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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月盘上去,算法术吗?”
“这个当然算!”白衫人这次很肯定地回答道。
“你在一处地方做事。千里之外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你在做什么,甚至听到声音,算法术吗?”杨帆很淡然地回答道。
白衫男子简直想一耳光子刮过去。这他娘的不是传说之中的千里眼顺风耳吗?这不算法术,还有什么算法术的!他眯着眼,接下来的问题变得关键起来。
“爵爷学到个一招半式没有?”
“没有!”杨帆道。
“没有?”白衫男子语气中带着质疑,不过不要紧。只要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便行。“那……那地方……爵爷能带我过去吗?”
“并不能!”
“为什么!”白衫男子这时候已经有些小激动了。这么个仙境。即使是秦皇汉祖,都梦寐以求的长生之地,他怎么可能不渴望。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
白衫人直接将杨帆的这句话理解为不愿带他去,便有些忿忿道:“不知道,大概那个范围总知道吧?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个地方离我们很近,却离我们又很远。”
“什么意思?”
杨帆嬉笑道:“说近,可以说就是你现在脚下的这块土地,说远。他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维度,甚至连我。都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世界。”杨帆饶有兴趣地对白衫人说道。
这句话,白衫人想了很久,他并不是什么蠢人,但这么句有哲理的话,还是值得思索很久的,便问道:“你是说,你去过的地方,和这里一模一样?”
“大致一样,有些出入。”
白衫人狐疑道:“不会是你诓我呢吧?”他开始怀疑起杨帆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做了个梦,梦见了仙人在这里生活,然后,就连他也搞不清到底是现在活在梦里,还是那个仙人的世界是一个梦。如果真是这样,他极度怀疑杨帆被刺杀之后,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不过他还是出于礼节,说了一句是不是在诓他。
“呵呵。”杨帆笑了笑并不说什么。继而有感觉到与一个古代人谈论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便话锋一转,道:“你不会远道而来,就是跟我来讲这玩意儿的吧?”
白衫男子似乎也想起来,自己是身系重任,便怔了怔神,道:“吾乃钦差,圣旨要不要给你看上一看?”
“你就是钦差?”
白衫男子冷笑一声,“如假包换。”杨帆呵呵一笑,道:“圣上真是大材小用啊。杀鸡焉用牛刀,怎么派周学士来当这钦差大臣了。内阁不忙吗?”
来人正是周延儒,三月前刚刚被圣上赐金银绸缎,护送回乡。仅仅三个月,便再一次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出现在了登州府,真是宦海沉浮,朝起夕落。他笑了笑,道:“托爵爷您的洪福,被赶出内阁,荣光回乡了。”
“哦?”杨帆道,“这内阁首辅,莫不是被温体仁做了吧?”
周延儒扶栏长笑,拍栏和道:“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注)
杨帆一愣,又问道:“什么意思?”
“这是谐语。如今内阁上位,人事调动。礼部尚书黄士俊,乃是状元出身,左右侍郎为孔贞运、陈子壮,一个榜眼一个探花,让人惶恐。‘乌龟’便是指他温体仁,乌程籍,归安人。这‘王八’,便是四川巴县王应熊。如今的内阁,把持朝政,只知私利,真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礼部尚书换人了?徐老呢?”
“入阁了。追加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对于徐光启,周延儒还是佩服之至的。
杨帆点了点头,疑惑道:“周学士说托我的福,怎么?是在下做错什么了吗?”
“税改遭驳,在下推荐税改,最后就被弹劾了。你说是不是托你的福?”周延儒冷哼一声。其实他也是个想立牌坊的那个啥,本来嘛,做个糊涂首辅,安安稳稳地也就过去了。结果被杨帆这么一撺掇,精虫上脑,也想名垂千古,结果还没怎么样,就被赶下台了。
(注:温体仁成首辅,是崇祯六年的事,而对偶的上句所讲三人,黄士俊任礼部尚书,是崇祯三年的事。后黄士俊回乡照顾老父,由徐光启接任礼部尚书。)()
第184章江湖人何处为家
清晨雨后,朝阳初升。杨帆见陈王廷练武归来,便打趣道:“陈兄真是十年如一日啊,这练武之事风雨无阻,佩服佩服。”
陈王廷笑着一礼,道:“爵爷叫我王廷便可。这练武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将春秋大刀靠在兵器架上,擦了擦汗,问道:“爵爷伤口可曾痊愈?”
