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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只是细碎的几个音节,随后渐渐成了曲调,调子有些怪,听着低沉萧索,却又有金戈铁马般的杀气。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衣袂微拂的人影,翩然站在檐角,在他身后是一轮钩月,清绝华彩,举世无双。
桂儿抱膝坐在廊下,这两天的小雨都是这般淅淅沥沥的,不似初夏,倒像深秋。
她无事可做,只能望着满院子的杜鹃花发呆。
这花开的真好,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都能开的这样旁若无人,这样鲜艳。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在她身后站定。轻轻道:“陌陌,该换药了。”
她“嗯”了一声转过身,看着白衣公子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拉过她的手,撩起衣袖,手臂上长长短短的伤都已经结了疤,看起来不太好看。
她却并不在意,定定的看着他从青瓷的小罐子里挑起清凉的药膏,仔细的抹在伤口上。
一只手抹完,又换一只手。两只手都抹完,她很自觉的解开衣扣,将长发撩至一侧,露出了后颈,等他抹药的时候开口问道:“元宝……呢?”
这两天里,她就问过这一句话,一天一遍,一共两遍。
“早上和白洛学暗器,玩累了,才睡下。”身后那个好听的声音简短的回答,昨天他的回答是:“和青晖学打拳,玩累了,才睡下。”
桂儿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那一天深夜,当惊醒的元宝从庙门缝隙里看到满身是血被刀剑包围的娘亲时,吓得两腿哆嗦几乎昏厥,至今都没有和她见过面。
她怕给儿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更怕儿子以后都不再相信她。
“别担心,元宝只是想快点学会武功。”他替她轻轻拉好衣领,转到她身前重新坐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的脸,“他想保护你,他很心疼你。”
桂儿蓦然抬起头,复又低下,终于说出了两天中的第二句话:
“三公子,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苏嬴皱了皱眉:“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她不解的看着他,很奇怪他怎么会这样问,“那我留在你这里,又是做什么?”
他犹豫片刻道:“你的伤……”
“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经脉更没有内伤。”她不信他看不出来,于是摇了摇头,“我很感激三公子那一晚出手相助,只是我们还有路要赶,也没有理由留下,所以……”
“你还能去哪里?”他突兀的打断她,在她错愕的眼神中看到一抹痛楚,这才惊觉说了不该说的话,却又不甘示弱的,直视她,赌气般的说道:“我不准你离开。”
桂儿怔住了。
苏嬴微微倾身,问道:“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摇了摇头,事实上,那天当她听到熟悉的箫声,看到仙人般的身影时,还以为是用功过度产生的幻觉。
他此刻不是应该陪着百里垚,和南山君回枭阳国平息内乱吗?
“因为……你。”他微微眯起眼,眼中暗影流动,“我也妥协过,如果韩烬能给你想要的幸福,我可以放手。可是陌陌,你不幸福。”
“你……”她心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被她刻意藏起来的伤口,就这样被突然的撕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抽痛,眼光却渐渐转冷,“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眼神一动,突然趋近,两手撑在她身侧,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地,精致的五官近在眼前:
“和我有关系,你的事都和我有关系!”
他的语气不再像平时那样冷淡,目光灼灼,目光中包含了很多话语,却又无法表达,只能执着的盯着她。可桂儿还是不动声色,直到他的眼神慢慢冷却下来。
苏嬴突然拉住她的手站起身来:
“跟我来一下。”
“去哪儿?”
他转过身:“你有没有听韩烬提起过凰引图?”
