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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凌云缓步走到她跟前,“你脸色不太好。”
“你的脸色也不太好。”她深吸一口气,微微合上美目,似乎有些倦怠。
“进屋吧!”他作势要将她抱回去。
可她却拽住他的胳膊,轻柔的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坐一坐,我今天想跟你说说话。”她笑得苍凉,“凌云,陪陪我吧!”尽管他的身上,有别的女人残留的味道。
夜凌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就这样坐在亭子里,“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她呢喃低语,“从我跟我爹进入夜家庄的第一天开始,我便觉得这辈子不会爱上第二个男人。可是林慕白出现了,她的出现占据了你所有的注意力。你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我的存在。”
“林慕白生死一线,你发狂的为她求医求药。你可知道,我有多嫉妒。我多希望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如果可以,我愿意替她。至少那样,我能在你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快死了。你为她输内力,为她求医问药。悬崖峭壁,你也在所不惜。她的脸毁了,你就为她重铸新颜。她的腿废了,你便不眠不休的陪着她走,托着她走。”
“你可知道,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曾经,她那么高高在上,拥有令人欣羡的一切。如今她一无所有,为何还能拥有这么多?你明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却还是隐瞒了一切,一心要娶她。”
“我知道你是出于爱,可我呢?我不忍你失望。陪着你一起隐瞒,你可知道守口如瓶有多痛苦?我不想你们再纠缠不清,所以我只好不择手段。我给你下药,毁了你们的新婚之夜。我知道你也恨我,可是我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你爱她少。”
夜凌云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夜凉,我们回去吧!”
“你让我把话说完吧,在你来之前,我想了很久很久,你能再等等吗?就等我这一回。”她说得很轻,似乎极度疲乏,极度无力,虚弱得让人察觉不到一丝生气。
夜凌云不再说话,只好静静听着。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留下我是为了什么,可是我想着,如果在你眼里我还有存在的价值,是该感激你的。毕竟,又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幸运,可以毫无顾忌的守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身边?我唯一恨你的是我们的儿子,儿子死的那一天,你还在找她。”
“而后我想想,到底是自己选的路,自己造的孽,便也罢了!我想与你好好过日子,可你总想着她念着她,把这一颗心也都早早的给了他。所以我买通了蛇部。让蛇部的人去杀了她。”
“我知道夜家庄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知道蛇部的人压根没见过她。所以他们拿钱办事,且也不会惊动你。可我没想到,蛇部的人办事不利。他们找到了清河县,也没能杀死她。”
“林慕白回来的时候,我吓坏了,我以为她是来找我算账的。我很清楚,如果你知道我买凶杀她,你一定不会放过我。与其如此,还不如死在你跟前,让你们都内疚。至少那样,我能在你的心里留下少许存在。”
“可她救活了我,也燃起了你的欲望和野心。她一点点的把她欠我爹命,都还在了我的身上。我恨她。更恨我自己。我不止一次的让人去杀她,又次次都失败。到了最后,我自己都觉得好累。”
夜凌云深吸一口气,“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林婉言泪流满面,“不,有些事你并不知道。”
他蹙眉:难道是那件事?她想说了?于是乎,又耐下性子继续听着。
“你要的秘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笑得有些绝望,“我爹临死前,故意那么说,而后悄悄的伏在我的耳边说了话。其实他不是要告诉我秘密所在,他说:小心夜凌云。”
“可惜,我没听他的话。我对你只有用心没有小心,所以最后,我一无所有。”说完,她明显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缓缓的松开。
夜凌云推开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你说什么?你不知道那些?”
“我为什么要知道呢?”她笑问,“夜庄主有通天的本事。为何不自己去查,却要把心思花在我的身上呢?我爹只是个亡国太傅,先帝虽有重托,可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只会告诉该知道秘密的人。你觉得,他会告诉谁呢?”
