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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轻快的脚步声从回廊上传来，光听步伐就能猜出是一个钟会灵秀的女子。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来人面若桃李，鼻腻鹅脂，面上泛着浅浅的流光，看上去既青春活力又神采奕奕。如锦想，这就是那位流苏了。流云、流沙、流苏，她早听说这个名字，不过确实第一次见到真人。
“姑娘醒了？”流苏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笑道，“我原本以为姑娘会多睡儿呢，就去小厨房里端了些莲蓉水晶糯米糕来。”
果然手中端着个雕刻精美的白瓷碟子，里面整齐的码了七个糕点，一块块像是雪花做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想去尝一尝。
糯米糕她会做，而且周姨娘、秦知诚都说她做的好吃，可是和这王府御用的大厨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
如锦略微点了头，有些艰难的移回了视线。天知道，她似乎从昨日和江少琪在马车上稍微吃了些东西之后，就一直没进过食了。她的肚子饿得厉害，何况眼前还是她最喜欢的糯米糕。
“姑娘，这衣服还合身吧？这可是王爷昨晚让府里的制衣师赶制出来的。”流苏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帮着如锦洗漱了。
复又坐到梳妆台前，流苏自然而然的拿起梳子道，“我来帮姑娘梳个时兴好看的发髻好不好？姑娘别小看我的手艺哦。”
许是觉得自己刚才只听不说有些怠慢了流苏，如锦终于开口，“好的，麻烦流苏了。”
“姑娘真是见外。不过，我也说不上来姑娘说的有什么不对。”流苏对着镜中的如锦眨了眨眼睛，“等姑娘和我相处久了，就不会这么拘束啦。”
如锦微微一笑，看似应允了。实则她在想的是，她能在这儿待多久呢？流苏对她未免太过热情了吧。
“我叫秦如锦，流苏可以直接喊我如锦的。”王府中的丫鬟比一般小门小户中的小姐还过的养尊处优，何况好似流苏这种王府的大丫鬟。如锦一个从五品郎中之庶女，说不上比流苏要好到哪里去。在流苏面前端架子，反而更显得她不懂人情世故。
流苏笑的开怀，“姑娘的心意我领啦，不过要是我真听了姑娘的话，王爷会生气的。”说的就好像莫惜庭真的站在旁边一样，如锦配合的一笑。
如锦心里有疑问，比如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她一睁眼就到了敬和王府了。又比如莫惜庭是个什么意思，为何要留她在这王府里。
可是有些话是能问的，有些话却不能问。
如锦斟酌了一会儿，徐徐开口道，“流苏，昨晚我是病了吗？睡得很沉？”她似乎记得她因为伤口吹冷风的缘故晕了过去？
“是啊，姑娘昨晚被带回来的时候，额头烧的可烫了。康大夫说，要是再晚上半个时辰，恐怕事情就糟了。康大夫给姑娘开了药方子，王府立刻就去抓药熬药了呢。服侍姑娘喝了药，姑娘的烧才慢慢退了下来，不过一直都没有醒过就是了。”流苏立刻回答了一大堆话。
“真是辛苦流苏了，昨晚一直是你照顾我的吧？我昏睡着，什么都不太清楚了。”如锦想问的就是这句话，她要知道莫惜庭对她是什么态度才能猜到他留下她的意图。
“也没什么。就是帮姑娘喝了药，换了衣裳。”流苏嘴中流利的说着，手上也毫不含糊，从妆匣中拿了两支通体翠绿的翡翠簪子给如锦簪上，就给如锦梳好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回心髻。
“姑娘，你看我的手艺好不好？”流苏邀功似的对着镜中的如锦赞叹道，“姑娘本就是个美人，加上我给您这么一装扮，说不得更是楚楚佳人、沉鱼落雁了。”
如锦也看着镜中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好年轻，眉梢眼角尚未沾染岁月的烟尘。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可是注定这样的年纪里，她能开出的只有血色之花。
☆、第四十四章 交锋
第四十四章交锋
流苏话说的很爽利，可是也很有分寸。比如夸他们家王爷的时候就夸得不惜余力，可是到了紧要关头，涉及到具体的细节时，做不得假了，流苏就会快速的转移话题。
如锦暂时没有办法打听出更多的消息。所以只好受了流苏的好意去吃那早已垂涎许久的莲蓉水晶糯米糕去了。一口咬下，真的是又软又？，香味满口。