桂儿眉梢一挑。
看到她的神情,苏嬴已心下了然,道:“陌陌,那幅画就在你的身上。”
她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拉住她的手穿过庭院,叫住正守在院外的白洛,道:“白洛,带她去镜厅。”
说罢转过头低声道:“陌陌,你该知道自己是谁了。”
当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苏嬴才收回目光,掌心中湿漉漉的,竟然是一层薄薄的汗。
他竟然,在她面前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很久之前,她的一言一行都热烈而主动,他被她牵引着,并不需要说太多的话,就能明明白白的看到她的心。
可是现在,当她拒绝敞开自己心扉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如何接近。
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想说的话一句一句告诉她
大哥说,姑娘家都很柔软,不管是内心还是身体,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二哥说,姑娘家都很敏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牵动她的感情;
但是在她之前,他从没在意过姑娘家的想法,确切的说是完全不需要。见过他的女子都想接近他,她们用各种方法向他示好,即使他完全不做理会,也没有因此让倾慕者却步。
从没有主动的去接近一个人,所以——
他在她面前这样笨拙,真是糟糕透了。
苍崖紫院大火的前夜,他已经和百里垚说服了南山君连夜离开,因此那次偷袭没有成功,对方也没有探听到他们的行踪。
只是他虽然料到了枭阳皇室中必定有人要阻挠百里垚,进而袭击南山君,却没有确定韩烬会在此事中掺一脚,更没有想到桂儿会对韩烬那样的信任。
当留守六野道的人告诉他,偷袭者中似乎有韩烬的身影时,他开始坐立不安。离鹿鸣城远一分,心里的不安就浓一分。
他不该让她留在韩烬身边的!
本以为还能等……至少等到百里垚平安回到枭阳。可是,他毕竟低估韩烬了。
他知道他不会甘于平凡的山野生活,却不料,他竟然卷入了枭阳的内乱。
那么陌陌……一定也不能幸免。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百里垚与他多年挚友,自然明白此间忧心。救下南山君的第五天,百里垚请苏嬴重返鹿鸣城,目的是替他监视王妹星罗公主的一举一动。
苏嬴知道他的意思,连夜就动了身。
可是……已经晚了。
远远的看到她清晨开门洒扫的身影,神情满足而恬静。
那样的表情,他从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曾经她是爱恨分明的女子,她对他说:苏嬴,我喜欢你,所以你也一定要喜欢我。那段日子,或者开心,或者生气,或者怨他不解风情,或者因他的拥抱而雀跃,却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安详。
好像什么都拥有了,再不想要其他。
他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间空的发疼。
很疼很疼,疼的他忍不住转身仓皇离去。
这五年来,他想忘总是忘不掉,想放已经放不开的人,却早已经将他当做了陌路。
她说过要教会他此生此世非卿莫属,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
不是这个人就不可以!
不是陌陌……就不可以!
平生第一次,他写信回潜龙谷向两位兄长求助,信的内容很短:陌陌已得平安喜乐,我当如何?
大哥苏镜的回答洋洋洒洒,结论其实只有一个意思:如果你能让她更幸福,就去抢回来。
二哥苏醒的回信则只有一句话:何不让她继续平安喜乐?
想了很久,他才下决心选择了二哥的回答。
可是那一晚,当他收到韩烬夜会百里淼的消息立刻追赶而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她独自对抗数十个杀手浑身浴血的模样。那一刻,心中骤然生出的杀气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
各人自有各人缘法,从今往后,他只随心而为,不会再退让。
因为韩烬,他不配!
青晖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渺茫的思绪,报上的是一个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苏嬴略略点头:“韩烬真的到这里来要人?”
青晖道:“十七爷正在前头和他周旋,说了三公子早已不在鹿鸣城了,不过他看起来不信。”十七爷正是筥炉堂的主人,苏嬴最小的爷爷苏榕。
苏嬴想起那一夜见到的朱雀,神色一肃,淡淡道:“我出去见他。”
“三公子……”
“无妨,他无法从我这里带走任何东西。”
第十一章 断情殇(三)
筥炉堂的前厅里,留着五绺长须的苏榕正举着一杯清茶,站在他对面的蓝衣公子,正是神色中略带着几分阴郁的韩烬。
苏榕正悠悠的说道:“我家小三子不在这里,韩公子怎么就是不信?我堂堂一个……”
话未说完,韩烬的眼神一紧,声音冷淡道:“苏嬴,你果真还在鹿鸣城!”
