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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篱听他说的勉强,不由一笑。站起身子,在屋中行了几步,才道:“不管你们是真的不信,还是假的不信。我可以说,这纯属无稽之谈!”
“……蝗虫虽可怕,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法子。”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她是想问:先生是只想保长丰,还是心怀天下,想为所有蝗灾发生地出一把力?
可,话到嘴边,她停了下来,以他的权力,保一个长丰,发动一个长丰县的人灭蝗,也还是可能的,若是献策朝廷,岂不是要推他与风口浪尖之上?
可,蝗虫又不是旱地浇水,浇过一亩便能保住一亩,单靠长丰除蝗,除了又来,除到何时?
“你无须顾虑,想说什么便说。”岳行文看出她的犹豫。
暂时想不透,她便将话头引向别处,“蝗虫,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与我们所常见的蜜蜂,蚂蚱,蝴蝶等飞虫是一样的,甚至于它们与菜地的青虫,以及所有庄稼地里的害虫都是一样的。本质上并无神秘之处。”
青篱停了下来,她想说的话很多,但是要让他们二人慢慢的消化才行。
直到胡岳二人点了点头,她才继续往下说,“其实蝗虫与我刚才说的几种飞虫一样,也有虫卵期,幼虫期,并不是突然就冒出来的……捕杀蝗虫最好的时期是在卵期和幼虫期。一旦成虫,具备飞行能力,便已成灾。从清远县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错失了捕杀蝗虫的最好时机……”
“但是这并不代表成年蝗虫不可除。蝗虫趋光,可以夜间在田间燃起火堆,使人在田中走动,将蝗虫惊飞,它们便会朝着火堆飞去,如飞蛾扑火一般……”
“还可以趁早晨,晨露重时,它们飞不起来,进行捕捉……”
说到此处,她突然微微一笑,“说起来,蝗虫也并非一无是处。它们可以食用,可以做为鸡鸭的饲料……”
胡流风被她先前的话惊呆了,听她这么一说,又这么一笑,只觉一股寒气从后背升起,“……什么,你说这东西可以吃?”
青篱淡笑道:“是啊,油炸之后,撒上椒盐甚是美味!”
胡流风胡乱的搓了搓胳膊,一副被惊吓到的神情。
岳行文以探究的目光看着她,黑眸闪动,似是在考虑她所说的可行性,又似是在探究她为何会懂得这么多。
青篱知道他疑心又起,可她现在也顾不得了。大大方方的迎向他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岳行文撤回目光:“你想让衙门发动百姓捕蝗?”
青篱叹了一口气,“这个事虽然要做,最紧要的却不是这个……”
她抬了头苦笑一声,“昨天还说秋粮能余万石,今天这么一看,怕是要减半儿,甚至更少了……”
“先生最应该做的事儿,是警示百姓们提早收粮。蝗虫的进食能力很强,一旦到了长丰,这粮食可真算是颗粒无收了。”
胡流风惊得站了起来,岳行文神情也是一动,“提前收粮?!”
青篱点点头。“邸报上的言辞模糊,不知道青远县的蝗灾严重到何等地步,但蝗虫的飞行能力很强,若是不停下进食,只消一两个晚上,便可从清远县飞到长丰来……更别提若是长丰的蝗灾甚于其它地区的蝗灾同时暴发……”
三人沉默下来。
青篱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等于给他二人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难题,不由轻叹,怎么当一个七品的小官也会遇到这么多难办的事儿。
又坐了一会儿,青篱站起身子,“先生,多说无益,不若我们现在去田里看看,长丰县是否也有蝗虫卵……”
胡流风桃花眼一闪,“苏二小姐在深闺之中,却对农事如此精通,看来你做司农官比本公子合适。”
青篱不做回应,她今日这遭话,是个有心的,都会起疑,更何况他二人本是聪慧之人。
到了庄子,青篱略看了两眼稻子长势,颗粒还算饱满,可惜,等不到它们长足的那一天了。
寻了一块田埂空地,细细的看了半晌,表面却是看不出异样。将手插入土中翻找,恍惚记得蝗虫卵一般在土下十分公分处,连翻了几个地方,均无异样,她刚松了一口气儿,正欲起身,瞥眼看见一处土脉垄起处,心中一动,附身挖去,不过三两下,黄黄白白的虫卵赫然呈现在面前。
青篱不由的头皮一阵发麻。
胡岳二人看她的神色,便知这就是她口的蝗虫卵。
叹息一声,转头向跟在一旁的张贵道:“去,通知佃民,明日收割!”
