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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林慕白垂眸,“但我必须跟你说实话,你这病我没有十全的把握。”
红绡点了头,“我明白!横竖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你能一眼看出我身有顽疾,想来比那些大夫有本事。我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试一试了。说吧,有什么条件,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帮你。”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还没给你治,你就要先帮我办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我怕到时候受了你的恩惠,却还不起。”红绡品茗一口,“总该在我还能还得起的时候,不负人情债才是。”
“我只想要,昨日被押入大牢的那几名渔民,安然出狱。”林慕白眸色微沉,“他们无意对抗苏家,只不过鱼货价格压得太低,渔民们生活难以为继,不得不反抗。我怕他们被关在牢里太久,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
红绡不解的望着林慕白,“你们是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路见不平。”言简意赅,林慕白唯有八个字。
但八个字,也足以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此言一出,红绡愕然望着她,“仅此而已?”
林慕白一笑了之。
“原来,你是为了刘知府来的。”红绡终于明白了林慕白的意思,继而起身,“这事换做此前,我能替你打点一下,但是现在估计有些困难。你该知道,苏二老爷刚刚死在了祭坛上,那些渔民即便无辜,此刻也会成为怀疑对象。我若插手,无疑是把自己也搅合进去。恕我爱莫能助!”
她走出去的时候,林慕白没有说话,也只是笑了笑。
事实确实如红绡所言,现在不管是谁,但凡牵扯到苏家,都会成为嫌疑对象。让红绡冒着被人怀疑的危险,却救渔家人,确实有些为难。不过林慕白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何况——她也有把握,红绡还是会回来找她的。
站在雅阁的窗口,林慕白望着底下渐行渐远的马车,朱唇微扬,勾勒出淡雅浅笑。红绡的病有多严重,林慕白心知肚明,她有心救人但是——这病确实不好治。
回眸望着站在门口的容盈,林慕白报之一笑,“没事!”
容盈木讷的走过来,习惯性的牵着她的手,而另一只手紧握着她送给他的柳藤球,仿佛这一人一物便是他的全部思想。
轻叹一声,林慕白也没反抗,横竖是个傻子,随他罢。也许是因为面对着傻子。林慕白也淡去了男女之防。任由他紧握自己的手,将暖暖的掌心余温,传递到自己的掌心。
有时候她会突然走神,凝上他迟滞的眸,只觉得心安。
是的,心安。
棠梨院。
日薄西山,等到华灯初起,又该强颜欢笑,又该送往迎来。红绡厌恶这样的生活,厌恶这样的污浊,可她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事实上有几人能做到洁身自好呢?早前的花枝摇曳,才有如今少许的选择机会。只要她从花魁的位置坠下去,现在的一切都会清零。
冰玉篦子上,青丝缭绕。
“姑娘?”如意微微一怔。
“出去!”红绡突然生了气,“出去!”她有些情绪失控,头发掉得越来越多了,发髻已经越来越松散。过不了多久,可能这一头青丝都会掉得所剩无几,到那时任凭你有最好的相貌,也不过是个怪物。
如意垂眸抽泣,不敢言语。
愤怒的将青丝扯出玉篦子,红绡惨白了容脸,“我让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她骤然拍案而起。吓得如意扑通就给跪在了地上,哭得更厉害了一些。
红绡很少生气,也很少动怒。
只是最近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她怕——怕久而久之,连舞都跳不动。本就是青楼女子,青丝掉完了,舞也跳不动了,还一身的病,那么如花的年纪,也就算彻底的终结了。
“不,不该这样的。”有泪不断的滚落,她的身子开始颤抖,玉篦子落在地上,顿时断开两截,“我、我如果变成这样,我宁可死了。”鼻间滚烫,红绡身子一震。
“姑娘?姑娘你流血了?”如意瞪大眼眸。
如玉的指尖,颤抖得厉害,抚上鼻间的那一瞬,红绡容色瞬白。指尖处,嫣红刺目的鲜血,刺疼了她的眼睛,更让她惶然的是,这血怎么也止不住。鼻血不断的往外流,绝世的容脸越发白得让人惊惧。
“姑娘?”如意哭着喊,即便拿了毛巾冷敷热敷,红绡的鼻血还是止不住。仿佛想起了什么,如意快速竟从怀中取出一张东西,“姑娘您看看这是什么,我不认得字。”
“谁给你的?”红绡面色惨白,看一眼纸上的黑字,白纸黑字,字迹娟秀。
如意拭泪,“林姑娘给的。”
红绡喘着气,衣襟处满是滴落的血迹,“何时给你的?”
