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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痛!”
被这突如其来的刺痛吓了一跳,我错愕地瞪着慢慢起身的墨然,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你……你……”
月光下,他的面上看不出血色,唯有唇畔那一丝血般的殷红格外显眼,凤目微眯,他就这样看着我,唇角忽然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抬手轻轻抹去了嘴角那一丝血,舔了舔唇角,然后他一字一句异常清晰地对我说:“这样,你可还会认为我在开玩笑了?”
“!!!”我彻底呆住。
捂着被咬过的脖子一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唇齿触及时留下的温度,我震惊得久久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伸手将我的衣衫整理好,尔后悠然转身走出内殿……
“今夜太晚了,你且安歇吧。”
留下这句话,墨然最后看了我一眼,便举步出去了。
大殿内再次陷入一片静默。
“哗啦……”
穿堂而过的水殿风拂过,殿中的水晶珠帘稀里哗啦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我呆呆地跪坐在床榻上,久久才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墨然刚才离开的方向,他早已离开,只余下水晶珠帘在原地慢慢晃悠着……
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对面梳妆台上的铜镜里,我愣了愣,旋即,猛然用手捂住方才被墨然咬过的地方……
方才被墨然的行为震到九霄云外的理智渐渐回笼,我这才如梦初醒般彻底清醒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脸颊顿时一片滚烫。
墨然这个家伙,竟然在我的脖颈一侧留下了一个咬痕!
若从前他对我若有似无的暧昧,我还能勉强自己用玩笑遮掩过去,那么今夜所发生的一切,要怎么解释?
我用力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恨不得赶紧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明日我要怎么面对墨然啊?一想到这个问题,我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了,把头闷在被子里,不敢再想下去……
“真是麻烦……”
看样子,今晚我都别想睡着了!
******
十二月,龙城。
外面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身穿紫色棉袄襦裙的宫婢双手合拢在嘴边呵了口热气,这才捧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往大殿里去。不知是不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她始终蹑手蹑脚的,动作轻柔得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进入大殿,便感觉到殿中出奇的冷,简直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
宫婢瑟缩了□子,抬头才发现,大殿里的窗户都大大的打开了,呼啸的寒风肆虐地吹进来,顺带着将晶莹的雪花都吹了进来……
“啊!这是谁干的好事呀!”宫婢低低抱怨一声,忙将手中的托盘在桌上放好,几步走到窗下就要关上窗户,就听到一声低斥:“不要关!”
宫婢后知后觉地转过头,这才发现另一扇窗下,身着白衣的少年正一手支着额角靠在窗棂上,褐色的瞳眸中看不出情绪,就这样淡淡地看着外面被白雪覆盖的天地,无波无澜。
宫婢吓了一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跪地行礼:“太子殿下。”
白衣少年却似没有听见,依旧看着外面,眼波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到底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宫婢心惊胆颤地跪在地上,不敢轻易起身,不时偷偷打量两眼少年过于单薄的衣衫,几次欲出口阻拦,可到了最后都无声无息的咽了回去。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少年倚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在窗外看了他们许久的我突地探身向前,伸手在那白衣少年的眼前晃了晃,好奇地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一怔,褐色的眸底有一抹惊异转瞬即逝。
不过转瞬,他便恢复了那副淡淡的表情,极其冷淡地问我:“你是何人?”
跪在地上的宫婢偷偷抬眼看了我一眼,惊异地瞪大双眼,张口欲言,却又顾忌白衣少年在场没有开口。
没有错过那名小宫婢的动作,我撇撇嘴,笑道:“我前几天起就在这里了,每天都看见你趴在窗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我远远眺望,结果什么也没看到。“你到底在看些什么啊?”
说话间,我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冰冷得彻骨,忍不住低呼一声:“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睇我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对我的话置若未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一直在外面玩雪,比起他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呀,这么冷会着凉的。”毫不在乎他对我的漠视,我顺着窗台爬了进去,一个跃身就跳到了他身边。
“你……”
许是被我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他略略往后退了一步。
靠近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清苦味道,虽然略带着涩味,却是意外的不难闻。
“你的手再这么冷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活人了……”我嘟囔着唇,看了看自己同样冰冷的手,最后将他的手拢住,紧紧贴上我的脸颊。
“喂!你……”他似乎被我震住了,眨眨眼睛没有动。
我无谓地摆摆手:“你不要太感激我,我现在手也很冷,只有脸上是热的。”
他没有作声,依旧愣愣地看着我,眼底沉淀着我看不懂的复杂。
就这样静默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看着我轻轻地笑了。
我不经意抬起头,看见他嘴角那转瞬间便消失的笑容后惊得完全吐不出话来。
所谓刹那芳华,应当就是如此吧。
许久,待到他的手差不多有了一丝温暖,我才松开他的手。
他静静收回自己的手,抬头直视着我:“你是谁?”
“我?”我指指自己,莞尔一笑:“我叫刘离。”
话音刚落,我抬头便看到外面好几名宫婢正到处张望,吓得赶紧把头往大殿里一缩,对他说了句“再见啦”便匆匆离开。
“再见……”他微微一笑。
……
“哗啦……”一阵风声,我猛然睁开双眼,看见的便是熟悉无比的浅紫色帷幔。
怔愣片刻,我反应过来刚才的场景应当是做梦。
敲敲有些混沌的脑袋,我慢吞吞坐起身来,就这样倚靠在床头。
“太后。”绿萝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转头看过去,发现她穿着薄薄的里衣端着一盏烛台走了进来,见我正看着她,忙将蜡烛在桌上放好,转而倒了杯茶给我。
睡了整整一天了,嗓子委实难受,我默默接过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现在什么时辰了?”
