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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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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顿了顿,没敢继续说下去。

“他们是在这儿相识的,当时她是个乞丐头子,在这一处横行无忌。而后——”林慕白哽咽了一下,“她偷了他的东西。”

如意愕然,“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殿下自己说的。”林慕白面无表情的垂下头,“进去问问吧!”

进得门去,店小二和掌柜见着是个坐木轮车的,倒也没怎么注意。但如意取出了恭亲王府的腰牌,吓得掌柜都跟着点背哈腰的过来,“二位这是——”

“世子爷在哪桌吃的饭?”林慕白问。

“世子爷以前就是这儿的常客,他的位置一般来说没人敢动,都一惯留着。后来世子爷出京了,咱们才敢招待其他客人。不过这段时间听闻世子爷回来了,咱们掌柜怕误了世子爷的喜好,所以又把那一桌腾出来了!”店小二忙将林慕白引到前面那一桌。

林慕白的瞳仁缩了缩,突然道,“如意你过去吧!”

如意微怔,应声道,“好!”

“方才这旁边还有谁在?”如意望着店小二。

掌柜的只负责结账,倒也没太注意周边环境。

店小二想了想,“世子爷来得有些晚,刚好过了晌午的饭点,楼里吃饭的人少。如果小的没记错的话,方才这旁边就一桌。一个是穿蓝衣服的,一个穿着灰衣服。他们比世子爷走得早,他们走了之后,世子爷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两人什么面相?”林慕白问。

掌柜摇头,俄而望着沉思的店小二,“你好好想想。”

店小二道,“一个有些消瘦,一个有些是方脸。”

如意蹙眉,这消瘦和方脸的人,多了去,怎么找?

林慕白垂眸,“如意,你去拿执笔过来。”

“我去我去!”掌柜慌忙走开,不多时便拿了执笔落在案上。

“如意,研墨!”林慕白捋了袖子,执笔在手,“小二哥,烦劳仔细想想那些人长得什么模样。你来说我来画,若是错了也没关系,咱们重新再来就是。”这件事,林慕白势必要弄清楚。

店小二原是有些紧张,听得林慕白道,错了也没关系重来就是,便开始仔细回忆那两个的容貌。

这涂涂改改的,最后终于出来两张绘影图形。

掌柜的看了半天也没多大印象,店小二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就是这两人,也是个生面孔,平时在祥福楼里没怎么见过。”

“是生面孔?”林慕白蹙眉。

店小二连连点头,“对。小的别的本事没有,这记性还是不差的,尤其是这儿的堂客,小的看上一眼就能记住。第二次来才不会喊错名字,所以这两个人肯定是第一次来,此前绝对没有来过。”

如意转头望着林慕白,却见林慕白的面色愈发难看。

“这事不许再提。谁来都别说。”林慕白临行前叮嘱。

如意推着林慕白走出祥福楼,“师父,那现在该怎么办?很可能是这两个人说了什么。”

林慕白重重合上双眸,“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弥补从前的亏欠。可为什么就连这样的要求,都做不到?为什么都来逼我!为什么?”

“师父?”如意慌了神,“师父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心疼了。”林慕白捂着心口,“如意,你说若我们不曾来过京城,该有多好?我们开个医馆,以后过平静的生活。”

“师父,当初师父就问过我,若京城是个火坑还愿不愿意跟着你,如意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现在,如意也不会后悔!”如意俯身蹲下,“师父,经过了红绡姑娘的事情,如意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只要活着,就必须挣扎,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活下去。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咱们已经很幸运了。”

林慕白笑得惨烈,“是啊,已经很幸运了。”

可谁知道,这场幸运的背后,隐藏了多少的爱恨情仇?说不清道不明,偏偏还不断的折磨与被折磨之中纠缠。

“师父你别担心,如意会永远陪着师父。”如意握紧了林慕白的手,笑得这样坚定。

如意是个好姑娘,林慕白没有看走眼。

“帮我做件事。”林慕白道,“出城往东三里有个破庙,那里有个狗洞,你帮我送封信过去。”

如意虽然不明白师父怎么知道出城往东三里有个破庙,但既然是师父说的,如意也不疑有他,照办就是。但目前,如意先得送林慕白回去。

回到恭亲王府的时候,容哲修还没回来,明恒也没回来。

但——容盈已经回来了,此刻就在回廊下站着。

细雨绵绵中,那俊彦的容色就像刀斧雕刻般僵硬生冷,可回眸看她时,却融化了所有的淡漠疏离。他负手而立,一袭藏青色的袍子在风雨中瑟瑟作响。

木轮车慢慢的靠过去,林慕白微微红了眼眶,却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悸动与疼痛。

“你回来了?”她低语。

前身微屈,他以指挑起她精致的下颚,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修儿对你发脾气?”

林慕白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她苦笑一声。

“孩子不懂事,伤着你没有?”他继续问。

她摇头。

他松了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房间走去。彼此之间沉默寡语,什么都没有再说。直到房门合上,他就着软榻坐下,将她温柔的抱在膝上,才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开口,“这事,蔷薇都与我说过了,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我说,我是你娘。”

他如释重负的垂下眼帘,微光里。根根分明的睫毛仿佛被风吹动,有些轻微的抖颤。可门窗紧闭,何来的风?不是风动,是心动了。

“他说,他会找出他母亲的死因,会杀了所有害死他母亲的人。”林慕白突然鼻子一算,眼前蒙了薄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觉得那些害死他母亲的人,也包括我。”

最后那四个字,她说得极为低沉,音若蚊蝇,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得见。她低头,似乎要将心中的疼痛降到最低的程度。可是一不小心,又好似扯动了心里的伤口,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不堪。

“这件事——”

还不待容盈开口,林慕白已经握紧了他的手,“我已经着手去办了!”