“你是说林慕白。”夜凌云陡然冷了眉目。
林婉言徐徐起身,无力的扶着廊柱,“她不是林慕白,夜庄主怎么忘了呢?她不姓林,她也不是你的慕白。她是白馥,前朝大殷皇室中最尊贵的燕羽公主,先帝唯一册封的亲王殿下。”她一步一颤的往前走,“即便她失去了记忆,即便她忘了一切,可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那是与生俱来的赋予,所以命中注定,你得不到她。即便没有我下药,我若开口,她还是会离开你,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
脖颈陡然一紧,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
眼前的夜凌云,双眸通红,几欲吃人,“林婉言,我对你的忍耐,你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你一直在忍我,毕竟我身上有个大秘密。”她拼命的喘息,“我就是仗着你的忍耐,在利用你。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后悔了吗?后悔与我同床共枕?后悔与我生儿育女?后悔被我耍了这么多年——”
下一刻,夜凌云狠狠丢开她,抬步就往外走。
林婉言重重跌落在地,再也没能爬起。她匍匐在地,一口淤血从口中喷出。
便是夜凌云也跟着愣了半晌,站在那儿没能移动脚步。他咽了一口口水,低眉望着不断有鲜血匍出唇的林婉言,瞳仁里的光微微缩了缩,“怎么会这样?”
林婉言笑得凄凉,“我拿自己的命跟自己赌一场。我觉得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得不到。可最后,我输了!她病了痛了,你总是第一时间能发现,可是我呢?我在你身边那么久,你说你会跟我重新开始,你会试着好好爱我。”
“可你连我服毒了都不知道。你连我快死了也看不出来。夜凌云,我还能信你什么呢?我把自己交给你,把命给你,说好了要珍惜,可最后——”
她艰难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还是无力的地倒在地。
夜凌云心下一动,缓步走到她跟前。终于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抱进屋内。既然是服毒,看能不能用内力逼出来。
林婉言的身上满是鲜血,是她自己的血。她绝望的躺在他怀里,望着那个一脸陌生的男人,这个倾覆了自己一生的罪魁祸首,“她问我,你可知道睡在你身边的夜凌云到底是谁?”
他面色一紧,眸色锐利。下一刻,他提起的真气,渐渐散了去。
林婉言真的知道太多了!
她闭上眼睛,只剩下出的气,“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我以为——我以为能这样一辈子。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的一辈子结束了。”
她的手,死死的抓着夜凌云的手腕,无力的破开一条眼缝隙。她笑得宛若胜利者,死灰般的面上,洋溢着一丝回光返照时的亮丽,“我死之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的爱你。再也不会有了——”
再也不会!
夜凌云的心,突然钝痛。
此刻他想起了林慕白,却未能意识到,怀中逐渐冰凉的女子,已经香消玉殒。
低眉间,林婉言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在他身边挣扎了多年,爱了多年,恨了多年,最后终于解脱了。不过她一语成箴,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像她这样爱着夜凌云。
一夜之间,夜家庄的夫人没了。
林慕白是第二天去了红坊才知道的,逝者已矣。她不想再评判什么,这一切都是林婉言自己的选择。
蔷薇道,“其实主子也想过要救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至于为什么不想活,林慕白却能猜得到一些。白复顶着自己最初的容脸招摇过市,林婉言不可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只不过她的性格过于内敛。也过于固执。她必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绝望。
输给林慕白,林婉言或许觉得是她自己出现得太晚,没能出现在夜凌云的初心萌发的时候。可是输给一张脸,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没爱过她。连给予的怜悯,都是一种利用中的施舍。
一次次的疼痛。林婉言也累了。
如意俯身蹲在林慕白跟前,“得到消息的时候,如意特意打听了一下。其实林婉言就算不服毒,她也病的不轻。一个人长年累月的多思多想,思虑成疾,早晚是要扛不住的。其实她这样也好,算是解脱。”
林慕白点头,取下发髻上的簪子置于掌心。人不能在一个错误上,错一辈子,愚爱除外!
