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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麟推开他的手,又是一杯酒下腹。放下酒杯,他朝着容景垣咧嘴笑道,“我没有娘,不如你把娘借给我吧!我就是想知道,有娘在身边是什么滋味。”
哑然失笑,容景垣无奈的轻叹。
真是醉得不轻。
☆、第180章 殿下喜欢你,跟我回去!
容景垣就在一旁守着孟麟,等着孟麟喝醉了再悄悄让人送回去。
二人相差无几,年龄相仿,故而若兄弟般亲厚。早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容景垣帮了孟麟一把,如此便结下了缘分。
这孟麟的酒量中等,每次容景垣回京,他总要在沐王府醉一回才算甘心。
轻叹一声,瞧着孟麟已经喝趴在案上,容景垣才喊了一声,“秋朝!”
秋朝本就在外头候着,听得响声急急忙忙的进了门,“殿下?”
“把你家公子带回去吧!”容景垣瞧了一眼门外候着的副将,副将早习以为常,俯身背起了孟麟快速往外走。孟麟是悄悄来的,是故得悄悄的送回去。
上了马车,秋朝道了谢,急急忙忙的就往相府赶。再不回去,估计相爷得着急。可转念一想,他家相爷是谁,知子莫若父。若是担心,约莫早就开始找人了。
副将转回,“殿下?”
“送出去了?”容景垣问。
副将颔首,“还是老样子,送后门,上马车。”
容景垣轻叹一声,“他什么都有,万般皆自在,唯独少了一个母亲。我有父有母,却只觉孑然一身。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殿下?”副将道,“天之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当好事多磨。”
闻言,容景垣笑了笑,“赢则,你什么时候学会阿谀奉承了?”
副将——赢则面色一僵,“殿下恕罪,卑职说的是实话。”
“没有外人,不必当真。”容景垣面色微恙,突然冷了眉目,“你先下去吧,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赢则当然知道,所谓的军法处置其实算是他与殿下之间的暗号,殿下——有客人来了!快速转身离开,赢则未曾犹豫半分。
容景垣进得屋内,瞧着烛光摇曳之态,含笑关上了门窗,而后从容坐定,“这儿很安全,不会有外人进来,你可以出来了。”
然则等着他出来,容景垣愕然僵在当场,“怎么是你?”
他一笑,“为何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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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凤宫内。
烛光明媚,一盘棋局,黑白分明。
皇帝容渊与皇后孟世华正秉烛下棋,神情淡然,不似帝王家,倒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寻常夫妻。一个没有母仪天下的威仪,一个没有君临天下的威严。
“你该知道,这局棋只能赢不能输。”容渊落下黑子。
孟世华点了头,视线和注意力都凝在自己的棋子上,也不去看自己的丈夫。淡淡然应了一句,“我知道,只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欠下的,若真的到了那一天,让我来换。”
容渊下棋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烛光因为他的呼吸而变得微颤起来。他抬头就看见了她鬓间白发,一晃眼,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王妃了。她是皇后娘娘,一国之后。
可是,她也老了。
“她是自愿的,与人无尤。”容渊敛眸落子。
孟世华深吸一口气,“就算你不恨我,她也是自愿的,可这事终究是因我而起。”她捏紧了手中的白子,“皇帝。你知道我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吗?”
他抬头看她。
她眸色晦暗,“我一直在想,为何自己当初没有承担的勇气?以至于煎熬了一辈子,都走不出内心里的愧疚。如果当年死的是我,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折磨。你们都没有怪我,可我怪自己当初敢做不敢当。”
“我们是结发夫妻。”容渊口吻低沉,“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提这个做什么?”他放下了棋子,反握住她微凉的手,“世华,我们都老了,何苦还纠结这些陈年旧事?时间不早了,你好好歇着,朝廷上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置,后宫嘛——原就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想重掌大权,什么时候来御书房把凤印拿回去。”
语罢,容渊也无心下棋,起身往外走。
“皇上?”她低低的喊了一声,“我昨夜梦到她了,她还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浅笑温柔。”
容渊的身子微微一僵,大步流星的离开,似一刻都不愿在逗留下去。及至门外,容渊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放慢了脚步,在回廊里缓缓走着,最后干脆坐了下来。
双手撑着腿,将头低下。
那是一道疤,突然被人撕裂,还是会很疼。
“皇上?”魏道德低低的唤了一声,“皇上是累着了,老奴扶皇上回去歇着吧!”