容盈的眉睫陡然凝起,“你不要命了?”

“就因为要命,才不想继续沉默。”她扭头望着他,“容盈,我没有退路了。他们没打算放过我,在我们自以为无懈可击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例外。”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手背,“我不想让修儿被利用,我更不想让他遇见危险。”

“所有的刀枪剑戟都可以冲着你我而来,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无法忍受他们利用孩子思念母亲的心情,来成全他们的野心和阴谋。我什么都可以扛得住,唯独这个,容盈——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你能明白吗?”

容盈抱紧了她,“是生是死,我们都不会分开。”

“我不怕身死,不怕阴谋诡计,不怕暗箭难防,可我怕孩子找娘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林慕白泪如雨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你懂吗?”

“我都懂!”他哽咽着抱紧了怀里的女子,她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襟,那种无助的挣扎,还有极度压抑的抽泣,让他疼得无以复加。

他说,“就算整个大祁与你为敌,天下人都容不下你,还有我与你站在一处。我会陪着你,生也好死也罢,都要在一起。”一次别离便是六年之久,再次别离,又该是多少年?也许是一辈子,是一生。

耗不起了。

“馥儿!”他喊出这一声的时候,便是容盈也跟着落下泪来。笑着哭,哭着喊,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没有人明白,沉淀了六年之久的呼喊,该是怎样的沉重。

沉重得让人,抬不起。

她的身子骤然僵直,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那两个字还是震撼了心魂。她多么抗拒这两个字,不管是身子还是心理,都极度排斥。

下一刻,她快速推开容盈,脸上泪痕未干,可是——惨白的脸色,没有半点血色。一双冷冽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容盈,她张了张嘴,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该说什么呢?

还有什么可说的?

彼此间的默契,不是已经表明,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一旦说破,她忽然有些无法自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该怎么直面过往与以后的人生。

一瞬间,他在她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我们——”容盈握紧她的手,“还是会在一起,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就算拿天下去换,都不可以撼动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不管你是馥儿,还是林慕白,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你以为换一张脸。换个身份,我就认不得你了吗?可这世上,只有一个你,不管你变成谁,你都在我心里幽居。除非能把我的心换掉,否则我怎么忘得掉你,舍得下你?”

“从你昏迷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开始担惊受怕,我怕你想起来,可又怕你忘了。那七天对你而言是痛苦,对我而言何尝不是折磨。从你哭着醒来,我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我怕伤着你,更怕你会就此一走了之。可既然你不愿提起,那我就当不知道。横竖这个人这颗心这条命都是你的,我不在乎你肯不肯认我,我只在乎你别离开我。”

“别走!别离开我,可以吗?我再也受不了,你离开我的痛!”

她泪如雨下,纵平素巧言善辩,可是此时此刻,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除了泪流满面,她什么都做不了。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好像在此被豁开一个缺口,再也无法忍耐。

林慕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除了就这样看着他,她什么都不想做。脑子里满是容哲修愤怒离去的背影,一幕幕在自己眼前反复。

幸而有你,得上苍垂怜,未曾离去。

为这一场旷久的生离死别,画上一个句点。

以后,执子之手。与子莫负。

太激动了,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当年也好,如今也罢,还追究什么呢?只要还在一起,有什么坎不能一起走?再苦再难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呢?

是的,什么都不怕了。

他只要保住她的性命,她只想护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得到正名,也是值得。可她也明白,多少双眼睛在外头虎视眈眈。终有一天,她的身份会变成一柄利剑,要么毁了他,要么毁了自己。

可他们忘了,若她想起了一切,她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

直到入了夜,容哲修才被带到林慕白跟前,仍旧梗着脖子,仍旧倔强得不可一世。愤怒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林慕白,“我不会信你。”

容盈率先走了出去,这种事还是她自己决定为好。不管她决定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寂静的花厅里,只剩下容哲修和林慕白两个人。

林慕白坐在木轮车上,对于容哲修此刻的态度并不在意,她眸色淡然的望着容哲修,只是那双眼皮还微微的肿胀着。

这一点,容哲修也注意到了,但——他心里的火气还没消。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容哲修重复一遍。

林慕白仍旧没有开口。

好一会的死寂无声,让容哲修愈发的焦躁,“你有话就说,说完我就走。”

林慕白双手置于膝上。攥紧了罗裙,用一种极力压抑,极度平静的声音,缓慢开口,“我是你娘。”

“我说过,我娘死了,是你们害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你就想着让我喊你一声娘,把你的那些事情都遮掩过去。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容哲修咬牙切齿。

林慕白又鼓起勇气,重复了一句,“我是你娘。”

容哲修冷哼两声,“你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要我重复多少遍?”压低了声音,浑身轻颤。她从未想过,这一刻的心境会是这般艰难。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重复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结果。”容哲修别过头去,浑然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我是白馥。”掷地有声,却带着恍如隔世的震颤。

便是容哲修也跟着愕然回眸,惊诧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下一刻,他突然嘶吼着,“你骗我,不许你提我娘的名字,不许你装成她骗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有娘!”

“那是因为,你娘跳下悬崖,从此生死不明。”林慕白红了眼眶,身上每一块血肉都达到了紧绷的最高程度,“可她没死,她的脸毁了,她的腿也废了。但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此刻就坐在你面前。”林慕白鼻音浓烈,视线径直落在容哲修身上,“她把一切都忘了。”

容哲修不信,至始至终都不肯相信。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要相信!”容哲修歇斯底里的愤怒,就像利刃戳心一般,刺得林慕白心疼。

疼啊,真的好疼。

“其实我不会编柳藤球,我不会做松子糖,那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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