“姑娘进了雅阁,林姑娘便问掌柜的要了文房四宝,而后写了这东西递给我。说是让我好生收着,不管与姑娘能否结交,都让我亲手交给你。我担心林姑娘万一对姑娘有所图谋,所以迟迟不敢拿出来。”如意因为抽泣,不断的抽动双肩。
红绡有些犹豫,眸色微散。
“姑娘?那林姑娘能信否?”如意问。
“你去抓药,偷偷的煎一碗。”若真的被毒死倒也罢了,省得来日自己容颜尽毁,生不如死。女人之于容貌和身段,比命更重要。
如意点头。小心的离开。
原来林慕白早就料到,交易难成,事实上林慕白压根没有把红绡的病当成交易的筹码。那一刻,红绡有些自惭形秽,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红绡想着,林慕白是个好大夫!医者仁心,当属无愧。
勉力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的红绡,容颜依旧美丽无双,只是——面色惨白无光,就好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惨白惨白,哪里还有半点属于人的气息。指尖拂过自己的面颊,低眉望着掌心的落发,有泪不断的从眼眶涌出,沿着精致的面颊,蜿蜒而下。
等到如意将汤药递上,红绡深吸一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
如意担虑的望着红绡,因为失血过多,此刻的红绡已经气息奄奄。以前也流过鼻血,但没有此次这般止不住。
软弱无骨的躺在软榻上,红绡空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想着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幼年入得棠梨院,一舞倾城染风尘。可笑从来不由己,生死可堪托故人?
可她想托付的故人,却从未点过头。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如意惊喜,“姑娘,血止住了,这药是不是有效?”
红绡回过神来,这才惊觉鼻血已经止住了,体内的气也好像顺了不少。这些年,她也偷偷的吃了不少药,但鲜有疗效,如今看来这林慕白委实有些本事。
“姑娘,不如咱们先吃着,如果真的能好转,再去求个方子,看能不能彻底根治。”如意低语,“姑娘这病也拖了很久,咱平素也不敢教人轻易知道,可是这一次难得遇见个好的大夫,不能错过。”
“容我想一想,你先把这收拾干净。”红绡思忖。
其实林慕白的要求,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她不愿妨碍刘慎行。她不想成为刘慎行的负累,也不想他觉得,她是借此要挟。
可是——她真的真的,暂时不能死。
外头,华灯初上,又是一夜浮华。
夜里的时候,刘慎行又来了。
他每次来,都是先与她饮酒,而后办完事就走,从不留宿。这是他的习惯,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可所有的理智和情感都在叫嚣,叫嚣着想让他留下来陪她。
身为妓,不该对任何人动情,可她还是动了心,且一发不可收拾。
明知道,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酒过三巡,红绡端着杯盏笑问,“你何时能喝醉?”喝醉了,便能留下来吧!
刘慎行的眼睛里,唯有少许醉意,“我只在她面前醉过,除此之外,我不欲教任何人,看见我不清醒的样子。”说着,斜睨红绡一眼,眸色复杂而幽沉,“怎么了?”
