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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蔷天-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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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昭仪呵呵笑着,说道:“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要什么就直说——你连这个都不懂的话,我倒真有点同情你了……”
    青蔷哑然——
    她地确是不懂的。她早已习惯了瞻前顾后、察言观色,早已习惯了尽量七转八弯不留痕迹地将别人引向她预先设计好地目地地。事事提防,事事怀疑,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敢相信……累么?还是早已习惯了这份劳累,麻木到连“累”的感觉都消失了?
    她只觉在胡昭仪面前,自己地舌头仿佛都打了结,再也不听使唤,迟疑半晌,方才犹犹豫豫重复道:“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要什么就直说——怎么可能呢?”胡昭仪哈哈一笑,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可能?除非你太过贪心,一样都不想舍,一样都不愿丢;嘴上说着无欲无求,实际上却跟个守财奴一样,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占全了……长此以往,自然像只冬天里冻坏的猫崽子。你一碰它,它浑身的毛就全都竖起来了,瞪着眼睛冲你呜呜叫。”
    冬天里冻坏的小猫崽儿?——在别人眼中。难道自己一直就是这么个可悲可怜亦复可笑的样子么?终于是一无所得。胡昭仪轻轻巧巧一句“天顺是陛下地皇子,陛下要带他走,我可不敢留”,便将一切事情统统推卸掉了。在她面前,沈青蔷只觉自己身上那件自作聪明的伪装立时千疮百孔。不由地满面羞惭。也许“坦率”也是一种莫大的力量,越是在所有人都不肯“坦率”地时候,这股力量越是可以撕裂一切,无坚不摧——比如,干净利落地挖开沈青蔷的心,将那些她一直以来不敢去想、不愿去想地东西,统统暴露出来——
    她不敢爱也不敢恨,被命运驱赶追逐到今天这步田地,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太过贪心”。害怕那必然到来的“失去”么?
    沈紫薇从来不惧怕“失去”,她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杀人哪怕疯癫。始终念念不忘她的“爱情”。靖裕帝也从来不惧怕“失去”,他的伤恸和追悔在这十四年里早已无限滋长。最终覆盖整个皇宫。无所不在。哪怕他所有的妃嫔所有地儿女统统被这伤恸和追悔的阴云吞噬,哪怕他堕入自己编织的悲哀的幻梦罗网。他也毫不在意;目光永远坚定地落在记忆深处那个业已消亡的女子身上,落在他注定无法追溯亦无法挽回的过去的美妙时光之上……——
    他们的悲哀和欢喜,都是那么残忍而鲜明;但至少,他们的确是有着悲哀与欢喜地……而自己呢?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脸上的表情,赫然只剩下虚假与苦笑了呢在回去太极宫的路上,沈青蔷一直沉默不语。身边随着地从人,只当她在为胡昭仪的无礼而暗自生气,生怕触了霉头,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
    翟车走到半路,沈青蔷忽然一掀车帘,吩咐道:“且住,本宫要去瞧一瞧流珠殿地沈昭媛——带五殿下一起去。”
    随车地从人顿时停步,面面相觑,各自踌躇,却终是不敢违拗贵妃娘娘的吩咐,车子调转,绕过太极宫,径直向西而去——
    姐姐,无论如何,天顺都是你地儿子;即使你疯了,即使你已认不出他来,但若能见上一面,定然也会欢喜的吧?——
    我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贵妃娘娘”,实在不知道能当到何时;但片刻的欢喜也是欢喜,能叫你们母子见上一面,总也是件好事。
    此时的沈青蔷却不知道,就在她乘着宫车绕过太极宫向西而去的时候,临阳王董天悟所乘的软轿正好落在了太极宫的宫门前。
    御前总管太监王善善早已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轿前,口中喋喋不休:“王爷,您可回来了!老奴方才还听那些作死的小崽子们胡言乱语,说您染了风寒,病在路上,凶险万分呢,可把老奴给吓坏了。这不,正担心呢,您就来了,果然是虚惊一场……哼,那些乱传话的狗崽子们,瞧我不打折他们的腿!”
    长长一串媚语说完,轿内却毫无声息,许久之后,方才传出两声闷咳。依稀是董天悟的声音,却无比沙哑低沉,从轿内传了出来:“王公公,父皇呢?”
