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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昭仪驻足良久,摇了摇头:“也许吧……可我怎么好像听到了……隐约的哭声呢?”您再不决断,恐怕为时晚矣!”老得几乎直不起腰来的张公公紧紧把着手中的楠木拐杖,撕声道。“殿下,当断不断,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重蹈了皇后娘娘地覆辙,那可怎么好!”李嬷嬷则满面惶急,膝行于地。
董天启依然是那身小太监的肤色,脸上身上满是灰土。只是那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已悄然熄灭,仿佛蒙着一层薄薄地翳。他站在殿中,冷冷说道:
“有什么好吵的?我已决断——但现在却不是行动地时候。”
李嬷嬷一呆,却道:“殿下,如今实在已经迫在眉睫,皇上已招了两次内阁,虽给咱们地人顶了回去,但绝不能长久的。不如……不如……”
董天启斜斜睨她,口中吐出四个字来:“妇人之见——这你便慌了么?吩咐下去,建章宫所有人等,全都给我好好待在这里,一个都不要出去。什么话都不要传,什么人都不要见——父皇是在逼我,逼我自己出错,给他一个现成地理由罢了。3*Z中文网z…z…z…c…n。手机;电脑同步阅读。还可以下载电子书TXT;CHM;UMD;JAR电子书'
修改版 卷四'71'真相
许多年后,董天悟总是想,若那一天他没有继续挖下去,而是就此放弃,之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若那一天,他接受了温暖的虚假,而不去追逐所谓的残酷的“真相”,他的人生是否就会更加的幸福顺遂?吴叔——吴良佐,他是不是就能够活下去?
可惜人生没有如何,流光不可重来。许多年后,当他年老,在一个春夜的晚上,香花的谧色包裹他的身体,他恍惚间便看到母亲站在远处,赫然还是记忆中明丽而温柔的样子。
“我做错了么……娘?”他轻声询问那飘泊的幻影。
自然,没有回答。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一个声音响起:“你又想起了旧事,你……后悔了么?”
他把自己的覆在那只手上,轻轻摇了摇头,答道:“……不,这件事,我从来也不曾后悔过。”——
远处那渺茫的影子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渐渐隐去,自此消失无踪。
……地上那个坑洞业已越掘越深,董天悟忽然停了手,一旁的吴良佐也愣住。昏黄的光晕之中,黑色的腐土里,赫然露出了织物的一角,似是某种厚重的锦缎,颜色褐黄,上面染着斑驳的污迹。
董天悟与吴良佐对望一眼,冷风已抽空了他们怀中最后一丝暖意,只剩下空荡荡的恐惧。片刻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弃去手中的剑鞘刀柄,赤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织物周遭的泥土一捧一捧刮下来。抛向坑外——
有一样东西,慢慢地显出了形状。乍一看来,仿佛像是某种掺夹着杂质烧出来的陶器。惨白之上浮着一层碧青地釉——那是因剧毒死去的人骨,埋了太久太久。不见天日,大半衣衫都已朽烂成破碎的残片。
董天悟只觉自己简直无法呼吸,头晕目眩,一个念头不可遏止地缠着他地身体攀援而上,死死扼住他的喉咙。
吴良佐却忽然爆发出一声垂死挣扎地野兽才能溢出的低吼。他抖如风中落叶,从那具尸骨的左手上,脱下了一枚已染成黑色的指环。
银指环,刻着蝴蝶的银指环;旧日地光阴如蝴蝶般飞走,你还爱我吗?——
风吹过,那个梦又来了。
十四年后的靖裕帝,站在十四年的那个夜里。光阴流转之中,白翩翩含笑而立,手上、脸上都是尘土。颈中还有一环浅浅的红印。
“……你为什么要走?”他问她。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三郎。我厌倦了,我不想把一生都埋在这里。”白翩翩的脸色平和。神情温柔似水。
靖裕帝只觉有一股难以言表的怒气勃然而起,他厉声喝问:“那我呢?你就从未为我考虑过吗?天悟呢?你就狠心丢下他。一走了之吗?”
白翩翩终于动容。微微侧过头去:“你有天下,你是皇帝;而天悟。若我有一丝的可能带他走,我也绝对不会留他在这里的……呵,现在说这个,可又有什么用?”