如锦不禁赞叹，“这糕点不但做得精致，而且香软适宜，是不可多得的佳品。流苏，你也拿一块尝尝吧？”
“姑娘谬赞了，我做的哪有那么好吃？”流苏笑了笑，不过还是依言拈了一块起来，“平常做给王爷吃的时候，王爷总说这糯米糕中少了一味食材，空有色香表象呢。”
如锦心中一动。是了，莫惜庭是爱吃这糯米糕的，往常每到九月十二的时候，她就会给他做这糯米糕，好像都成了特定的习惯了。不过，他倒是没对她的手艺做出什么评价来，只是每次都喝很多酒就是了，喝得酩酊大醉。
若是连流苏做的都不能达到他的要求，那当初他是不是勉强才把她做的吃下了？如锦自嘲一笑。
“九王爷现在在哪里呢？”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见他一面才好。
“唔，应该是……”流苏嘴里正吃着糕点，说的话也含含糊糊的。可是不待她说完，门便被人粗鲁的撞开了。
“怎么着，王爷难道除了在你这儿，就不能去别的地方了？”来人一袭枚红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头上珠翠环绕，行动间便只听得见叮叮当当相撞之声，倒像是个会走路的花架子。饶是打扮的妖艳，也未免流于俗气。
却是熟人，红菱。
“这位是……”如锦的剪水双瞳中一片迷茫，像是清晨蒙着水汽的清潭，澄澈而又静谧。红菱本是特意打扮了来耀武扬威的，可就凭如锦这一双眼睛，她就是寒鸦衬锦鸾，被硬生生的比了下去。不知不觉恼意又添了三分。
流苏忙着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一边忙忙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要和如锦介绍红菱，红菱却一挥袖子制止了她，眼露不屑的对如锦说道，“我就是王爷的宠妾红菱，你是装作不知道吧？”
“哦，”如锦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眸子瞄向碟子中的糕点，施施然又拈起一块，才对着不知不觉就处在等她开口的诡异气氛中的众人继续言道，“没听说过。”
红菱的面容立刻涨得通红，她快步走到如锦跟前，不知哪来的大力一把将桌子掀翻了，“匡啷”一声，所有的杯盘碟子都在地上摔得粉碎，几个本来洁如白玉的糕点也染了泥尘，灰扑扑的。
如锦见她冲过来，就立马避开了。当然不忘拿了手里的糕点，可是看着地上没被抢救到的糯米糕，如锦不禁心疼。真是浪费啊浪费。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揽翠坊也好，大家闺秀也好，劝你不要妄想和我作对！”红菱朝着后面的丫鬟一扬手，小丫鬟立马心领神会的递上了一块洁白的帕子。红菱细致的擦着手，“你没听说过我，很好，现在你听说过了吧？这次是砸了你屋子里的桌子，要是下次你再这么不知趣，我就把你给砸了！”
红菱擦干净了手，目光可以说的上是温柔的看向如锦，“你，可听明白了？”
如锦点了点头，终于把最后一口糯米糕也咽了下去，要不是红菱看她的目光太过殷切，如锦真想去舔一舔手指尖残存的糕粉。这次没吃够，下次一定要让流苏再做一碟子来，不，要两碟子，得带一碟子回去给姨娘、知诚去吃才好。如锦默默打着如意算盘。
红菱虽然不大满意如锦没有出声回答她，不过她自动把这理解为如锦怕了她，都不敢对着她出声了，于是心情又大好起来。
“你若真是这么懂事，姐姐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红菱把帕子扔回给了小丫鬟，脸上更加的和颜悦色起来。
“不敢。如锦不怕姐姐亏待，只要姐姐别亏待了自己就行。”如锦终于走上前来，面上表情似笑非笑，让红菱看了心中就有些不安。
这话说的奇怪，别说红菱不解，就是流苏也不解了。流苏一直呆在如锦旁边没插话，一则是一开始被红菱打断了，若是中间插话显得不大尊敬红菱，二则是想看看如锦究竟有什么能耐。不过流苏就在刚才已经失望了，如锦的行为完全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小家子气的怯弱小姐，别说胆色，连胆子都没有。
如锦不慌不忙的捡起地上的一块糕点，先在指尖翻转着看了看，才煞有介事的递到红菱面前，红菱一脸不解的凑上去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却听如锦温温柔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锦刚才真是怠慢姐姐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如锦是不是？如锦倒是想着好好招待姐姐，给姐姐亲自倒杯好茶，递上这难得的珍品糕点的，可惜姐姐不领情啊，竟将这满桌子都打翻了，如锦也只好拿这弄脏了的糯米糕来亏待姐姐了，其实姐姐倒是和这糯米糕挺配的！”