容渊摆了摆手,魏道德道,“小连子,下去!”
小连子颔首,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容渊抬头,而后长长吐出,“朕答应过,要善待她,尊重她。朕所应承的,朕都做到了,但是她呢?说好的承诺,都是放屁吗?一句保重,呵——就放弃了朕。其实最无情的人,是她!”
他有些含糊不清,魏道德却是听懂了。
陈年旧事,道是无情却有情。
“皇上,都过去了。”魏道德低语,“这都二十多年了。”
容渊眼底的光微微闪烁,他突然笑了,笑得何其艰涩,“二十多年了?是啊,朕也老了。”他起身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吃力,“原来都二十多年了。”他亦步亦趋的往前走,“那么再过些时候,朕又能见到她了吧!到时候,她估计都认不出朕了。”
魏道德搀着皇帝,“皇上说的哪里话,真心相爱的人呐,哪能认不出来。”
闻言,容渊如同孩提般拂过自己脸上的褶子,“是、是吗?还能认得朕吗?”
魏道德点头,“皇上龙睛凤目,娘娘一定能认得。”
“认得就好,认得就好!”容渊走了两步又顿住,又成了一脸的苦涩,“可是到时候,朕怕自己太老,会吓着她。但她还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年轻。朕——怕配不上她了!”
“娘娘不会介意的,娘娘是真心爱着皇上,否则当年也不会做这样的抉择。”魏道德哽咽了一下,“皇上太累了,回去歇着吧!”
容渊点了头,“朕,真的太累了。”
活着很累,思念一个人更累。
思念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容渊走了,栖凤宫里的烛光还亮着,后门开着,徐慧小心翼翼的进了门,朝着还在冲着棋局发呆的孟世华跪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苏娘低唤一声,孟世华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的苍白。
“你来了!”孟世华深吸一口气,“起来吧!”
“是!”徐慧毕恭毕敬的起身坐在一侧,眉目温和,“娘娘的脸色不太好,是哪儿不舒服吗?”
“心里不舒服罢了!”孟世华慢条斯理的收拾了棋子,“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说着,抬头看了徐慧一眼,“你陪王伴驾多年,还是个婕妤,你怨皇上吗?”
徐慧心头一紧。急忙起身行礼,“妾不敢。”婕妤,连个嫔妾都算不上的地位,尴尬的是——她还是个有皇子的人。
一声叹息,孟世华下了软榻,搀起了徐慧,“这些年苦了你。”
徐慧摇头,面色淡然,“妾不苦,平平淡淡的也是极好。”
“可你想过没有,也许这样的日子到头了。”孟世华话外有话,接过苏娘递上来的佛珠,脸上是一种灰暗的颜色,淡淡的若蒙了尘埃。
皇后什么意思,徐慧能不懂吗?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只知道情爱的小女子。经过这么多年的煎熬,她早已看破了一切。只不过心里的那个结,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放下。
“皇后娘娘,妾惶恐。”徐慧俯首。
“本宫也惶恐。”孟世华苦笑,“不理后宫多年,如今要收回,你觉得宋贵妃会答应吗?后宫攸关前朝,朝廷上那些大臣会答应吗?”