十四年后的靖裕帝,苍老地容颜和腐朽的躯体,渐渐和十四年前,那个年轻而英健的自己重合在一起;十四年后地撕心裂肺和十四年前的冲天怒火也汇在一处,仿佛某种小小地、看不见地虫豸,在皮肤的里面和外面,同时啮啮啃噬。不是疼,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隐隐地、万劫不复的预兆,扑面而来。3~Z中文网;电脑站www;3*Z中文网z…z…z…c…n。手机;电脑同步阅读。还可以下载电子书TXT;CHM;UMD;JAR电子书'
修改版 卷四'72'册封
秋风尽落。
靖裕帝老了……情人、爱子、唯一的故旧相知尽数离他而去,除却自己日日茂盛的记忆,十四年前的那段往事终于消磨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终于,爱与恨、妒与怨、谎言与真相、悔恨与罪责……所有的一切统统流过他的身体,带走他的生命和活力,只遗下一具腐朽的躯壳。“……幸好你还在,翩翩……朕现在只有你了。”
靖裕帝伸出干瘦的手臂,将沈青蔷环在怀中,长久地、长久地从她的肌肤上汲取温暖,反反复复低喃着这句话,仿佛它是万能的咒语。
“我在,”沈青蔷每每叹息一声,这样答他,“我在这里……”要离开朕!朕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求你别走,只求你陪在朕身边……”
“……我在,”青蔷依然只有这样回答,“……我在这里。”——
我想要的,却是你唯一无法给的;正如同十四年前,你无法给白翩翩一样……陛下,到现在你依然不明白吗?到了一身血污、背后负着一只瓷坛消失在晨风里的临阳;看到了脸上带着诡异笑容、死得不明不白的侍卫统领吴良佐……靖裕十七年的深秋,掌握京师两大势力的“诏卫”和“御卫”同时群龙无首,宫闱内外、朝野上下流言纷飞。八月二十三日,以内阁首辅李惕为首的七十九名大臣联名上书,以“庶出”、“无子”、“父兄获罪”、“姑侄并列”等十二条理由,恳请靖裕帝收回成命。不要立贵妃沈氏为后。这道奏折递上去,却被留中不发,第二日下午。那七十九名大臣便联袂在朝阳门天阙外“叩宫”——整整齐齐跪在青阶下,放声大哭。哭声震天——个个丹心泣血,人人义愤填膺。
“……打出去好了。”靖裕帝坐在太极宫崇文殿上,脸色焦黄,御案边堆着厚厚一摞奏折,手中还捏着一册。云淡风轻说道,连头都没有抬。
一旁侍立的大总管王善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改往日行止如风地手段,整个人钉在地上,磕磕巴巴问道:“万岁,您的意思是……难道是……”
靖裕帝满脸不耐,将手中折子向御案上一抛,径自起身,走到房间的另一侧。在架上取出一只小小金匣,又踱了回来。打开匣盖,口中说道:“听不懂么?传朕地旨意。叫慎刑司的人带着廷杖去,无论是谁。统统先杖三十。朕倒要看看,这些人挨了打。还能跪多久……”
王善善几乎都要哭了,五官统统皱在了一处:“陛下,这叩宫乃是……乃是太祖爷传下来地惯例,可打不得的……”
靖裕帝恍若无闻,自那金光灿灿雕龙画凤的匣中,拈起一颗大如东珠殷红似血的丹丸,置于舌上;王总管见机,忙捧过盛有无根之水的药盏,与陛下服药。3*Z中文网z…z…z…c…n。手机;电脑同步阅读。还可以下载电子书TXT;CHM;UMD;JAR电子书'
修改版 卷四'73'大典
靖裕十八年的元日,一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沈青蔷头戴簇新的九辇四凤珠翠冠,侧披七宝流苏,身穿翟衣,腰系玉带,脚踏描金云龙珠履,五彩大绶配以三束金丝小绶垂于身后,天青色霞帔加身,悬有大小金玉饰物九双一十八件——手中持着祈祷国富年丰的金谷白玉圭,于太庙前正式诏告天地祖宗,受封为后。
据《本朝实录》载:“……皇后沈氏,吏部尚书、承恩侯沈恪中女,年十六,入侍……帝以其容仪恭美、恭谨有德,深爱之……薨,谥为昭敏
这一天,也许是靖裕帝一生之中最快意的日子,手握整个天下的他,终于将自己真正珍惜的那个人,以至尊无上的皇权的名义,永远留在了自己身边。无论她活着,或者她死——她的棺椁和他的棺椁,她的灵牌与他的灵牌,注定永远在一起……虽然她的名字变了,虽然她此时不再栖身于旧日躯壳之内……但那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终于达成了长久以来的夙愿:在这场爱与被爱、追逐与被追逐的拼杀之中,他是赢家。