杨帆点点头,道:“好的差不多了。对了,王廷,那日晚上,你穿梭到我背后的步法,是什么路数,为何如此迅速。后来那手空手弹钢刀,更是一绝,不知道……”他可能不清楚,江湖上这么肆意地问人家武功路数是很忌讳的。
陈王廷一滞,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似乎计较了许久,才道:“听闻爵爷未入世之前,乃是卜算子之徒,江湖更是有传闻,大凌河之战,乃是爵爷未卜先知,藏匿关宁铁骑,最后出奇制胜,不知是真是假?”
“算是真的吧。”杨帆没想到自己还没入江湖,便已经小有名气了。相术一脉,到了今日,自然是麻衣一派执天下牛耳,但横空冒出的卜算子,就连麻衣苏青,都说是见过此人。这让当时瞎诌的杨帆就感觉心里毛毛的,莫非还真是有卜算子这号人物?
陈王廷试探着问道:“难道令师尊就没有传爵爷什么道法?”他的眼睛看着杨帆。秋风萧瑟,吹落庭内的桦树叶落在地上尚未干透的湿洼上。
“道法?王廷说笑了,世间若真是有道法。那还了得?所谓未卜先知,那也是谋虑计较,并非卦象占卜。”杨帆心中一想。难道古代人就这么向往仙法道术?
“那令师教爵爷什么?”
“算术天文,地理格物。”
陈王廷暗自一惊,有点不置信道:“爵爷有没有听说过江湖?”杨帆一愣,江湖谁没听说过。卖艺走江湖,游医郎中,单刀逍客,哪里有人。哪里便有江湖。
江湖人何处为家,江湖人何以为家?
“江湖,不就是那个江湖吗?”杨帆说不出哪里是江湖。似乎江湖便是一种状态。江湖人士,那就是有江湖的规矩。他看过金庸的武侠,江湖人,快意恩仇。也没有什么朝廷人和他们讲什么法律。
陈王廷年纪轻轻。须发茂密,下巴上的山羊须在风中稍稍前翘,“爵爷说得不错,江湖,就是那个江湖。但爵爷看到的,只是江湖的一角。在下走镖闯江湖,在这座江湖之中,也不过是江湖小虾。那些大宗师、大门派,也许会令爵爷大开眼界的。”
“王廷这话。意思是我见到的江湖太小了?”杨帆好奇道。陈王廷抚了抚春秋大刀,眼光看向了远处。
“记得刚刚走镖,当时在太行山一处山坳上。那时候,十九岁,刚刚接过师父的镖旗,那是第一趟远镖。爵爷明白,十九岁,血气方刚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看到流寇便杀,那些盗寇,都是官府明文通缉的,杀了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我年纪轻轻,便被擢为了乡兵守备,自然想多为乡亲除害。
结果一来二去,便惹怒了太行山的太岁爷。出动山寨里的全部马贼,将我们的车队围在了山坳中。好几次突围都折损了手下镖师。我便知道,那个头子就是想让我尝尝走投无路的感觉。越是这样,我便越不能委曲求全,结果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最后,就剩了我一个人。二十余镖师都死了。
三十来个马贼,还有一干流寇,将我包围住,嘲讽着我。当时我真想一刀子解决了自己。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镖局。对不起失去的弟兄。然而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道人影掠过。我看不清是何人,便被他一手拎了起来,飞远了。只看见那些马贼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我们远去的样子。那是我毕生以来,感觉最豪气万丈的时刻。”
杨帆听得一惊,飞起来,娘的,不会是轻功吧?他是个二十一世纪崇尚科学文明的好孩子,至于内功、轻功的,九十年代流行过,后来就被拉入了伪科学的黑名单。他自然明白,少林寺、武当派、昆仑派,这些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也确实存在,至于会不会真正的功夫,还要打个问号。被陈王廷这么一说,他感觉心里毛毛的,难不成真有?他又想起了那晚陈王廷那鬼使神差般的举措,骇道:“难不成……你!”
