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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江湖人脉,终于查出来,在十多年前,有一种灭门惨案牵扯到了醉三,而且悬而未决,至今凶手逍遥法外。”
林慕白娇眉微蹙,望着夜凌云悠然喝茶,当下也握紧了杯盏,“十多年前灭门惨案?”
“一门上下百十来口人,鸡犬不留,全部被人杀死,整个庄子都被醉三给毒倒。庄子大门紧闭,等到尸臭传出,人们才发现,整个庄子里的人,都死了。”夜凌云抬头望着她,眸色幽冷,“服醉三者,唇角含笑,醉生梦死。尸体到处都是,因为当时天气炎热,无数的苍蝇导致尸身上满是蛆虫。因为时隔多日,期间还下过雨,很多痕迹都被冲刷了,到最后这桩案子就不了了之。”
“这么大的案子,怎么能不了了之呢?”林慕白冷了脸,“那是人命。”
“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一位姓王的巡抚,他为这个案子也算是日夜奔波。不过十五中秋那天,王巡抚画舫游船,不慎跌入水中溺亡。当夜府衙失火,很多卷宗被烧,包括这个案子的所有档案资料。”夜凌云放下手中杯盏,“我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后任的知府以死无对证,查无可据八个大字,向刑部汇报。这案子到了刑部,也就算是悬案了,再也无人接手。”
“王巡抚溺亡难道就没人怀疑?”林慕白蹙眉,“这很明显——”
话未完,她看见了夜凌云眼中的淡漠,突然就明白了,很多时候人命与真相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功名利禄和富贵荣华。
顿了顿,林慕白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庄子里,可还有生还者?”
夜凌云摇头,“据说没有。”
“那王巡抚家人呢?”林慕白又问。
夜凌云抬眸看她,“王巡抚死后,其家人很快领了朝廷抚恤金,便再也没了音讯。”
羽睫微扬,林慕白沉吟片刻,却是以唇碰了碰杯中水,冷冷的低诉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当然听得出来,林慕白的话外之音。夜凌云笑得凛冽,“世事无常,这世上弱肉强食,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你若执意要查下去,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如何选择,我都会陪着你走下去。慕白,你该明白我的心意。于你,生死可忘。天地可弃。”
她放下手中杯盏,徐徐起身,“我该回去了。”
“慕白!”夜凌云突然起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往自己怀中拽去。说时迟那时快,温热的茶水瞬时泼在了他的脸上,让他骤然松手。
林慕白站在那里,平静的脸上,无波无澜,却是将杯盏重重落在桌面上,“夜凌云,这种游戏,好玩吗?在别人的茶水里动手脚,是你这位夜庄主该有的气魄和风度吗?我说过,我是大夫,你别把我想得太无用。我不拆穿,只是不想驳了你的面子。如今,是你自找的。”
音落。林慕白打开书房大门,毫不犹豫的走出去。她最不屑的,便是宵小行径,最恨的便是欺骗。偏偏夜凌云每次都自以为是,非要触她的忌讳。
抹去脸上的水渍,夜凌云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他以为自己说得如此认真,说的是案情,她便会放松警惕。却没想到,从始至终,她都防备着他。他看着她喝水,哪知她只是用唇齿碰了碰,便知晓了杯中的蒙汗药。是啊,怎么就忘了,她是大夫。
几年功夫,这歧黄之术竟能练到如此炉火纯青,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殊不知,旁人吃饭,她苦练施针。旁人睡觉,她苦读医书。旁人游玩戏耍,她上山采药。这些年,所有能用上的时间,她都拿来提高自己,做最好的自己。
勤有功,戏无益。
在林慕白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实践。
“庄主?”管家在外头行礼。
夜凌云深吸一口气,将湿哒哒的帕子随手丢在了桌案上,“进来。”
“庄主,京里头,来信了。”管家俯身低语。
闻言,夜凌云眉头陡然皱起,“拿来。”
管家快速将一封信双手递呈,“请庄主过目。”
夜凌云拆阅,看了一遍,而后去了火折子焚毁,丢入火盆之中。面上,恢复了夜家庄庄主该有的淡定,“这些年二殿下与三殿下明争暗斗,不过三殿下到底是贵妃之子,又是皇上亲封的毓亲王,自然比二殿下齐王,高出一筹。”
“听说朝廷上如今又在议论立储之事,皇上将恭亲王调离,是不是意味着将其排除在外了呢?”管家道。
冷笑两声,夜凌云斜睨管家一眼,“排除在外?容渊那老东西,如果就这点城府,那当年大晋江山,也不会落入他的手里。谁把他想得太简单,谁就是自寻死路。”
管家俯首不语。
“亳州的钱款收上来了吗?”夜凌云问。
管家点头,“业已收齐。”
“打点一下,启程送去京里。”夜凌云睨一眼火盆里的灰烬,这才放心的走出门去。外头,早已没了林慕白的身影,有些事她早就心知肚明,他就算不做,她也会认定,他必做无疑。反正在她心里,他早已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不折手段的江湖宵小。
林慕白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但表情与平素无恙。
“师父?”暗香跟随林慕白最久,自然能看出不同,当即上前担虑的望着她,“你没事吧?”
