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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它,小虎开始发脾气,对着昭庆呼呼地吐气。
便在这时,清儿引着几名面孔陌生地女子有说有笑地走进小院。
昭庆一眼看到几女斜绾的发髻,心下一惊。那是楚女偏爱的发式,四国皆知。
清儿凑近昭庆,“姐姐,这几个姐妹入宫不久,还从未见过白虎,求过我几次了,今天才将她们带来。”
昭庆没有表示,只是盯着几女的发髻出神。
几个女子年纪都不大,挤作一堆,好奇而羞涩地偷眼打量昭庆与小虎。
小虎生昭庆的气,对突然冒出现的陌生人也爱理不理,索性窝到昭庆脚下打起了磕睡,可爱地模样瞬时引来女孩们的惊呼。
见昭庆并未表现出不满,女孩们的胆子大起来,有人甚至走进几步,细细端详小虎。
她们一开口,昭庆已知自己猜得没错,这般地柔声软语非楚女莫属了。
清儿解意,发现昭庆的目光一直在女孩们的头上转,便俯在昭庆耳边小声揭开了几女的身份,“她们都是前阵子大王从楚国带回来的。”
昭庆垂下眼帘,一阵地心酸。只听得女孩们轻声地交流,“好可爱,像小狗。”“你看它脑门上的杂毛。”“那不是杂毛,它长大了,那里会显出王字。”“听说楚宫里也曾有过一只白虎。”“我也听老人说起过,不过早已不在了”……
昭庆不想再听下去,正欲起身离开,院门处又走进一人。
“你们在做什么?谁准许你们来这儿的?”白净的管事大人难得发威。
几女急忙散开,神色慌张地垂头不语。
刘管事瞪了她们几眼,目光最终落到昭庆身上,“哑女,长公主要见白虎,你抱上它跟我走一趟吧!”
第十章 殿杀
长公主随母朱玉住在内廷的深处,昭庆一路走下来,悄悄地打量四周,不知道子思会否被关在这里的某个角落。
刘管事提醒昭庆,“长公主年幼,是大王目前唯一的孩子,其母虽未受封妃嫔,却不容轻视。”
昭庆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小虎,苦恼着一会儿该如何见礼,要她这堂堂的楚国公主给侍女身份的人下拜还不如杀了她,要知道,在楚宫,昭庆是连王后都不拜的,这当然是得到了楚王的特许,反正昭庆也没想过与王后亲近。
长公主还小,根据白越的习俗,至今仍未被赐名,也没有分封到殿宇,居所名秀云居,竟是掩在一片柏树林旁,昭庆心下好笑,这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女孩儿家的闺居,也不知白越王是怎么想的。
不过,昭庆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一次的召见会如此地开场。
跟在刘管事身后进入庭院,昭庆尚未站稳,一声稚嫩地尖叫骤然响起,白虎受到惊吓,竟然奋力挣脱了昭庆的怀抱,开始满院乱窜,一时间叫声迭起,有人在混乱中高喊,“快将老虎拦下!”“保护公主!”
昭庆顾不上看仔细众人,只忙着去追那小虎,小虎跑得倒不快,可昭庆穿着罗裙,行动多少受到限制,小虎闪身跑出了大门,昭庆也无奈跟了出去,转眼便追进树林。
好在小虎贪玩,回到树林又跳又蹦,忘记了跑路,被昭庆一把摁在地上,狠狠拧了几下它胖乎乎的脸蛋,小家伙这才老实下来。
昭庆微喘着抱起小虎,注意到周围除了自己再没无旁人,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往回返。
尚未走出林子,已看到秀云居前整整齐齐地跪倒了一大片,一个紫袍青带、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背向而立,大声斥责着众人,“这么一点小事,就惊慌至此!寡人听到声音,还以为有刺客潜入,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却不过是为了一只几个月大的小虎,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他的声音冰冷而严厉,吓得众人战战兢兢地均不敢言语,只有一个碧衣美妇略抬起头来申辩,“大王息怒,是奴婢不好,本想召来白虎给小公主解闷,没想到她一见白虎就吓得大叫,惊动了王驾,奴婢再不敢了。”
这妇人秀丽丰满,一双美目尤其水灵勾魂,她身旁婢女怀中紧搂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女娃,粉嫩白皙,正紧抿着小嘴无声抽泣。
昭庆顿时了然,这男人定是当今的白越王无疑。
美妇话语刚落,白越王便重重地冷哼一声,再不多言,抬脚便走,形迹如风,众多的侍从武士也急忙纷纷从地上爬起来,紧随其后。
转眼间,这一行人就走出好远,被婢女抱住的女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直到众人散去,昭庆才缓缓走出来,小虎不甘地伏在昭庆肩头频频回首密林,喉中发出呜呜地声响。
刘管事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候着昭庆,对她扬了扬手,无奈道:“回去吧!”