陈王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两人落地之后,那人自言是一云游僧,途径此地,见我被流寇包围,出手相救。我将事情原委告之高僧。他便说和我有缘,愿不愿随他出家。我就算肯,我那老爹也不肯,便谢绝了他的好意。
他说相逢便是有缘,既然我不愿出家,便教我了一套少林禅宗俗家弟子的功法,说是练至大成,一苇渡江,指可断金石。当时我也同爵爷现在的心境一般,觉得不可思议。等云游僧离去后,回去的时候镖也失了,只能回去。
也是没事的时候练练,往后走镖,愈加感觉自己的身手灵敏了不少,看东西也清楚了不少。”
杨帆咋感觉陈王廷说得像是打广告的,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一口气上五楼不喘气……他没想到,还真有内功这一说。
“我也想过投身武举,那年像是,凭着眼力惊人一马三箭,三马九箭,射了个凤夺巢因为擂鼓报靶的鼓吏受人贿赂,却只擂了三通鼓。主考官闻鼓声,即以中三箭论之。于是便驰马掣剑,劈死鼓吏,逃出了校场。
那年老父也被我气死了,劈死了鼓吏,也无缘仕途,便混迹江湖。混得个‘二关公’的名号。这次押镖回来,准备收拾行李,去河南嵩山一趟,想去问问,到底我现在这个境界属于何等境界,没想到遇到了爵爷。”
陈王廷叹了口气。人生如戏,世事难料,就在报国无门,准备入江湖之时,上天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第185章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那你现在想好没有,是入江湖,还是战沙场?”杨帆看着陈王廷,佩服他的身手,如果到了军中,绝对拔擢得飞快。
陈王廷看向杨帆,道:“我想跟着爵爷,不知爵爷您看不看得上我这身手?”入了沙场,终究还是籍籍无名。哪个男儿不想功成名就,但又有多少人,到最后能够万人景仰,举世无双?少得可怜。大将霍去病、卫青,惊艳了整个汉王朝,身后扎堆的将军,又有几人,为人熟知?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说说的。
死后名,活着没活好,却总想着死后的名声。有些可笑,又有些可叹罢了。陈王廷看得通透,与其混江湖,战沙场,倒不如在杨帆身边。他不是个蠢人,混个锦衣卫千户的,也被杨帆差來使去,就是孙毅、李郁欢这样的官宦子弟,都对他敬重有加,那他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跟我?你可想好了。”杨帆对于这样的高手,自然不会有什么拒绝理由,“我可不能给你加官进爵,但有我杨帆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陈王廷。”对于这样能在不知情的黑夜,出手相救,江湖口碑又好的高手,杨帆自然不会嫌碍事。
陈王廷长笑一声,道:“在下是不是已经卖身给爵爷了?”
杨帆淡然一笑,转了转春秋大刀,“我可不会给银子。”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
……
……
江湖如一张网,恩怨牵扯。总能拉扯到一块儿。金州一处营寨,迫近日落,便有不少的守军扛着长枪。往营寨中走去。秋风送来的不是爽,是萧条。大凌河之战后,野猪皮稍有了收敛,但小规模的冲突还是偶有发生。今日你埋伏几个小队,明日我杀几个哨兵,都是小打小闹。东江军在辽南算得上是大明最后一支劲旅。
青衣书生身后的十人,带着斗笠。沉默不语地站在箱子边上。稍时,几骑飞来。十个锦衣卫稍稍扬起斗笠,看向那个铁衣边将。来人仔细盘问。青衣书生便一一回答,然后将手中的令牌递了上去。
骑马将军看过令牌,点了点头,随后扫视了一眼青衣书生后边带着斗笠的十人。狐疑道:“你们几个。带着斗笠作甚!”
青衣书生一滞,连忙赔笑道:“将军见谅,这几个人,还有其他事要办,不便露面,所以……”马上之人眉头一皱,喝道:“还有何事?”
青衣书生眼珠一转,笑道:“在下几趟过来。都是侯将军接应。这次舵主说了,有一笔买卖。要和金州的将军们分上一杯羹,特地命在下与诸位商量则个。”
“哦?上头怎么没说起这个事?”
青衣书生讪讪一笑,道:“在下说了,只是单纯舵主想和将军们做笔生意。侯将军也清楚,历年这每一趟,将军抽成不过这个数,此次舵主给将军们的却是这个数再翻上一番,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