徐慧道,“丞相大人应该会酌情处理。”
“也许吧!”孟世华点了头,俄而定定的望着徐慧,“今日本宫让你过来,只想要你一句话。”
徐慧不是不懂,但她确实需要斟酌。俯身行礼,徐慧温婉低语,“妾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好!”孟世华一声叹,“你先回去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本宫都希望你能记住今日所言。沐王的处境,你应该很清楚。毓亲王府和宋贵妃,还有南陵侯府,都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是廷杖三十,也许下一次就是人头落地。”
徐慧心头一窒,却很清楚皇后所言不假。
能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能打三十廷杖,自然也可身首异处。
“妾,谨记!”徐慧行礼。
离开栖凤宫,徐慧抬头看看漆黑的夜空。白日里下了雨,如今暂时放晴,但地面上湿漉漉的,容易湿了鞋袜。风吹宫灯摇晃,这一晃,竟然都那么多年了。
“主子?”初心搀着徐慧,“仔细脚下。”
徐慧低头。瞧着湿了的鞋面,上头的鸳鸯锦绣也染了尘泥,有些脏兮兮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是不在河边走,怎么也湿了鞋呢?”
“主子,您在说什么?”初心不解。
徐慧摇着头,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寒霜殿。
寒霜殿还是冷冷清清的,虽然上一次受了赏赐,但也不过昙花一现。所幸徐慧就喜欢这样的清冷,安静而祥和。回到佛堂里坐着,徐慧才算松了一口气。
“是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主子才会这样不高兴?”初心担虑。
徐慧瞧着初心,这丫头跟着她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这般年纪,换做平常百姓家。也许早已儿女成群了。眼底泛着心疼,徐慧道,“初心,你多大了?”
“主子怎么问起这个?”初心笑得腼腆,“奴婢二十四了。”
二十四,算是大龄。
“明年就到了岁数,可以出宫了,你——”徐慧还未说完,初心已经扑通一声给她跪下。
“主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哪儿都不去。”初心红着眼眶,“奴婢此身皆是主子所赐,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陪伴主子。在宫外,奴婢已经没有家了。”
二十四岁的姑娘,在外头算是老姑娘了,即便要嫁人也嫁不到好的,只能嫁那些挑剩下的。何况初心的家里还有兄长,而那些所谓的兄长,只会把她卖了换钱,怎么可能真心为她未来的幸福着想。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在宫里待着吧!
宫里头的盼头,比宫外的家,要来得好一些。
“我没有赶你走。”徐慧搀起初心,“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她轻叹一声,“皇后娘娘决议揽回后宫大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找我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把我也算在了其中。在这后宫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不是同盟就只能是敌人。”
“敌人?”初心仲怔。
徐慧点头,“我没有选择。”为那面灵位牌子上了香,徐慧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但愿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这是你以前的心愿,如今也是我的心愿。”她顿了顿,眼底的光带着慈祥之色,“那年你说,最是帝王家,让我远离纷争。只可惜,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景垣长大了,身为皇子,无疑早早的就已经卷入了这无休无止的战争里。如今,我怕是再也过不上这平静的日子了。”
她苦笑两声,徐徐转身走出了佛堂。
昏暗的寝殿里,她没有点灯,只是静静的坐在床沿处,指尖抚摸这那枚璎珞。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有些东西烙印在心头,纵然过了千年万年,始终无法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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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京城,整个大祁,都在等待着月氏国的大将军到来。
局面出现了暂时的和平,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苏婉坐在书房里,随手便将账册放在了一旁,起身走到了窗口。心里总有些莫名的焦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个上午都无心看账册。
玉弦端着茶盏进门,瞧见伫立窗口的苏婉,当下愣了愣,“主子这是怎么了?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主子,你是哪儿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太好过。”苏婉娇眉微蹙。“总觉得会出事。”
玉弦把杯盏往案上一放,“如今都不打仗了,能出什么事呢?着恭亲王虽然被软禁景安宫,但是未曾伤及性命,应当没什么问题。您瞧,这恭亲王府的禁足不是当下给解除了吗?皇上到底是念旧的,当时处置殿下,约莫是想给月氏国一个交代罢了!如今事儿过去,也就罢了。”
苏婉想着,自己真的只是因为恭亲王府的事,所以这般焦躁不安吗?
也许吧!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上午的忐忑不安来自于何处。
如意进门,手中拿着两个精致的盒子,“你们来闻闻,这两个的味道到底哪个更合适?”说着,将盒子摆在了案上,“怎么了,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外头不打仗了,难得不值得高兴吗?师父那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