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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林慕白着实愣了半晌。
蔷薇一声叹息,“大半夜的,一个接一个的从房顶上跳下来。这会说是殿下吩咐的。要给房内添个柜子,怕主子的衣裳落地了不干净。待会又说是世子爷让过来的,给主子置办点茶具,又送了水,怕渴着主。这一来一回的,奴婢一夜没睡,只能死死盯着,怕被人钻了空子。”
她打个打哈欠,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疲惫与困倦。
林慕白揉着眉心,这是柴房,又不是雅阁。还柜子茶具,连清心园的瓷瓶都给送来了,打量着是要把这儿弄成第二个清心园吗?胡闹!简直是胡闹!
这对父子,估摸着是开始斗气了,所以——林慕白抬头,“你去歇会,我这儿没什么事。”
蔷薇摇头,“奴婢不打紧。”
“去睡会吧,这双兔子眼睛,教人见着得吓个半死。”林慕白轻叹。
“多谢主子!”蔷薇实在是困得不行,愣是折腾了一夜,换谁都不好受。
黑狐无声无息的出现,当然,如果不是林慕白之前跟容盈打过招呼,她是不可能轻易靠近这里的。恭亲王府看上去平静万分,实则到底蛰伏了多少暗卫在其中,林慕白不知道,但心里有些底。
“参见殿下!”黑狐行礼。
“我通知都收到了吗?”林慕白问。
黑狐颔首,“是!各部都收到消息,已最快的速度蛰隐消失。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有卑职亲自带来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林慕白点了头,“很好。婉儿他们怎样?”
“这两日舟车劳顿,如今到了余宁府,应该会歇一歇。”黑狐犹豫了一下,“只不过——”
“有人跟着?”林慕白挑眉。
黑狐垂眸,“是!只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的人其实一直都随行保护,怕就怕京城里有人不甘心,想要赶尽杀绝。但是出了京城,便发现有人始终跟着,但也始终没有动手。卑职想着,这些人是不是在等待时机?”
余宁府?
林慕白想了想,“出余宁府是一条山道,早在大殷朝就不太平,时常有匪寇出没。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事,便是匪寇所为,果然是极好的。”
黑狐一怔,“也许可以借此诈死还魂,从此金蝉脱壳。”
“不必!”林慕白淡淡然开口,“沐王若是生死不明,京城里的某些人,哪里会安心出手?看不见的危险,会让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有把危险放在明面上,让他自以为能控制,他才能放心。”
黑狐明白了林慕白的意思,“那卑职见机行事,尽量不打乱朝廷的计划。”
“去吧!”蓦地,林慕白又道,“让咱们的人放聪明点,有些机会是留给青年人的。懂吗?”
黑狐先是一顿,而后快速回过神来笑道。“卑职明白!”
是的,这些事就得交给明白人来做。
黑狐一走,林慕白又开始发愁,外头的倒是海阔天空,可这府里的作死东西,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她盘算了一下,如今这恭亲王府早就没了先前的热闹,眼前就剩下自己与苏离两位有孕的侧妃。自己被关在柴房里,世子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是故依照某人的尿性,约莫得去问候苏离。
毕竟她们此前也结过怨,清算清算也是应当。
林慕白便等着,等着这个白复来找自己的那一天。
这两天她觉得累,暂且让某人自己玩去,她懒得理睬。
偷得浮生半日闲,倒也极好。
一如林慕白所料,某人真的去找了苏离。
苏离因为怀有身孕,又心虚这孩子的来处,是故不愿在府中走动,更不敢轻易与人接触,只怕自己一个不慎会露出马脚。可她又急需这个孩子来撑局面,为自己谋得想要的东西。
听得秋玲道,“王妃来了。”
苏离面色一紧,当下从软榻上坐起,“她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秋玲心中疑窦丛生,“王妃昨儿个刚回府,今儿个就上门,主子——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哪冒出来的。”苏离冷了眉目,“六年前她输给我,六年后照样是输。”
音落,已有脚步声款款而至。
此刻的白复。身着华贵的王妃服饰。比起死去的乌素公主,她才是恭亲王的结发妻子,是最名正言顺的恭亲王妃。
容盈从昨夜离开后,便没有再回来,倒是容哲修一早来请安,这会子正牵着白复的手,皮笑肉不笑的望着眼前的苏离。
白复一眼就看见了苏离隆起的小腹,孩子?!