    王善善倒是一愣,怎的?难不成这武功盖世的临阳王,还真的病了不成?不敢怠慢,连忙答道:“陛下人在御书房,召了好几位大臣商议事情呢,可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轿中人“嗯”了一声,又过了许久,轻声问道:“那……沈才人,不……咳咳……贵妃娘娘呢?她在么?”
    王善善听见了他的咳嗽声,更是确信无疑。却又觉得纳罕:这才出去几天功夫,怎么就病得如此厉害了呢?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絮絮回禀:“贵妃娘娘带着五殿下,去东边昭仪娘娘处了……殿下,皇上和贵妃娘娘一直在等着您呢,您既然身子不适,不如先进殿歇一歇,老奴吩咐人给您把药煎上,这些供奉们,可也太没用了……”
    轿中人又是一阵咳嗽,良久方道:“……也好。”两旁立时有从人上前,替董天悟打起帘子,伺候临阳王自轿内出来。一直满面堆笑的王善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怎会如此?一向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大殿下怎会病成这个样子?整个人赫然瘦了一圈,面色惨白,憔悴不堪……简直……简直便像个纸人,仿佛风一吹,就能飞走了似的。
修改版 卷四'66'父子
    对于太极宫,董天悟自是轻车熟路。靖裕帝待他,向与别的儿子不同——即使贵为太子的天启,也常常有久候数日不得一见的时候;只唯有临阳王,无论在哪里,从来畅通无阻。
    他一面拾阶而入,一面低低咳嗽,身后跟着忧心忡忡的王总管。进了一重殿门,董天悟忽然道:“王公公,贵妃娘娘……如何?”王善善颇为犹豫,半晌才答道:“王爷,您是想问……真假么?”
    董天悟一笑,是真是假他自然是不必问的。
    王善善偷眼打量了一番临阳王的脸色,低声道:“王爷,无论如何,万岁对她是颇看中的……只是……老奴总觉得蹊跷……”
    董天悟不依不饶,问道:“那王总管以为……蹊跷在哪里?”王善善满面踌躇,许久之后方才磕磕绊绊道:“老奴也……说不上,可是……可是王爷,这种事情,您就不觉得……不觉得虚妄么?”
    董天悟轻咳一声,将头转了回去,低声道:“假的又能怎样?真的又会如何?只要父皇高兴就好……”
    王总管蹙着眉,答道:“话是这么说,只是……”
    董天悟一笑,不再理会,径自步入外殿,在外堂下首的一张椅内坐定。见王善善依然垂立在侧,便道:“王总管自便吧,不用伺候了……”
    王善善连忙答应,缓缓退了出来,心中却在想:“难不成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网页倒似毫不在乎的样子——要是我,知道非要把个小妞儿叫母妃。多少也要不自在一下子吧?”
    董天悟目送他带着一干从人退出去,收回眼光,索性闭阖双目。导息调气。只是,微一使动功力。便觉怀中如同千针攒刺,几难自抑。好容易强忍着将咳嗽声压下去,嗓子里忽又翻出一股子咸腥来。此番中毒,毒性即烈,自己又全凭一股子狠劲儿强自支持着。经脉业已大损,这恼人的咳疾,怕是这一生,都无法摆脱了吧…幸好,她还活着;靠她自己的力量,活得好好地。
    人在昏迷之时,便如同身在幽深的水底,能听见的只有寂静,能看见地全是黑暗。回忆温柔地环抱着你。在你的皮肤上咬出黑色地齿印——就像是身在梦中……或者,就像是幻梦与真实之间的界限,忽然消失了………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娘娘……我该……怎么办?”
    在那似梦非梦之间。董天悟依稀听见了吴良佐的哭声。这个素来流血不流泪的硬汉,竟然也会如孩子一般饮泣……他很想睁开眼睛。很想挣扎着清醒过来。问他为什么要哭?问他……青蔷怎么样了?她还好么?
    可当回忆黑色的水褪尽,当他神智恢复真正醒过来。却已不知过了多久。而吴良佐满面伤恸,依然立于榻边,眼睛里隐隐有着赤红地血丝。
    “……殿下?殿下您醒了!好些了么?”吴良佐又惊又喜,那样一个粗豪汉子,嗓音都有些把持不定,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对吴良佐,以及那个在背后点倒自己的齐黑子,董天悟本来是不无怨怼的;可此时见他真情流露,心中却实在感动——董天悟忽然便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母亲死去的那个夜晚,他还记得那样鲜明清楚,天要亮了,是吴良佐自外面打开闭锁的门,走进来,把已经哭喊到虚弱无力的自己抱在怀里,哽咽着说道:“殿下,娘娘不在了……以后,便由微臣来照顾您……”——
    那一天,吴良佐也哭了吧?可惜自己早已不再记得。
    董天悟轻轻闭上眼睛,嘴边漾出一丝微笑:
    “吴叔,”他轻声说道,“我很好,就是……没有什么力气……咳咳……”
    “吴叔”这两个字一入耳,吴良佐的眼圈赫然又是一红,他轻声叹息,似在抱怨,更似心疼:“王爷……您怎会伤成这个样子?”
