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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准备妥当了吗?”苏婉问。
玉弦瞧一眼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有些担虑的开口,“主子,没事吧?”
苏婉也不理睬,抬步便往里头走。
“东西都齐了,如意姑娘办事就是妥当。咱们前脚走,她后脚就把铺子和货都给备齐了。咱们到了这儿,直接可以落脚。”玉弦笑着翻弄架子上的东西,“胭脂水粉,布匹绸缎,一样不缺一样不少的,连人都给咱们送来了。”
这些工人都是京城送来,如意特意挑的能吃苦耐劳的,唯恐苏婉在这里不适应。
如释重负,苏婉点了头,“那收拾收拾,明儿个就能开张。”
玉弦颔首,应了一声。见苏婉白了一张脸往屋内走,心下有些疑窦。主子走路有些慢,好像身上不便,按理说这葵水也不该这会来,掐着时间还有一阵儿呢!
苏婉什么都没说,白狐自然也不敢吭声。人已安全送到,她就该撤了。
哪只玉弦急急忙忙的跑出来,一把拽着她往僻静处走。
“你做什么?”白狐一怔,这丫头的手劲儿还真大。
玉弦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问,“殿下呢?沐王殿下怎么没跟我家主子一块来?”
“沐王是钦命要犯,岂能随行。”白狐打量着蒙混过关。
可玉弦是谁?她又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御史中丞府,齐王府,红坊,她哪里没去过,见过的世面自然不少。白狐摆明了是糊弄她,她岂能甘心,“说实话,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白狐蹙眉。“沐王被朝廷带走,很快就会赶到南抚镇,你若不信便作罢,何苦来问我!”语罢,她作势要走。
玉弦岂能饶她,拽着她的手死活不撒,“我可告诉你,是你们硬是把我送这儿来,跟我家主子分开的。主子如今回来,脸色苍白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肯定是遭了不少罪。今儿个我就不依了,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便撒泼。”
“你这人怎么这样胡搅蛮缠?”白狐蹙眉,玉弦的手劲儿太大,捏得她手腕疼。可玉弦不会武功,自己若是出手,难免有恃强凌弱之嫌,到时候玉弦一状告到京城,自己在殿下跟前得吃不了兜着走。
“哎,我就胡搅蛮缠了怎么?”玉弦可不是苏婉,苏婉性子温婉,这些年如果没有玉弦的胡搅蛮缠,苏婉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所以在齐王府,玉弦也是出了名的难缠。
白狐冷眸,“撒手!”
“就不撒手,有本事你把我手剁下来。”玉弦横挑眉毛竖挑眼。蓦地,她面色一沉,“你该不会告诉我,我家主子和沐王两个吹了吧?”
白狐一愣。
玉弦愕然,“你们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会真让他们给黄了吧?”
“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不过是缘分未到,所以——”
“所以个屁啊!”玉弦一把推开白狐,“你们这帮人怎么这样不靠谱?你们要是不懂,就问我呀!活生生的拆散一对苦命鸳鸯,你们好意思吗?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你们这是造了大孽,上头是怎么吩咐你们的?你们竟然办砸了!”
“轻点!”白狐不耐烦的低斥。
玉弦掐腰,把胸一挺,“你们自个儿办不好事,还让我轻点?我告诉你,主子不好过,我这声音就轻不了。我这嗓门就是为主子开的,你们搅黄了我主子的好事,我岂能饶了你们!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狐狸,反正我得为主子讨个公道,我不能让你们白白打晕一顿,连个气儿都不能喘。”
白狐无奈的盯着玉弦,突然面色一紧,“谁?”
玉弦一怔,快速转身。
再回头,跟前早已没了白狐的踪迹。
“竟然敢骗我!”玉弦气得七窍生烟,狠狠一跺脚,“下次别让我看到你!”不过照这样说来,主子的好事还真的黄了?那么主子没和沐王在一起?
玉弦咬唇,主子就是为了沐王来的,这会子约莫心情不太好。思及此处,玉弦急急忙忙赶去厨房,吃甜的能让人心情愉快,所以她做了甜点,赶忙给苏婉端去。
苏婉静静的坐在书案前发呆,连玉弦进来都未曾察觉。
这会子,玉弦是真的察觉了苏婉的不对劲。
“主子?”玉弦低低的喊了一声,将手中的甜点放在桌上,“主子?”她喊了两声,苏婉都没反应。心下慌了,玉弦忙道,“主子,你可别想不开。咱好不容易离开京城恢复了自由,你要是想不开一脖子吊死,那就什么都没了。”
苏婉蹙眉,轻叹一声,“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我要一脖子吊死?”