绝美的笑靥呈现在苏离跟前,刺痛了苏离的眸。这笑容一如六年前的美艳绝伦,每每让她黯然失色。她恨这样的笑,厌恶至绝。
白复拂袖落座,浅笑盈盈,“不好意思,来打扰苏侧妃了。我刚回来,对于府中一切都很陌生。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所以四下走走。听说苏侧妃是最早入府的,想来对我的事情也是知道甚多,不知能否讲解一二?”
“忘了?”苏离微怔,蹙眉望着她。当日的林慕白也说是忘了,怎么如今来个白复也这样的说辞。难不成这年头所有的装傻充愣,都能用“忘了”二字胡乱搪塞?当她是傻子吗?信了一次,还能信第二次?
容哲修坐定,冷飕飕的盯着苏离隆起的腹部。
意识到容哲修敌意的目光,苏离下意识的以袖子遮腹,“我虽然入府较早,但是我很少过问王妃之事,怕是要让王妃失望了。”
白复顿了顿,一脸失望,“是吗?我还以为能在苏侧妃这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看样子果然很失望。”她深吸一口气,俄而望着容哲修道,“修儿,我们走吧!”
闻言,容哲修嘟着嘴,“娘,能不能让我摸一摸她的肚子。”
苏离面色瞬白,“不可以。”
白复笑了笑,“当然可以,摸一摸又不打紧。”然后又补充一句,“其实苏侧妃也不必如此紧张,修儿是府中唯一的孩子,是世子。由他摸一摸,也许苏侧妃能沾沾运气,给咱们恭亲王府也添个男丁。恭亲王府人丁单薄,还指望着苏侧妃这肚子里的孩子呢!”
“没什么可摸的。”苏离看一眼步步逼近的容哲修,便觉得心头发慌。
容哲修坏坏笑着,站在苏离跟前,“姨娘别怕,如今我娘还有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能担心我这么个六岁的孩子,对你动手脚吗?我只是想看看,未来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喜欢我这个哥哥?来日苏姨娘诞下孩儿,我也好照应着是不是?”
苏离站在那里,屏住呼吸。
她着实无言反驳,只能看着容哲修伸出稚嫩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小腹上。他的动作很轻,并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
“我能听一听吗?”容哲修眨着明亮的眼睛问,“听说宝宝在娘亲的肚子里,是会翻跟斗的。”
苏离紧咬下唇,容哲修已经将耳朵贴在了她的小腹处。呼吸微滞,苏离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跳得格外厉害。
良久,容哲修欣喜的抬头,“果然是会动的,这般活泼好动,约莫跟我一样。”
苏离面色微白,笑得有些勉强,“世子欢喜就好,我这肚子里是儿是女都不重要,只要健健康康的,我已无所求。”
容哲修退到白复身边,一本正经的盯着白复道,“娘有所不知,修儿听说当时姨娘入府的时候,娘还大闹了一场。如今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不如与苏姨娘和解吧?苏姨娘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一个人操持这恭亲王府的家务。实在尽心尽力。”
这话一出,别说是白复,便是苏离也跟着愣了半晌。这世子平素最盛气凌人,看不惯她,怎么这会子反倒当起了和事老。
“我不希望我娘将来在府中被人非议,我更不希望有人对她不敬。”容哲修斜眼望着苏离,字字句句都如同训斥,“我希望恭亲王府里的人,能够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要给我娘添堵。大家和和气气的,我娘的病才能好得更快一些。”
语罢,所有人都明白,世子其实是为了王妃才会跟苏离和解。
白复眸色微转,继而笑道,“修儿真是个好孩子。”她俯身握住孩子的双肩,满脸的宠爱与疼惜,看上去还真像母子,挺像那么回事。
“只要是为了娘好,修儿做什么都愿意。”容哲修信誓旦旦。
孩子都这么说了,当娘的自然不能退却。
白复起身朝着苏离走去,伸手握住了苏离的手,“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殿下和修儿,曾经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吧!你安心产子,其余的就交给我来处理。这恭亲王府的担子虽然重,但我会努力扛起。”
苏离抽回手,朝着白复行了礼,“多谢王妃。”
白复一脸温婉,“苏侧妃好好歇着,我也累了。”语罢,她牵起容哲修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等着所有人都离开,秋玲快速屏退左右,“主子,没事吧?”