林慕白低头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真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世子他们呢?”
“都出去了,应该是恭亲王府的人快要找到了,所以去接头试试。”暗香道,“师父,夜庄主与你说了什么吗?是有关案情的。还是与师父叙旧?”见林慕白看了自己一样,暗香忙改口,“如果是叙旧,师父就当我没问。”
“我与他早已没什么可以叙的,是有关案情。”林慕白松一口气坐定。
蓦地,暗香眉头陡蹙,“师父你脖子上——”低头一看,便是林慕白的手背上,也有些红疹。暗香骤然瞪大眼睛,“师父,你何时沾过蒙汗药?你看你这红疹,又要折腾了。”
“无妨。”林慕白淡淡吐出一口气,“待会陪我去一趟药铺,去抓点药就是。”
“师父,是不是夜庄主?”暗香眸色微沉,撅着嘴极度不悦。
见林慕白不说话,暗香更是愤愤,“想不到他看上去衣冠整整,却原来是这样的卑劣小人。师父早前误食草药,对蒙汗药格外的敏感,触及便会出红疹。这一出疹子,今夜怕是要瘙痒难耐,赶紧去抓药吧!”
“不打紧。”林慕白起身轻叹,抬步往外走,“剂量很小,不会像以前那么严重。对了,云姑娘那边如何?情绪可还好吗?”
暗香边走边道,“夜庄主的婢女守着呢,不会有事。”
“没发生什么异常吧?”林慕白只觉得脊背瘙痒至极,脖颈上也是一阵热一阵痒的。
“没有,除了哑叔,谁都没来看过云姑娘,还能出什么异常呢?不过说起来大难临头各自飞,也真是人心凉薄。”暗香叹息。
出了夜家庄的大门,再走一段路程就上了街,陌生的街道。对林慕白而言一点都不熟悉。这些地方,她只在马车上见过。想来那一年,自己如金丝雀一般困守一城,是怎样的无知愚昧。以至于整个邯阳城都知道夜庄主有娇妻在家,即将成婚,却无缘得见她一面。她被隔绝于世,可赋予的信任,最后还是如此的溃不成军,落荒而走。现在想想,真觉得好笑。
走在长街上,无人识得她是谁,只当是陌生女子,陌生的面孔。谁会知道,当年夜家庄成婚的女主子,便是眼前这个柳色青山,眉目温凉的女子。
阳光耀耀,执一柄青竹伞,素雅而大气的泼墨莲花。于伞面淡淡绽放,遮去顶上艳阳。十指纤纤,却有红疹覆于手背,破了所有的美感。眉目微敛,眸光微凉,风过铜铃声,清脆悦耳。
绣鞋落在青石板上,声音被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淹没。
收伞进了医馆,林慕白敛眸扫一眼医馆。此前也只是在门前经过,从未进来过,倒是暗香来抓过几次药了,与药房伙计倒显得几分稔熟。
抓了药,暗香将放进铜冲子里慢慢捣着,师父的药,她自己捣着放心。
林慕白在一旁,大夫取了专治红疹的膏药递给林慕白,林慕白也没有表明身份,细细的听着大夫叮嘱。每个地方的清凉膏配方都是不同的,林慕白自己的配方还是师父留下的,是密不外传的。
正说着话呢,却见一名少年走了进来,将一张纸递给药柜前的伙计。
伙计看了看,不解的望着那少年,“你这抓的什么药啊?这个配方不完整。前两日好像也不是这几味药啊,你这是——到底治什么病?”