玉弦心里嘀咕:看你的样子,就是一脖子吊死的前兆。
扯了笑,玉弦道,“主子,你饿了吧?”
“有话就问吧!”苏婉瞧了她一眼,“但是不许再问有关沐王的事情。”
玉弦唇角直抽抽,明知道她想问的就是容景垣的事情。这不让问,她还问什么?可玉弦跟着苏婉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跟着的,总归多多少少学了点之乎者也。
想了想,玉弦低声问,“主子,那桃花源记奴婢背得零零落落的,不知道主子还记得么?”
苏婉刚要张嘴,突的面色一紧,当即剜了玉弦一眼。
“主子,是不是真的?”玉弦瞪大眼睛,“真成了?”
苏婉别过头去,“不说了,去干活吧!”
“知道了!”玉弦撇撇嘴,但是苏婉这表情无疑是不打自招。玉弦也知道,苏婉不愿多说,是因为当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奈何苏婉不说,白狐也不肯相告,这事她也不好掏心窝子的问,问得急了,主子又该伤心。
过了两日,便有了容景垣的消息。
人已经押解到府衙造册,等到验身完毕,就得押送安山兵器厂。流放自然不可能有好日子过,尤其是容景垣还被免为庶人。若他还是个沐王殿下,也许流放不过是囚禁监视,可惜他犯了重罪。谋逆之罪,按罪当斩,他能捡回一条命,算是幸运。
褪去锦衣华袍,褪去皇子的荣耀,这里没有三军没有朝堂。有的是热火朝天的炼炉,有的是身强体壮的罪奴。铸造兵器,以供边境的防御工事。
容景垣站在那里。看一眼夏日炎炎里那些汗流浃背的人,打铁的打铁,挑煤的挑煤,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黝黑的肤色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暴晒。
谁都没有去看容景垣,也不屑理睬。
来到这儿的人,有几个是能活着出去的?都是因为犯了重罪,而后关在这里劳役至死。每个人的脸色都遭受了黥面之刑,以防脱逃。不过容景垣身份特殊,所以他的印记并不在脸上,而是在手背上。
黥面的时候刺骨的疼,但对于久经沙场的容景垣来说,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是多了个难看的疤,他还是他。
看守交代了几句,县官便离开。这儿来了一位皇子,自然是要更小心,若有差池势必影响重大。虽说山高皇帝远,但该有的忌讳还是要有,否则来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辆马车远远的停着,车旁站着一名素衣女子,轻纱遮面。风沙撩起她的裙摆,伊人独立,不知心中作何思想。她就这样定定望着他被人解开镣铐,拖着长长的脚镣走进那热火朝天的炉棚内。他一身的威严,在逐渐的收敛。
她不是不知道,他跟这些人其实不一样。
俊逸的五官,极好的修养,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可她也很清楚,自己无能为力。
他选择回来,就等于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他本来可以跑的,但他没有,他的担当和责任,不容许他做出越矩的事情。
他也看到了铁闸门外头,马车旁驻足的女子。
她说过,她是为他而来。
他想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是——“伤”到她了。可他身不由己,所有的答案都在心中盘旋,却没办法有个精准的结果。
四目相对的时候,苏婉敛了眸光。
她知道,她能感觉到,他认出她了。可是认出又怎样,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求证那一夜的疯狂。
可她不会告诉他,毕竟她要的不是他的愧疚。于爱情,女人是卑微的,可她还不至于卑微到求人施舍的地步。
转身上车。放下车帘之前,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仍旧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她这个方向。
“走吧!”苏婉道。
玉弦颔首。
回去的路上,玉弦忍不住问,“主子,一句话都没说上,算不算白跑一趟?”
苏婉袖中的五指,正绞着衣袖,“不算。”
见着了,就不算。
她之所以出来,只是不想让他一直悬着心。她没什么事,没必要让他愧疚悬心。至于她以后的去留,他约莫也不会关心了吧!
从此,就算各奔东西了吗?