张贵看几人神色不对,连忙点头,又好奇的问:“小姐,这是……”
“……蝗虫卵!”
青篱轻飘飘的三个字,让张贵神色大变。
“我这就去通知!”张贵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跑。
“竟让你猜中了……”良久,胡流风感叹了一句。指她那句“久旱必蝗”的话。
青篱苦笑,“我宁可猜不中。”
是日下午,长丰县衙广发请贴,邀长丰县城排上得名号的乡绅富户到县衙一叙,言有要事相商。
大数人接到贴子的第一感觉便是:抢粮来了!
李谔接到贴子,在手中掂了半晌,一笑,“本小候爷倒想知道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贴子发时是未时,约定时间在酉时,由此可见事情的紧急。
李谔到衙门时,只见诺大的会客厅中,只有胡岳金钱以及青篱五人,所请之人,此时竟然只有李谔一人到场。
他入门一眼瞧见青篱坐在岳行文下首,脸色一沉,拄着拐三两步走过去,立在二人中间,“人呢,过来在这里给本小候爷添个位子!”
李江急忙上前,看了看纹丝不动的青篱与岳行文,额上沁出汗意。
李谔朝着青篱怒道:“你,给本小候让个位子!”
青篱迎向他狭长暴怒的双眸,无语的抚了抚头,站起来。并不坐向他眼神指向的位置,而是行到正中间空着的位子,站定。对李谔的怒目视而不见。
直到李谔坐下,才有人陆陆续续的前来。先是沈墨非,然后薛府,蒋府……
直到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二刻钟,会客厅中才来了不到二十位,毫不意外,魏府缺席。
胡流风轻咳一声,站起身子,“各位,今天请你们来,一不是摊派,二不是抢粮……”
他话一落音,下面响起瓮瓮的议论声。
胡流风又一声轻咳,“请你们来,是因为有大事儿要发生,需大家齐心协心才能度过难关……”
主持的是胡流风而不是岳行文,乡绅们已然知道此事与粮有关,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事儿。
胡流风沉声道:“今日邸报传来,清远县发生了蝗灾,灾情有可能很快会蔓延到长丰,我与岳大人商议,还是要提前通知大家,以便极早做应对……”
胡流风提到“蝗灾”时,下面已然响起了惊讶议论声,待他说完,下面已乱成一片。
李谔转向岳行文,皱眉:“真有蝗灾?”
岳行文淡然点头。
“胡大人,这蝗灾如何应对?”下面有人叫道。
胡流风眉眼一挑,沉声道:“提早收粮!”
“……啊?!”
“……提早收粮?!”
“开玩笑!……”
胡流风话音未落,下面又是一阵的惊叹议论声。
………………………………………………
中间跑去吃了饭,发晚了。
看亲亲有评论区说应该让青篱知道婚书的事儿,这个是自然的,可是小岳知道小篱篱在这件事儿上的坚持,在他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他倾向于暂时瞒着,偶猜小岳一定不忍小篱知道后暴怒伤神无措……
不知道猜得对不对,嘻嘻~~~~~~~~~~~~
第三十章艰难抉择
第三十章艰难抉择
八月中秋,皓月当空,如银的月光流泄千里。(www。3zcn蓖氯铮鹪塘艘灰拱迪恪?br/》
这本是万家团圆的佳节,却因一场旷日持久的干旱和突如其来的蝗灾,变得可有可无。
四周静寂一片,李府花架之下,坐着两个身影,月光透过枯败的藤蔓在两人身上投下不规则的光影。
青篱闻着那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一言不发,眼睛明亮的看向他。
“明日,就要关城门了……”良久,传来他淡淡话语,轻得如幽然一叹。
不管那些乡绅们信与不信,当青篱利落的将庄子里还未长足的稻子提前收割之后,他们也陆续行动起来,不过五六天的功夫,北城门外便是一片旷野。
旱灾未走,蝗灾持续蔓延,长丰,再也承受不住愈来愈多的灾民入城,农田提前收割完毕,本就减产的秋粮,更是因与蝗抢食提前收割而损失十之有三。
城门已到了必须要关的时候。
这与他来说应该是个艰难的抉择吧,否则,这酒意何来?
