要留下后患。若不痛,朕便给你上去疤的药了!朕真心希望,日后再不需要给你上药治伤了!”正说话间,忽听外面通报:“狄丰先生求见!”
符陵听说狄丰求见,知是来找楚翔的,便拿过衣服先给楚翔穿上,扶他坐在床上,这才令人宣狄丰进来。狄丰见过符陵,符陵命赐座,问:“先生有什么事么?”
狄丰道:“回陛下,半月前师弟拜托我寻找他弟弟楚栩的下落,我现在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楚翔听他提到楚栩,不等他说完,已迫不及待地问:“小弟他现在哪里?”
狄丰道;“师弟勿急,我带了个人来,他说前些日子曾见过楚栩兄弟,现在就等在外面,请陛下召他进来。”
符陵颔首应允。片刻后侍卫带来一人,却是周军下级军官打扮,来人见是楚翔,忙跪下磕头,道:“楚将军!可还认得小人?”
楚翔仔细端详他一阵,失声叫道:“王华!怎么是你?快快起来!”原来当初楚翔负责长江防线时,王华曾是他帐下校官,楚翔去夏州换防后,与旧日部属大都失去了联系,却未想会在此重逢。
王华问道:“将军可还安好?”起身去看楚翔,面容枯槁,身形憔悴,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哪还有往日的矫矫英姿?心里不由一阵发酸,偷偷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楚翔勉强一笑:“我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兄弟快莫要这样叫。听说你见过舍弟楚栩,他现在何处?”
王华道:“自从将军离开后,这两年小人一直在江南大营里当差,听从安澜将军调遣。记得大约是腊月二十八那天,王允派人传下圣旨,在江南大营中抓走了安澜将军,另派了他的亲信来接手防务。第二日夜间,正轮到我值班巡营,恰好遇到混进营中的楚栩兄弟。我见他长相举止都与将军颇有几分相似,拦下他一问,果然是将军的弟弟。听他说是来找安澜将军地,我怕楚兄弟落入奸人手里,忙给他找了套衣服换上,打扮成普通士兵,偷偷带到我的营房内。当时正值新年,又换了新官长,军防松懈,楚兄弟在营中藏了十几日,也无人发觉。后来听说朝廷害死了安澜将军,并要处以将军极刑,我们这些旧部都十分气愤。但我怕楚兄弟出事,瞒着不敢告诉他。秦国大军渡江后,周军军心涣散,各打各的主意,混乱不堪,不料楚兄弟却在乱中走失了,后来我四处寻找,尚未找到他地下落。偶然从狄先生这里得知将军安然脱险,因此赶快来见将军一面。我未能照看好楚栩兄弟,还请将军治罪!”
四十八 城春草木深(上
楚翔忙道:“你救了楚栩的命,又千里迢迢赶来报信,我兄弟二人谢你还来不及,谈什么怪罪?”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但想到如今楚栩仍是下落不明,不免又多了几分焦虑。
符陵见楚翔神思不宁,便让狄丰先带王华下去领赏,问楚翔道:“这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朕?要找个把人,朕还能帮得上忙。”
楚翔面有惭色,嗫嚅道;“小栩他……他年轻气盛,性情又极固执,我怕他会……生什么误会,因此……”
符陵何尝不明白他其实是不愿让楚栩受惠于己?也不勉强,只道:“那就先让你师兄旧部去找吧,找不到时,朕再插手不迟。”说着重新解开楚翔的衣衫,在各处伤疤上仔细涂好凝脂膏。上完药,符陵道:“翔儿,你这外伤既然好得差不多了,前方的战事料不会有大的变数,朕打算早日返回上京,好好安顿修养,你意下如何?”
楚翔不作声,符陵又问了一遍,他才似猛醒过来,道:“陛下,恐怕我还得回一趟江宁。”
“哦?”符陵一时竟未明白,原以为楚翔必不愿重返故都伤心之地,故提出直接回上京,不想他竟会主动要求。“母亲惨死狱中,尸骨尚不知在何处,我想……想回去一趟,寻到遗骸,让她入土为安,以略尽人子之责。恳请陛下允许。”楚翔低声求道。
符陵听他说得凄楚,忙道:“朕竟忘了这事,实是不该。那朕得陪你回去,也正好南巡劳军。”想到楚翔曾何等要强,如今全然不能由己。处处仰人鼻息,大事小事都得哀求他人,心里不知有多少委屈。符陵不免更叹息一回,揽他入怀。柔声道:“翔儿,你与朕说话,几时也变得如此小心了?先夫人的丧事,自然不能草率。朕还记得令尊楚朗将军葬在虬关,是否要将他灵柩迁回江宁。与你母亲合葬?”
楚翔闻言一愣,旋即道:“多谢陛下考虑周到,那就听陛下的安排,一并将先父的灵柩运回江宁祖坟安葬吧!”思及当初,父亲于虬关血战殉国,这些年他在地下,必日夜盼望着自己能亲率大军,收复失地,再将他的灵柩迁回。以成宿愿。但他终于等到了回家之日,却已是亡国之时,偏偏还是他地儿子请求秦国的皇帝送他回去。世事如此,父亲若泉下有知。会是何样心情?而不肖如己。又该怎样去面对父母的在天之灵?
楚翔心头正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百味杂陈,却听符陵道:“翔儿,令尊楚朗忠勇仁智,可钦可敬,朕欲加追封,你觉得上什么谥号为好?”
楚翔大吃一惊,连忙摇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符陵纳闷道:“有何不可?追封前朝将领,以前也曾有过先例。何况天下一统后,无论秦人周人,都是朕之子民,朕当然可一体赐封。”
楚翔头中一阵晕眩,急忙道:“如今天下初定,多少有功之臣尚未获封,陛下却急着要加封前朝地将领,岂不是本末倒置?何况,陛下孤身入周救我,牺牲重大,已不合常理,再大事追封我的父亲,恐致朝野物议。”
符陵不语,室内地气氛忽然变得沉重尴尬。过了半晌,符陵冷哼了一声,方道:“你不愿受朕的封赏,也不愿你的父亲受朕的封赏,只会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朕!说到底,你不过认为朕是僭主,不算正统,你父子受了朕地封赐,便亏了名节。若是那周国国君下诏,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