没走几步,又后怕地嘟囔,“大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附近呢?不过,你的运气还真是好得没话儿说,若非大王现身,朱玉怕是会要重责你一顿呢!”
……
立春,宫内照例设晚宴,大王与群臣欢聚。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白越王宫内的承恩殿却已是窗门洞开、张灯结彩,白越王身着紫袍,高坐于殿首,左右两排长席,文臣武将各据一边。
宫内的女子大多寂寞,如此难得地欢庆场合岂能轻易错过,只是有幸入殿的毕竟是少数,其余人等惟有远远地向殿内眺望,好在夜深灯明,倒也看得十分清楚。
昭庆留下伶儿看管白虎,自己带上清儿也来凑热闹。
乐声悠扬、醇酒飘香、美女如云、君臣融融,端地是一派歌舞升平地盛景!
白越王一挥手,歌舞骤停,诺大的承恩殿顿时鸦雀无声,臣子们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年轻的君王,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副将延雄平定西丰族叛乱有功,值此佳节,特进封其右将军之职。”
众人的目光立时转向末席,那里徒然站出一个彪汉,大步流星地奔到白越王驾前,深深下拜,“谢大王!臣一介武夫,不善言辞,大王圣恩,臣必万死相报!”,嗡声嗡气,回声隆隆,不少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白越王却似不以为意,嘴角微动,阴冷深遂的目光在群臣身上转了几转,众人纷纷垂首,相信无人再敢皱眉。只有右席首座的威武男子依旧满面的厌恶之色。
“你这一仗打得漂亮,”白越王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西丰青壮年尽损,几近灭族,寡人倒要看看还有哪个部族敢步其后尘!”
彪汉得了大王的赞许,分外兴奋,“大王圣明!”,黝黑厚实的脸蛋竟因激动而微颤。
群臣中也开始有人附和,“大王圣明!”“大王圣明!”“大王圣明!”……
白越王满意地点头,只是,目光扫过右席几张忧虑的脸庞,神色又冷了下来。
白越王的身旁半跪半坐着一名秀丽非常地年轻女子,注意到大王面色不善,急忙双手奉上美酒,娇嗔道:“王,早就听闻楚女多艺,奴婢还未见识过她们的舞姿!”
白越王微眯起双眼,“既然青玉想看,就传她们来献舞吧!”
轻柔地乐声随之响起,一队白衣美人似乘风般飘入殿中……
有歌舞助兴,殿内的气氛看起来再次轻松,白越王不大饮酒,却不时示意群臣畅饮,大臣们不敢违了他的意,不时举杯,很快便有人现出了醉意。
舞者均是年轻的少女,各个貌美如花、白裙飘飘,令人心旷神怡。一阵急乐响起,舞者中转出一个高挑少女,只见她将宽大的外袍缓缓褪下,现出桃红色贴身衣裙,美好地身材顿时展露无疑。少女半裸的香肩似玉若瓷,明媚的脸颊娇嫩欲滴,舞动的身姿柔软如柳,立时引来啧啧赞声。
高高在上的白越王也似被这美貌少女吸引,凝神注视,良久不语,他身旁的美女自然不会疏忽他的每一个表情,秀美的脸蛋上顿时闪过一丝郁色。
少女越舞越快,身形如彩蝶飞舞,又似落英纷飞,飘逸的黑发更是几乎勾去所有人的眼珠……
众人正看得兴起,突然,一个魁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直奔桃衣少女而去。
正在起舞的少女们惊得乱了舞步,纷纷四下躲避,那桃衣少女尚未回过味儿来,一只粗壮的大手已摸上了她的玉臂……
随着少女的惊叫声起,君臣都已看清来人,不是那刚刚受封的右将军延雄还能是谁?
右席上的武将有按捺不住的,马上起身呵斥,“延雄,你失心了不成!”
文臣中也有人大叫:“延雄,惊扰王驾,该当何罪!”