只是这么想着,心已开始揪着疼。微微红了眼眶,苏婉深吸一口气,就当是来南抚镇走一遭,就当是此生没有白来人世一场。
罢了,好生经营红坊的生意就是。
权当是为了扩展红坊所做的牺牲吧,否则她不知道怎么劝慰自己,忘却那一夜的疯狂。
“那边联系过了吗?”苏婉问。
玉弦还在想着主子与沐王的问题,当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问你,卖家那边,都联系好了吗?”苏婉重复一遍,“可以商榷相关事宜了吗?”
“是!”玉弦点头,“不过,黑狐姑娘还在路上,约莫这两日便能赶到。”
苏婉深吸一口气,“不必等黑狐了,她是来给慕白办事的,咱们可以先把生意谈下来。”
玉弦抿唇,“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主子可得当心。奴婢当时探听过,这南抚镇龙蛇混杂,月氏和大祁如今互通贸易,有不少蛮夷都在南抚镇上做生意。主子也知道,那些蛮夷惯来不讲道理,若是出了事,怎么两个外乡人,未必能镇得住。”
“小心就是。”苏婉当然知道其中厉害。
南抚镇的皮货贸易是最好的,街上很少有红坊这样,典型的偏柔性铺子。胭脂水粉,布匹绸缎,还有不少上好的茶叶。这些对于偏远地带而言,都算是稀罕物,价格都不低。
但是苏婉的却把价格放了下来,难免会引起同行的嫉恨。然则她初来乍到。担心自己是个女儿身,会受人欺凌。毕竟很多时候男人是看不起女人的,尤其是像苏婉这样温婉柔弱的女子。
所以苏婉与玉弦只得女扮男装,出门谈生意也能安全一些。
有些人对漂亮的女子,总归有非分之想,总喜欢动手动脚。
风沙太大,刮得她脸上有些疼。
再南抚镇要做大生意,就得跟月氏的人打交道。月氏的生意人,一口流利的大祁话语,说得是极好的。对于月氏,苏婉在书籍上也有所涉猎。但在生意场上,不能太老实。
所以苏婉让人找了个精通月氏话语的,随时待命。
然则这南抚镇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红坊因为价格问题,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隔了两日便有人暗地里使绊子。让一帮地痞流氓来红坊捣乱砸抢。
“你们干什么?”苏婉厉喝。
瞧一眼纷乱的铺子,何其狼藉。这一群凶神恶煞,何曾将她这样唇红齿白的“少年”看在眼里,照样去抢砸。
“住手!”白狐快速领人进门。
事实上,女子卫队于南抚镇也算是陌生,此处偏僻,唯有一个兵器厂,所以女子卫队并没有安置太多的人。这也是黑狐最先担心的,就怕压不住地头蛇。边关小镇,是最混乱的,有时候便是官府也不敢管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两国争端。
“哟,都是一群娘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亮着眼睛,瞧着白衣素裳的女子们。英姿飒爽,一眼看上去十分够味。这些流氓痞子,自然喜欢这种泼辣货。
何况其中不乏月氏国的痞子。成群结队的,常年累月靠着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过活。
“都给我滚出去!”白狐站在苏婉身边,一身杀气腾然而起。
可是苏婉并不想伤人,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若是真把人惹急了,万一来日白狐不在,自己将无计可施。
“啧啧啧,这男人还生得这样眉清目秀的。”为首的上前一步,瞧一眼面带轻纱的白狐,直接走到了苏婉跟前,“我这辈子男人女人见得多了,还没见过这样细皮嫩肉的男人。难不成,是个女的?”
“你放尊重点!”苏婉退后一步。
男人伸手,直接撩上了她的下颚。
一道黑影呼啸而过,伴随着鲜血的艳烈。冷剑出鞘,冷剑归鞘,几乎是一气呵成。
等到男人一声哀嚎,所有人猛的从痴愣中回过神来。
便是苏婉也是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美眸望着幽幽然持剑转身的黑狐,一身黑衣漾开凛然戾气。锐利的眸子带着凛冽的温度,扫一眼被惊在当场的众人。漆黑的靴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那人的脖颈上,只要她稍稍用力,这个男人的脖子就会被她踩碎。
男人捂着手腕,鲜血淋漓。
“今日是手筋,明日就是你们的性命。都不想活了是吗?”黑狐盛气凌人的站在那里,谁都没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