“丹阳城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还能过来,我很高兴。”红绡笑得极美,烛光下,眼角眉梢尽是动人风情。朱唇微启,这一番的欲语还休,任是女子也受不住。
他惯来话语不多,听得这话只是面色陡沉,而后起身抱起她往床榻而去。
情到深处,他欲罢不能的低吼着那人的名字,“莲娘——”
她圈红了眼眶,任凭他一改白日里的温润儒雅,在自己身上驰骋。他是武将出身,褪去锦衣华服,有的是健硕的肌腱和无穷尽的力气。他喜欢折磨她,喜欢疯狂的压着她,做尽那个女子再也无法做到的事情。所有的心里空缺,他都从红绡的身上讨回。
就像个追债的,而她,是最无辜的欠债人。
可她心甘情愿,只要他能来,她就觉得打心眼里高兴,不计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个身子这张脸,才换来他的频频回顾。
“你能带我走吗?”事后,她问。
刘慎行已经开始穿衣服,听得这话,也没有回头,只是正在系腰扣的手,稍稍迟钝了一下,而后又开始继续穿,仿佛置若罔闻。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哽咽了一下。
终归,他没有逗留。
知府大人对任何人都能笑,唯独对她不苟言笑,对任何人都能心生怜悯,唯独对她只剩下需要。她知道,她是妓,没资格让堂堂的知府大人留情于她。
可是她此生,也就爱了这么一个男人。
爱他的多情,却不是为了她。
爱他的阴郁,也不是为了她。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素綦(qi)巾,聊乐我员(yun)。出其闉闍(yin du),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ju)。缟衣茹藘(ru lv),聊可与娱。”语罢,只剩下她一人苦笑。
难道他都不曾看见,她眼底的灰白?红光满面之下的憔悴?
有时候,不是看不见,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姑娘?”如意进门。
“明日去一趟府衙大牢吧!”红绡深吸一口气,转而起身,褪去早前的忧郁之色。不管何时,她都是风华万千的棠梨院花魁,“去找一找林姑娘,就说这件事,我应了。成或不成,就看彼此的运气吧!”
如意颔首,“明白,只是姑娘的身子——”
“无妨,也都熬了那么久没出事,平素小心点,不磕着碰着不出血,便没什么大事。”红绡眸色微沉,“外头现在如何?”
如意道,“如今人人都说,是狐仙显灵,惩处了苏二爷。现在丹阳城里人心惶惶,百姓倒是高兴,苏二爷这些年没少干缺德事,他——”
却见红绡瞪了她一眼。如意随即缄口不语。
“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议论苏二爷,不知道侧王妃也在丹阳城吗?”红绡轻斥,“以后这话,不许说了,否则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
如意颔首,“是。”
“去吧!”红绡起身,去了梳妆镜前,梳洗打扮。
夜,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的天下。
寂静的夜,丹阳城最好的锦荣客栈内,烛火摇曳。
明恒正欲为容哲修铺床,容哲修正拿着小刀剁着桌案上的苹果,好好的一个苹果,教他剁得粉碎。五月在旁盯着,也不敢多言。丢了恭亲王,本就是死罪。可容哲修要他戴罪立功,也算是手下留情。
铺好床,明恒道,“卑职去打水,世子洗漱——”
“如此星辰如此夜,有人要不安分了。”容哲修突然将水果刀丢在桌案上,缓步朝着床褥走去,“虽然比不得恭亲王府,倒也勉强将就。”
五月蹙眉,“世子的意思是——暗香?”
“进城的路上,就有些莫名的情绪。”容哲修撇撇嘴,“师徒两个,总该有特殊的记号联络才是。我看她晚饭时心不在焉,估计今晚会出去。明恒,你盯着她,如果真的能找到我爹和小白那是最好,如果她敢出卖我或者是谁家的细作,杀了她。”
明恒颔首,“卑职明白。”
深吸一口气,容哲修搓揉着自己的鼻尖,“听说出人命案子了?”
“是。”五月道,“死的是侧王妃母家二叔,这儿都称其为苏二爷。听说死得很诡异,临死前疯癫无状。现如今丹阳城内人人口耳相传,说是狐仙显灵。”
“狐仙?”容哲修挑眉,“这也信?”
明恒一笑,“世子,神灵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有时候也算一种寄托。将无望之事托付在有望之人身上,才会让人心生勇气。”
容哲修不以为然,“我还真不信,这狐仙能显灵。若是真能显灵——”真的能显灵,他就去会一会这狐仙,哪怕为狐仙修个金身也无妨。
只要狐仙,能把娘带回来。
明恒与五月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各自缄默不语。
夜半无人时,暗香悄悄打开门,探头探脑了一会,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来,轻轻的关上房门。确信没有惊动任何人,暗香提着一口气,以最轻缓的脚步离开了客栈。
师父的事,她可不想教容哲修知道。心中还是有些怨言,若非遇上容家父子,师父也不会滚下山坡坠下河。这一次若是偷偷寻着师父,就悄悄带师父走,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