……
那延雄却是毫不理会,双手齐上,一心要将那不住挣扎的桃衣少女揽入怀中。
承恩殿内一时大乱。
“王,延将军还未获封赏,他如此喜爱此女,不如就赏了他吧!”娇媚的女声不失时机地响起,夹在众多男声中却是分外地突出。
承恩殿又安静了下来。
除了殿中央仍旧纠缠地一对男女,其余神色各异地众人均关注起白越王的反应来。
白越王的表情木然,最初只静静注视着酒醉的延雄粗暴地拉扯少女,之后视线驻留在少女手臂上狰狞地青紫印记上,眼中才开始闪过光芒,半晌,嘴角现出一丝邪笑,“既然延将军看上此女,寡人就将她赐给延将军。”
大王发了话,众人再不敢多言。延雄虽醉,却也听得明白,不由狂笑,拉住桃衣少女,更是不肯松手。
那可怜的少女本就羞辱难当,极力挣扎之际闻听大王此言,心知无望,一双美目绝望地看向白越王,神色凄苦异常,别看她小小年纪,却是十分地刚烈,当下双眼一闭,愤而咬舌……
殿内殿外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一场欢宴转眼间染上血色,实在令众人始料不及,好长时间里,君臣均沉默不语,谁都清楚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发生这种事,难免预示不祥!
祸首延雄此时也受惊清醒了大半,急忙一把推开少女仍旧温暖的尸身,重声跪倒。
良久,左席首座的白须老者缓缓起身,对白越王恭身施礼,声音平静道:“大王,楚女抗命,败了大王的雅兴,死有馀辜!”
群臣侧目。谁都晓得大王最恨抗命之人,这样一顶帽子压下来,还有哪一个敢为惨死的少女进言?何况,不过是一个舞姬!
白越王面色稍缓,娇媚的女声适时再起,“王,丞相说得极是,分明是此女不识好歹,即便死了也罪不可赦!”
伏地的延雄也乘机落井下石,“大王,楚人一向看不起白越,此番大王率军攻入楚地,楚人竟然联攸抗击,实在可恶!这笔帐还没有清算,楚女就敢在大王的宫宴上自尽,实在是对大王不恭!”
白越王冷笑声起,“楚女?不过是寡人捉来的小玩物!”
说着,用手一指那群跪地悲泣的白衣少女,厉声道:“将她们全斩了,弃首于楚境!”
……
昭庆立在一根冰冷地石柱旁,静静地看着华丽的殿宇内发生的这一切,即便是白越王最后的那道命令,也不过是令她的身体不为人觉地微微一颤,只是,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庞上,一双明眸却是比任何时候都亮、较任何时候都寒!
那日后,宫内流传,大王重用延雄是故意做给大将军看的,谁让大将军敬穆一再反对大王用兵!
侍女们更是开始津津乐道后宫里敬妃的惶恐与青玉的得宠,少不了幸灾乐祸与羡慕嫉妒。
没人再提及那些惨死的楚女,仿佛她们根本未曾出现过……
延雄莫名得势,外廷开始频繁出现他魁梧如山的身影。少女们毕竟胆小,即便不说,却是谁也忘不了此人在承恩殿的暴行,大家心照不宣地刻意躲避着他。
只有昭庆,照例带着白虎散步、闲逛,一切如常。
一个午后,得意洋洋的延雄大摇大摆地走出中殿,刚刚又得了大王的夸奖,便连大将军也不再对他废话,这样的日子真是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
延雄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不过是被大王派去西丰走了一遭,杀了几个不怕死的家伙,自己尽了兴不说,还因此入了大王的眼,权利富贵轻易得来,运气实在好得没话说!
心里正乐开了花,一道白影倏地从矮丛中蹿出,不偏不倚正落在他脚前。
延雄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在肃穆的中殿周围竟会有猫狗出没!
看仔细了,却原来是一只小虎,少见的白色,同样瞪大了双眼,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只是眼神中除了新奇怎么还似有几分懊恼?
延雄忍不住骂起来,“看什么看,小畜生!这么丁点儿大,连给本将军塞牙缝都不够!”
小虎仿佛听懂一般,顿时气得虎眼圆睁,虎须倒竖,屁股一撅、上身下俯,作出一副威胁之势,看模样,是被得罪了。
延雄大乐,“好!小畜生执意送死,本将军也正想尝尝虎肉!”他倒是没想一想,王宫内的白虎岂是他轻易动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