青篱微笑,“先生做得够多了。”
岳行文回握她的手,轻笑,“小丫头也会安慰人了。”
青篱仍是微笑,“先生在其位谋其政,事事为百姓们考虑周全,已尽了全力,天灾不可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岳行文点头起身,“天不早了,早些安歇!”
目送他淡然挺拨的身影离去,青篱叹了口气,蝗灾陆续传来,多地并发,这对古代落后的农业真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这几日的邸报她看了觉得分外可笑,除了蝗灾的消息之外,更多的是某某地的某某高僧开坛做法,某某地的百姓长跪几昼夜,虔诚祭天……还有某地出现一股流民,强行占据官道,对过往行人客商烧杀抢掠。
一切都是为了活命而已……
她叹息一声,回房而去。明日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办!
又是一个金秋的早晨到来,阳光依然明媚,可人们已然不能从中体会到什么喜悦之意。
经过长途跋涉到达长丰的灾民在经过一夜漫长的等待之后,却赫然发现,本该于辰时早早开启的城门,迟迟未开,而一向寂静无人的城门楼上,赫然立有十余名官兵,威风凛凛,目不斜视,城下的灾民一下子慌了神,片刻的慌乱过后,有人冷静下来,这阵式不难猜,一直向灾民敞开的长丰县从今日起,也拒绝灾民入内了……
妇孺老者不禁瘫倒在地,痛哭起来,然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的麻木,日头渐渐升高,长丰县不同已往的气氛,让人忍不住敛声静气,生怕一个不个小心惊动什么。
出门之外,街上偶尔经过的巡察官兵,让青篱明白,那人已然是行动了。
叹息一声,却不愿再想。马车急急向庄子奔去。
前几日还是一片青黄的田里,现如今空旷一片。面对这空旷的田野,青篱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夏收后的喜悦之意,反而觉得有些凄凉。
张贵迎了上来,“小姐,苜蓿地里也快割完了。”
“嗯。”青篱点头,声音闷闷的。
张贵见她情绪不高,也息了声,不说话,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走到自留田边,停了下来,望着迟迟不肯提前收的棉花和土豆葵花籽孜然等,半晌,青篱说:“这些也都收了罢。”
张贵迟疑,知道这些东西是小姐极看中的,现在蝗灾也没来,便是来了,凭他们手里那么多人,还能抢不过那蝗虫?
突然,庄子里干活的人惊叫起来,猛然抬头,只见自北面天空乌压压的飞来一大片,似是五月里那场雷雨前的乌云一般,青篱眯着眼睛看了看,“终于还是来了。”
张贵连忙朝着李大郎喊道:“快,去招集人手,来自留地。”
青篱转身便走,“你们这里动作快点。”
张贵应声的功夫,她已走出四五步。
小可将马车赶得飞快,蝗虫已到了头顶,甚至于能听到马车顶上细微如下雨般“噼噼啪啪”的声响。
杏儿挑帘欲看,青篱止住她,只是催小可再将马车赶得快些。
还未进入东城门,便能听见人们遭乱的惊叫声,坐在马车之中,也能感觉到光线暗了下来。
入了城直奔衙门,城中境况略好,只见蝗虫飞过,很少有落下来的,想来是知道此间无可食之物罢。
匆匆向内衙走去,与正要出门的钱大人碰个正着。
钱大人见了她一脸的庆辛,“李小姐,真是万辛啊,亏得秋粮早收了……”
青篱看向他手中的一叠纸,隐隐透着官印的红泥“这是什么?”
钱大人一扬手,“岳大人亲手书写的捕蝗虫倡议书……”
青篱取了一张,粗略扫了一眼,递还给他,“岳大人考虑得很是周全,我不防碍钱大人的正事儿了。”
入了内衙,进了岳行文的值房,看到她鞋上粘着泥土,岳行文问:“刚从庄子里回来?”
青篱点点头,“庄子里的事儿苜蓿已经收完了,单剩我那点试验田里的东西,总不忍早收,今儿却是非收不可了。”
岳行文点头。
青篱沉默了一会儿,道:“先生,能不能让城外的灾民与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