同样是在这一天,站在苍天之下最最神圣的殿堂之前,沈青蔷却只觉得沉重、压抑,仿佛窒息——即使在生死一线的时刻,即使无数次几乎绝望,甚至都感觉到了架在颈上的刀锋的冰凉,她也从来不曾如此痛苦过……沈青蔷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幻觉:此时这个穿着全天下最华美的礼服、顶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名衔的傀儡一般地自己,正是这无限盛大繁复的仪式之中唯一的祭品;唯一地牺牲——
她已被奉献给蒙昧的、莫可名状地神灵,以换来万岁脸上飘忽的微笑。
……封后大典的最后一项,是皇后娘娘的升座仪式,除了“养病”的沈昭媛外。四宫十二殿所有地嫔妃们依其各自的品级,身着礼服,依次向新皇后叩拜见礼。沈青蔷端坐于装饰一新的两仪宫凤临殿上。目光空洞,直视前方。眼前无数颜色的碎片在虚空中流转来去……无论是满面铁青的杨惠妃,还是满眼玩味的胡昭仪;无论是那些女人们脸上的艳慕,还是眼底的妒恨——她统统看见了,又全然看不清——
叩拜的人群骚动起来,庄严肃穆地殿堂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銮座上正在经历人生之中最大喜事、最大荣耀的皇后娘娘,不知道为着什么缘故,竟然泪流满面。许多许多年前,在那个下午,在沈青蔷真正的人生开启地时候,曾有一个后来也有着皇后头衔的女人,这样对她说:
“假如……假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不会有人胆敢对你不敬;在那里有生为女人最大地荣耀和骄傲;在那里……若你足够聪明足够谨慎,若你能活着闯过那些看不见地腥风血雨。wap;3*Z中文网z…z…z…c…n。手机;电脑同步阅读。还可以下载电子书TXT;CHM;UMD;JAR电子书'
修改版 卷四'74'瑰宝
与此同时,在皇宫的另一边,却有一位和新皇后同姓的美丽女子,站在寒风凛冽的流珠殿飞虹桥上,眺望着金碧辉煌装饰一新的两仪宫。
“……小姐,回去吧,”在她身后,站着一位双肩左高右低、显然身带残疾的宫女,正不住哀求。
“我不会回去的,”沈紫薇轻声说道,“我若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小姐……”兰香泫然欲泣,劝道,“您好歹多披一件衣裳,这样会染上风寒的……”
沈紫薇听了这话,突兀地笑了一声:“风寒?我连死都不怕,还怕风寒么?”
兰香无法回答,惟有埋首垂泪。
沈紫薇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宫装,站在风口上,却一动不动。剧烈的北风舞动她的衣袖裙摆,猎猎作响。
“兰香,终于还是我输了……是不是?”
兰香的身子微微一抖,还未回答,沈紫薇已笑了起来,边笑,边缓缓颔首道:“没错,我是输了……她已得到了一切,她已做到了连姑母都没能做到的事……而我,连到这里来一次,都几乎要倾尽所有……”
兰香怔怔听她说着,心内忽然有莫可名状的黑影隐隐浮现出来。此时此刻的昭媛娘娘实在的太过……冷静,脸上再也没有曾经的如癫如狂的神色——却不知为什么,兰香却只觉得害怕,害怕到整颗心都紧紧缩在一起,简直快要破掉。
“……小姐,”兰香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您可千万不要灰心,您还有五殿下啊!何况二……何况皇后娘娘并不是狠心绝情的人。只要假以时日,一定会……”
“皇后娘娘?”沈紫薇嘲讽地笑着。“是啊,连你都叫她皇后娘娘了……”
兰香立时噤声。
沈紫薇转过头来,脸上依然带着笑,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了:若要她施舍垂怜,我宁愿死!”
风一阵紧似一阵。纵横来去,呼啸而过,在空旷的深宫中撞出巨大的回响。沈紫薇在风里默立良久,直到远处两仪殿檐顶的轻盈线条渐渐消失在暮色里,方才昂起头,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兰香连忙答应,却见昭媛娘娘刚一移步,忽然又回过身来,问她:“今日是皇后娘娘一生一次地好日子。是吧?”
兰香一愣,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那就好。”沈昭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