    董天悟费力地抬起手来,抚在胸口上,笑道:“能有什么?左右不过是我的报应罢了……”
    吴良佐脸色一寒,沉默下来,忽又厉声责问:“……是那女人做的么?”
    董天悟缓缓摇头,低声道:“吴叔……我并不知道你在说谁,但你一定是……误会了……”
    吴良佐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着实为大殿下地执迷不悟而气恼,口气立时变了:“殿下,您究竟是中了什么邪?那些事情,都是您告诉她的吧?她现在称了心,得了逞,却反而要……要毒杀您,好灭口不成?”
    董天悟一愣,顿感茫然无措,全然没有想到吴良佐竟然误会得这样深……什么“那些事情”?又什么“毒杀灭口”?临阳王依稀记得自己在赶往碧玄宫的路上,伤重气虚,被齐黑子硬是点了穴道背回来,接下来,便是长久地昏迷了……那么,她呢?她脱险了么?一想起沈青蔷,心中骤紧,董天悟再也顾不得什么,忙问:“青蔷怎么样了?”
    吴良佐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眼眦尽裂,从牙缝中吐出一声冷笑:“她?那贱人,此时可正在太极宫的龙床上睡得正香呢!”
    董天悟怀中一松,一面感觉卸下了千钧重担;另一面,却又忽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不自在来。3~Z中文网;手机站wap;3*Z中文网z…z…z…c…n。手机;电脑同步阅读。还可以下载电子书TXT;CHM;UMD;JAR电子书'
修改版 卷四'67'废立
    董天悟定定望着靖裕帝,忽然问道:“父皇,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靖裕帝的右手紧紧攥在一起,咬牙道:“当年……是父皇没用,竟没有办法保护你们母子……原以为不过忍耐个一年半载,便过去了,谁知道……谁知道你母亲竟狠心如斯,抛下你我父子二人,就那样……去了……”
    董天悟双目炯炯,追问:“母亲……真的是自缢?”
    靖裕帝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眶红了,重重点了点头。
    天悟却不依不饶,又道:“母亲被上官氏威逼见甚,不甘忍受,愤而自缢?”
    靖裕帝还是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临阳王牙关紧咬,在心中交战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父皇,那为何儿臣得到的消息,却说母亲……曾……另有打算?”
    靖裕帝忽然转过脸,狠狠瞪着自己的儿子,声色俱厉:“悟儿,你说的是什么话!朕将诏卫给你,不是让你胡乱捕风捉影的!”
    董天悟却毫不退让,音调如前,话语里的强硬意味却已倍增:“父皇,儿臣并未捕风捉影,儿臣自接管诏狱以来,遍审在押超过十年的人犯,虽因年岁久远,大多数一无所获,却依然有不止一名人证供称,十多年前诏狱确实曾拘押过一批宫里头的宫女太监,审问某位娘娘逃逸之案……自然,这些宫女太监们早就已经死了,尸骨无存,死无对证。宫内宫外,包括皇史内的一切档案俱已湮灭——但这件事情的确是真的,是不是?我母亲并没有死。而是逃走了,是不是?否则为什么她的棺柩中。根本就没有尸体在?”
    董天悟滔滔不绝,每一句话抛将出去,击在靖裕帝心上,万岁脸上地颜色立时便青灰一层,眼中的煞气却又浓厚一分……一席话讲完。父子二人怒目而对——许久,靖裕帝咬钉嚼铁般,一字一顿说道:“悟儿……你想气死父皇不成?”
    董天悟紧绷的双肩慢慢松弛,他跪下去,低低垂着头,说道:“儿子不敢……”
    靖裕帝叹息一声,慢慢俯就身子,将自己唯一心爱地长子搀扶起来。亲手替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哑声说道:“你母亲……当年是真地故去了。朕亲眼所见,再无差错——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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