“我离开过,回来了而已。”
苏榕见缓缓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苏嬴,不禁懊恼顿足道:“小三子你存心拆我台。我才说了你不在,你却偏偏这时候出来。”
“榕爷爷,这里交给我。”苏嬴微微摆了摆手,苏榕目光微闪,轻叹一声,说了句“你可别浪费我的茶”,这才转身离去。
苏嬴撩起袍角,在方才苏榕的位置坐下,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韩烬也不拐弯抹角,问道:“把桂儿还给我。”
苏嬴抬起头,神色之间颇为淡然:“你的‘桂儿’不在我这里。”
韩烬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弯起了唇角,神色中虽无笑意,语调却恢复了往常的平和,他慢慢在苏嬴对面坐下,道:“三公子,你可知道当初朱衣门青阳坛有一种焦木蛊,是我义父亲自喂养。中蛊之人平时没有异状,可一旦母虫死去,子虫也会相继死去。子虫一死,中蛊之人会立即暴毙。”
苏嬴并不说话,静待下文。
韩烬继续道:“若是我说,此刻枭阳国中几位重臣身上都种有焦木蛊,你信不信?”
“你想说什么?”
“只是和三公子做一个交易,母虫在我手里,我想和你交换我要的人。”
苏嬴闻言突然笑了笑,即使笑容浅淡,依旧是倾国倾城的姿容,只是那笑容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韩烬,你真奇怪。别说你要找的人不在我这里,就算在,枭阳国那些臣子的性命又与我何干?凭什么认为能威胁到我?”
他很少说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更是叫人意外。
韩烬目光一寒:“百里垚是你的挚友,他想要回朝夺权,若是朝廷上的臣子都死光了,他如何称帝?潜龙谷的三公子应该不是如此顾小失大的人吧?”
苏嬴没有回答他,直接站起身道:“青晖,送客,韩公子要走了。”
面对如此无礼的逐客令,韩烬霍然站起身来,眼底怒火攒动,上前一步便想闯进去,却被一道强韧的劲力挡住。他看着拦在身前的苏嬴,手掌在袖中紧紧握住,言语间一片冰冷:“三公子,今日之言,切莫后悔。”
“筥炉堂中并没有你要找的‘桂儿’,我没有必要骗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苏嬴平静的看着他,“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
说完再不看韩烬一眼,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说谎,韩烬要找的“桂儿”不在这里,留在他身边的,只有陌陌。
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陌陌。
只是韩烬的话也不能不在意。他继承了焦重的青阳坛,青阳坛是朱衣门五大祭坛之首,专司各种奇药奇毒。他既然说了有焦木蛊这种蛊虫,十有八九不会有假。
方才不理会他的威胁,只因知道他与百里淼关系匪浅,打赌韩烬不会为了陌陌一个人而轻易催动蛊毒毁了枭阳朝堂。百里垚需要的东西,百里淼一样需要。
但是蛊毒一事非同小可,若不及时解决,恐有后患。
因此当青晖送走韩烬之后,苏嬴便写了简单的书信,让他尽快带给风止寺的念一主持和自己的大哥苏镜。苏镜的妻子许红叶是“阎帝太常君“大弟子许紫阳的女儿,精通药石之术。有这两人帮忙,希望可以平安化解枭阳朝堂中的危机。
青晖一走,苏嬴便赶去镜厅,谁知刚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一个侍从快步而来,未及施礼便急急道:“三公子,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不知何故突然离去,白总管已经追了出去,差属下前来禀告。”
侍从的话音刚落,眼前白影微动,微风轻拂,再抬头时,已看不到苏嬴的影子。
潜龙谷苏家的家传轻功“踏雪寻梅”,翩若惊鸿,独步天下。
苏嬴一路上顺着白洛留下的记号追去,一直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