绿萝歪头看了看外面,乖顺地应道:“才刚刚到寅时呢。”
我“哦”了声,低头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杯底有着十分精致的波纹,注了水之后看上去会彷如真正的波纹一样,栩栩如生。
这一套茶具是很久以前墨然送我的,一直用着它反倒是没有注意到。
因为大梦初醒,脑子里仍有些混乱,我呆愣了一阵子才完全清醒。
“日子过得真快,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绿萝歪头看着窗外,叹道:“还有半个多月了吧。”
我一愣,这才想起,八月十五,是墨然与扶摇的大婚之日!
对了,扶摇她……
“还有半个月啊……”喃喃重复着绿萝的话,我一时有些恍惚,怔怔看着手中的波纹白瓷杯。
无意间,我回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不由得叹了口气:“我都差点忘了……”
如果没记错,那应当是我第一次在宫中遇见墨然时的情形!
那时我才刚刚进宫,准备第二日晚上的封后典礼,因为太过无聊才在宫中胡乱转悠,谁料转到一处宫殿时遇见了正趴在窗边发呆的墨然,后来因为那些宫婢急着找我而离开了……
奇怪的是,当年我因为急着躲那些前来寻我的宫婢,根本未注意墨然在我身后说了什么,只感觉到他好像对我说了什么。如今再次忆及,我却能清晰地辨认出,他在我转身逃跑后所说的话。
他说:“再见,刘离……”
忆及当初的那一幕,我骤然想起,在第二日封后的晚上先皇驾崩,那时我又再次见到了墨然。
不过,那时我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完全没有记起来前一天见过墨然的事情,只是以为是初次见到他,谁料他却没有像其他宫中人一样排斥我,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而是对着我极为温柔地笑了,他说:“刘离,不用怕。”
那是自我入宫后,在惶惶不安时看见的第一个笑容,当时我便呆住了……
喟叹一声,我伸手揉揉眉心,满心复杂。
本以为我早已经将这些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了,如今想起来,竟是一如当年般清晰!
“墨然……”
默念着这两个字,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只觉得一切虚浮得像一场梦。
“对了,太后……三日后是您的生辰呢。”绿萝突地出声,打断了我的魂游太虚。
我眨眨眼睛:“生辰?”
我完全不记得了,七月二十八,是我的二十一岁生辰。同样的,也是墨然的生辰!
回想起这几日沈离廷那过分异常的态度,还有今夜墨然的表情,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得厉害。
“接下里,恐怕会是个多事之秋啊~”
******
一夜未眠。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都没能睡着,待到五更时分,我侧首看了一眼外面还未大亮的天空,略一思忖,最后干脆就这样披上外衫走了出去。路过偏殿时看到绿萝和豆芽都还在熟睡,我也就没有忍心惊醒他们。
“太后!”
在大殿外守夜的宫婢见我出来,吓了一跳,急急下跪行礼。“奴婢参见太后。”
我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免礼。”
“谢太后。”
见我作势要往外走,小宫婢忙跟了上来:“绿萝姐姐还未起来,太后您……”
“哀家只是想四处转转,不必惊醒她们了。”见她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如你陪着哀家出去走走罢。”
闻得此言,小宫婢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欢喜地应道:“奴婢遵命。”
这性子倒是和豆芽十分相像。我暗暗叹了口气,目光自她颇为清秀的面上滑过。
外面天色尚早,我闲来无事就这样在亭台楼阁间转悠,边走边问那名小宫婢:“你叫什么名字?哀家以前好像未见过你吧。”
小宫婢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不时在台阶或转角处小心翼翼地提醒我,听见我的问话便乖顺地回答道:“回太后,奴婢绣颜,自幼就在宫中长大,以前一直在御膳房听命,前阵子才被内务府的刘公公调到长乐宫侍奉太后。”
我来了兴致,挑眉道:“那么你对宫中大小事都十分了解了?”
绣颜用力点点头,嘴角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好看。
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如湮宫”,我忽然想起来这阵子都未到这里来了,眼角的余光瞥见面色微有怔忪的绣颜,我心念微动,轻声道:“绣颜,你可知德庄皇后的事情?”
绣颜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眼珠转了转,颔首应道:“奴婢进宫时德庄皇后刚刚病逝,所以奴婢也只见过她一面……”
“你见过她?”不等她说完,我倏地打断她。
“奴婢进宫时曾远远的看见过一次。”眸光一转,她继续道,“说起来……德庄皇后与太后有几分相似呢,所以奴婢在最初见到太后时也吓了一跳。”
我“哦”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眼前的如湮宫里面依旧是一片沉寂,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我扬手挥开大门口的蜘蛛网,一脚踏入前面的廷苑。
绣颜左顾右盼的四处张望,对这里亦是颇为好奇的样子。
那名负责守着”如湮宫”的小宫婢莫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在大殿里转了整整一圈也未见着她,看了看四周只觉得乏味,正想离开这里时,一道声音惊醒了我。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