苏离脚下一软,瞬时跌坐在地,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微微气喘,“没什么事,就是突然之间有些奇怪。世子要跟我和解,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尤其是方才容哲修摸她肚子的时候,她那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险些推开他。
所幸什么事都没有,真是万幸!
“主子,您觉得方才的王妃——”秋玲皱眉,“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吗?”
苏离摇头,“到底谁才是白馥?”这才是她真正怀疑的。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林慕白才是白馥,可现在突然来了个白复,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孕中的女子,本来就心绪不宁,疑神疑鬼,如今更是一头雾水,分不清真假。
但是看眼前的情况,她又觉得这个才是白馥。毕竟容哲修一口一个娘的叫唤,似乎连容盈都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满朝文武皆知,白馥归来的消息,那么眼前这位,应该是正牌吧?
苏离觉得头疼,浑然没有半点把握。
她将自己关闭在密封的世界里养胎,已经跟外界隔绝了太久。尤其是苏婉死后,她更是心中愧疚,很少踏出房门半步。
“主子,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秋玲担虑,“是不是不舒服?”
苏离只觉得身上痒痒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衣服里头爬。蓦地,她骤然旋身查看自己身上,“秋玲快帮我看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爬。”
秋玲心惊,慌忙翻看苏离的衣衫。
下一刻,秋玲掀起苏离袖口,“主子,是蜘蛛!”
苏离两眼一翻白,一头栽倒在地。她最怕的就是这些多手多脚的东西,何况这蜘蛛就在她如玉的胳膊上爬动。
“主子!”秋玲惊呼。
本就提心吊胆,这会子也难怪苏离会被直接吓晕过去。所幸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吓得不轻。
这算是容哲修惯来的恶作剧,他熟知府中每个人的喜好。只要谁惹他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换做平时倒也罢了,可是如今苏离有孕在身。哪里惊得这般吓。
大夫在门外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就怕苏离会有意外。
毕竟这恭亲王府再也经不得风浪,若是苏离的孩子没了,那么她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房内。
白复盯着眼前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容哲修,“蜘蛛是你放她身上的?”
容哲修点头,犯了错的孩子,把头垂得很低。
心头冷笑,白复道,“就在你摸她肚子的时候?”
容哲修又点了点头。
白复伸手将他拉近怀中,“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年幼的孩子,眸中噙着泪,一脸的凄楚可怜,“娘难得回来,修儿想替娘出口气。就因为她,娘才生气才会离开修儿,修儿怎么能让她这么好过。”
眸色微恙,白复心里觉得,这倒是个现成的刀子。拿容哲修对付苏离,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苏离一旦出事,这御史中丞府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世子若摊上人命,或者闹出乱子,这恭亲王府就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而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拿孩子当枪使,谁都找不到疏漏。
容哲修本来就争强好胜,而且这泼辣性子,京城人尽皆知,所以她这个母亲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该受的责怪会少很多。
轻叹一声,白复道,“修儿为了娘,娘心里清楚,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难免会被人诟病,白白落人口实。以后修儿纵然生气,切莫这般明目张胆,懂吗?”
听得这话,外头的明恒微微凝眉。
林慕白可从来不会这么教育儿子,林慕白对孩子唯一的期许就是:希望容哲修能活得像个六岁的孩子一样,每天开开心心,而不是成天尔虞我诈。
明恒喟叹,还好这不是世子的生身之母,否则世子有这样的母亲,早晚变得面目全非。也许到最后,连心都没了。
容哲修乖顺的点头,“娘你放心,修儿知道了!”他歪着小脑袋问。“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白复似笑非笑,“娘喜欢修儿,不喜欢别人的孩子。”
“修儿也只喜欢娘,不喜欢爹的身边有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