如锦这最后一句说的极为响亮，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不是好话。红菱脸色大变，面上不但是涨红，连青色也出现了，这贱人怎么敢这么说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她满面怒容的伸出手去抓如锦，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
如锦瞅准了红菱的脸就把糕点用力扔了过去，正中靶心！红菱只觉得眼前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疾速飞来，躲也来不及，将将打在了她的鼻梁骨上，钻心的疼痛让她顿时大叫起来。
“啊！”凄惨的叫声响彻在这处略显僻静的王府小院里。
“菱姨娘，流血了，流血了！”身后的小丫鬟一见事情不妙，立刻冲了上来看情况，只见红菱的鼻子正毫不含糊的汩汩留着血，不禁惊叫起来。
红菱用手捂着鼻子，眉目皱得几乎变形了，尖利着嗓子大骂道，“贱蹄子，这还用你说？快给我拿干净的帕子来，快！”
小丫鬟的动作稍微慢了点，红菱一把抢过小丫鬟手中的帕子，横起一脚就朝小丫鬟踢了过去，“死蹄子，磨蹭个什么？！等你磨蹭完了，老娘的血都流干了！”又骂了许多脏话，不但如锦听不下去，流苏也蹙起了秀眉，真是没想到，红菱竟是个如此没有教养的女子，虽说刚才如锦做的有些刻薄，不过还算拿得出手。流苏就对如锦有些高看一眼来。
小丫鬟无故挨了一脚，又遭到许多比市井泼妇更加难听的责骂，委屈的泪珠子直往下掉。
红菱还在那里不肯消停，骂着，“你个贱蹄子，平时白养活了你！看见我被人打居然不上来拦着，我养你个白眼狼有什么用，你还是给我早早的滚蛋了好！，明儿就让牙婆子把你给领走，不，今天下午你就滚吧！”
好汉做事好汉当，如锦不算好汉，也不能让一个小丫鬟背了黑锅。
“姐姐，你骂的尽兴，可要注意脚下地滑啊。”如锦十分好心的提醒道。
果然，如锦这一句成功把红菱的仇恨拉了过来，红菱这才想起来，她该算账找的应该是如锦。这个贱人居然敢拿脏东西砸她！她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红菱扔开帕子，面色狰狞的朝如锦扑了过来。
如锦小心翼翼往干着的地方退去了。
而红菱却被满地的积水给滑倒了！一来是因为红菱留着鼻血，脑袋有些晕乎走路不稳；二来红菱心急人怒，脚下步子踏的太大，来不及收。而小丫鬟又被她踢倒在地，更是扶不了红菱。
红菱这一摔，真是摔得结结实实，五体投地啊！别忘了，地上除了倒翻的茶水，还有众多的碎瓷片，那大块的、小片的割在身上真是痛极了，简直像是在受剐刑啊。红菱刚才还满目愤怒的眼睛里此刻却是眼泪滚滚的落下，再没了先前的嚣张样子。
“姐姐，我刚才都提醒你地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你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了王爷好好照顾自己不是？”很奇怪的，如锦的心中竟也没有快意的感觉，她只是觉得愤恨，十分愤恨。就这样就痛哭了吗，她真是高看她了。
流苏却觉得如锦过分了些，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不是她能做出来的，就是看着恐怕也不行。所以流苏走过去扶起了痛哭流涕的红菱，红菱才站稳了，忽然反手把流苏重重往那碎瓷片最多的地方推了过去，同时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之色，“你们主仆都是一个德行，想假惺惺的做好人？门都没有！”
幸好如锦一直注意着红菱，故而几步冲过来的时候总算把流苏拉住了，流苏的脸差一点就要毁在那些碎瓷片上了，红菱之心真是歹毒。
如锦将流苏扶到了一边坐下，温言好语安慰着她。流苏的眼里则全是不敢相信，她是好心好意去扶起红菱啊，为什么红菱要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居然还反推她一把？她真是不懂。
“好心也要看是对谁！若是给了捂不热的毒蛇，心头被反咬一口也怪不了别人！”如锦看出了流苏的疑虑和震惊，语气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