少年面色一沉,“又不是不给钱,让你抓药你给抓上就是,废什么话。”
“这——”伙计一犹豫,大夫便走了过去,抚着胡须接过伙计手中的方子,这张药方显然是被人撕成了好几份,然后让人分头抓药。这般谨慎,可见这药方的主人何等小心。
林慕白蹙眉,上前睨了一眼,眸色微转,思虑了片刻倒也没说话。
那人抓了药。付了钱便走,没有多说一句话。
眼见着那人转个弯,走进了一条巷子,林慕白紧跟着出门,“暗香,待会把药拿回去。”
暗香一愣,瞧一眼外头的太阳,“师父,伞?”林慕白早已快步离开。心下一缩,暗香不免愁上眉梢,心道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想了想,暗香慌忙拎着药,打了伞就往夜家庄跑。
林慕白悄悄跟着那少年,少年走个转弯就得回头看两眼,似乎很怕被人发现,更担心被人跟踪。林慕白脚步很轻,自然不可能轻易被人发现。除非对方是有武功的,否则——她一直跟着那少年,来到荒郊野外。
春日里的茅草长得齐腰这般高,风一吹发出嗖嗖声响。
在那茅草堆里,还有几名少年,正将手中的药包都递给一个黑衣人。那人带着轻纱斗笠,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林慕白又隔得远,根本看不出来这人到底什么模样。
交了药,那人便给了众人钱,各自离开。
待所有人都走开,林慕白环顾四周,这地方倒是荒凉的很,除了树木杂草,周边有不少坟茔,一条深浅不知的河从附近流过,响着哗哗的流水声。
只是这人的背影,似乎看着有几分熟悉,倒似在哪里见过。
羽睫微垂,林慕白想了想,再抬头,眼前竟没了那人身影。
人呢?林慕白一惊,锐利的视线急速扫过周围的一切,空空如也!刚才还在这,怎么现如今——林慕白快速上前,穿过茅草堆,一直往前走,可齐腰的茅草堆里,什么都没了。
深吸一口气,林慕白机警的沿着周围查找,穿过茅草堆,在河边一座废弃土地庙里,林慕白发现了有人活动过的轨迹。伸手摸了一把火堆,早就冰凉,想来不是今天使用过的。
在土地庙内慢慢的走了一圈,蓦地,她突然顿住脚步,蹲身拨开覆盖在地表的厚厚杂草。这是——血迹?水滴状血迹,不是喷散状,那就意味着这里曾经有人大面积流血而不是因为突然袭击,进而导致的喷散血状。
起身,娇眉微蹙。
不仅如此,在土地庙的另一角,她还发现了一些未用完的绳索,以手丈量了绳索的粗细和手感,似乎跟当日在方问山身上发现的绳索很相似。有血,有绳索,还有冰凉的火堆。那个人的那个方子,虽然被撕碎了,但是凭借着林慕白多年来的经验,应该是疗伤之药。
那人受伤了?
会是谁呢?
背影好像有点熟悉!
在哪见过吧!
突然,身后似乎有动静,林慕白快速转身。身后空空如也,可自己分明听到了动静,如风掠过一般快速。视线急速环顾四周,只怕这儿不安全。林慕白拿着绳索快步走出土地庙。应该尽快去找人来调查一下。远远的便看见夜凌云带着人快步迎上来,这才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暗香红了眼眶,“师父,你没事吧?你急急忙忙的走,可把我急坏了。我不认得路,又不放心你,只好请了夜庄主来寻你。”
“我没事。”林慕白望着手中的绳索,“烦劳夜庄主,带几个人搜一搜这土地庙,里面似乎有些不对劲。还有这绳索,请夜庄主快速送去府衙,与方问山尸体上的绳索做仔细的对比。”抬步欲走,未与夜凌云有半点眼神接触。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夜凌云骤然握住了林慕白的手腕,幽然回眸看她淡漠疏离的容脸,“就那么厌恶我?连说一句话都不肯?非要把彼此的关系,弄得如此疏远?慕白,我自问对你的心。不逊于任何人,为何你不能给我机会?哪怕就这一次也好。”
“机会不是没有过,你珍惜过吗?”林慕白始终没有回头看他。朱唇微启,清音凉薄,“夜凌云,到此为止吧,对谁都好。等我找到醉三解药,我会走得远远的,祝你们白首偕老,举案齐眉。”
“云姑娘也中毒了,是醉三。”他手心的力道微微加重。
林慕白终于回眸看他,“你说什么?”
夜凌云伸手撩开她脸上,被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