在林婉言临死前,还是做了决定。
其实她也可怜,争了一辈子,输了一辈子。
“你放心,他会来陪你的。”林慕白低语。
如意抿唇。“对了师父,南抚镇的红坊已经盘好铺子,咱们的货物早在婉儿姐姐出发的时候就已经送去。这会子约莫都能开业了!只等着那头来信,便是万无一失。只不过那样的地方,估计盈利比较困难。除非把生意做到月氏去,否则只能一直亏本。”
林慕白回过神来,“做到月氏去?”她顿了顿。“或许可以改变一下经营方式,月氏的人对于胭脂水粉的需求是很高的,他们喜欢极其艳丽的颜色。乌素来京的时候,你应该看到她的衣着打扮。”
“师父的意思是——”如意起身,眉头微蹙,“成批销售,薄利多销?”
“南抚镇地处偏僻,单个售卖肯定利润不高。但如果让人成批订货,且给予少许回报,也许会收到意外之喜。”林慕白眸光幽沉。
只是林慕白没想到,这意外之喜,还真的是够惊够喜。
☆、第206章 玉弦说,主子还记得桃花源吗?
离开了容景垣,苏婉像没有灵魂的木偶,在林子里晃荡了很久,最后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等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白狐亲自驱车,带着苏婉前往南抚镇。
对于白狐的出现,苏婉只是仲怔了一下,而后看了一眼身上被换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没有再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如此这般,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可白狐却耐不住了,“你为何不问我?”
“问你什么?”苏婉道,“问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还是问你为何能及时出现救了我?”又或者,是不是他们对她和容景垣下手?
白狐显得有些焦躁,驱车时亦有些心不在焉,“苏姑娘——”她顿了顿,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是谁,来的时候黑狐姑娘跟我提过。”虽然一路上苏婉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人,但她知道她们早晚会出现。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们出现得这样混乱,让原本可以静水深流慢慢发展的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很抱歉!”她不是会推脱的人,自然不会推却自己的错误。
“果然是你们!”她轻叹一声,笑得有些艰涩。
这下子,是真的没办法跟容景垣解释了。是白狐动的手脚,他们是一伙的,所以到了容景垣那里,只会越描越黑。她不知道醒来的他,是否还记得夜里的疯狂,她也不知道从今往后该拿什么面目去面对他。
晃晃脑袋,那就这样吧!想或者不想都已经这样了!他突然间成了她这辈子第一个男人,虽然从少女变成女人的夜晚并不美好,但也算人生的一种历练。
“对不起!”白狐除了这个。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必说对不起,至少你成全了我。”她笑得苍凉,“以后这事就别再提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其实你们——”
“算了!”苏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就这样吧!”
白狐深吸一口气,没敢再多说什么。她一味的撮合,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让他们越走越远。也许是缘分太浅,所以即便有了机会,也会从手心里悄悄的溜走。
“他怎样?”良久,苏婉禁不住问。
白狐抿唇,“已经移交官府,如今在前往南抚镇的路上。不过他们的车程会很慢,不及咱们来得快。”
苏婉点了头,便不再问及有关容景垣的任何事情。有些东西问过一次就好,无关性命便罢,没必要知道太多。心疼了一遍又一遍,再问下去也只是让自己更疼。
玉弦在南抚镇等着,见着苏婉一人前来,便探着脑袋往车后头瞧,“主子,您就一个人过来?”
“白狐姑娘不是在这儿吗?”苏婉瞧一眼准备妥当的红坊店面。
这儿的红坊比不上京城的气魄,就像此刻的苏婉,显得有些落魄,有些落寞。长河落日圆,满目风沙的地方,也就不指望能有什么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了。
“都准备妥当了吗?”苏婉问。
玉弦瞧一眼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有些担虑的开口,“主子,没事吧?”
苏婉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