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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朱高煦、朱高燧三人牵马相送。城外驿道上,笔直的树木荫蔽四周,身后是迤逦蜿蜒的护兵卫队。常宁一身淡红衣裙,直衬得脸如朝霞,一双眼睛,却澄澈似水,容色卓然。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沐昕已坐上了马去,朱高煦和朱高燧亦在不远处等着我。常宁微笑道:“你回去吧。”
她的笑容明媚,风华嫣然。我心中却是一片怅然之意,她低声道:“我还会回来的。”我忍不住问道:“他没有来送你,你怪他吗?”常宁离开之事,皇帝已发了诏书,张辅必定知晓。然而今天,不但朱高炽未来,张辅也不见人影。
常宁微微一笑,轻声道:“他不会不来送我。他一定是不愿与我相见,徒添伤心。”唇边绽起一个笑颜,嫣然道:“我能感觉到,他此刻就在不远处。即便他真的未来,在他心里,也必定对我时刻牵挂。这就够了。”
她笑意吟吟,竟是全无哀伤之意。我心中佩服,道:“常宁,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她低低笑了起来,却又叹了口气,道:“这样的勇敢,我倒宁愿不要。”绽颜一笑,道:“我走了。”
翻身上马,策马走到朱高煦和朱高燧身边,对他二人挥手告别。又转头对我道:“小七,我很开心。”一挥手,径直策马朝前而去,不再回头。沐昕向我们抱了抱拳,带着大队人马随后跟去。
我怔怔站在原地,心里却渐渐释然。也许,常宁做的对,相爱何必定要相守?漫长的岁月,或许终究会磨灭彼此的爱恋。爱,也许就是美在无法拥有。
张辅,他日后会成为大明王朝最优秀的将领。历经成祖、仁宗、宣宗、英宗四朝,为平定交阯之乱立下大功,威名远震。掌中军都督府事,直进太师。
这样想着,不由得朝朱高煦二人一笑,道:“咱们去喝酒,怎样?”
三人骑马往回走去,转过山坡,忽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孤单的身影。凝神望去,却原来正是张辅!
想起常宁刚才说的话,不知怎么的,心里微微叹息。朱高燧已叫道:“张将军!”
张辅茫然回过头来,见到我们,惘然一笑,道:“你们也在这里。”
我笑道:“我们正要去喝酒,要不要一起?”
他微微一楞,朱高煦已在一旁笑道:“她最是睥睨俗世的一个人,不用管她是男是女,咱们今日一醉方休罢了。”
我嗔道:“哪里有你这么说话的?”挥动马鞭,轻轻一拍他所骑之马的脖颈,那马儿受惊,仰天长嘶了一声。众人齐声大笑。
四人在酒肆里沽了酒,来到郊外。
星辰已起,满天莹光淡淡,甚是好看。席地而坐,几杯酒下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俱是默默无语。眼角唇边都带上了一丝愁绪。我咳了几声,笑道:“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朱高燧苦笑道:“咱们拼命打下来的江山,如今却只能坐在这里酒入愁肠!”我举起酒杯,笑道:“这长夜凉风,对酒当歌,难道不就是最惬意的生活么?”朱高燧摔一摔头,道:“说什么对酒当歌,父皇真是偏心,论功劳,论声望,哪样不是二哥最好?偏这太子位就这么难定!”
朱高煦淡然道:“三弟,你醉了。”朱高燧猛一起身,怒道:“我哪里醉了?今日咱们去见父皇,他是什么样的想法,难道二哥你还不知道?这太子位凭什么就非得让他来当?我就不服气。”
朱高煦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说话,静静而坐,淡淡道:“倘若是我的,谁也拿不走。倘若我不要,他要就拿去吧。这也没什么了不起。”
我笑道:“你们男人要谈论朝堂之事,明天回家再谈。今晚咱们只谈风月,不论国事。”张辅淡淡一笑,眉眼间都是黯然之意。朱高煦大笑了起来,高声道:“不错!咱们今晚只谈风月,不醉不归!”
四人拿起酒杯,对饮而尽。到后来犹觉不尽兴,干脆拿起酒壶,大口大口的干了起来。
喝着喝着,话也渐渐多了。朱高燧酒量不好,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指着我道:“小七,你到底有什么好?倔强又不够温柔,为什么大哥就对你这么念念不忘?”
我已有微醺,笑道:“大哥怎么就对我念念不忘了?”
第五卷 四十二、送别(下)
更新时间:2008…8…4 13:18:14 本章字数:2475
他拍着手道:“父皇原要将你许给大哥,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年来,大哥一直未曾新纳妾室,凭他从前最是风流的个性,若不是为了你,怎么耐的住?”说着,呵呵笑了起来。张辅道:“殿下,你醉了。少说几句罢。”朱高煦皱眉微笑道:“这小子胡说八道,过不了一刻就该醉倒了。”果不其然,不出一刻,朱高燧已砰然倒地,醉死不起。
我撑着头笑道:“你果然厉害,一猜就猜中了!”举起酒壶道:“咱们干了!”一饮而尽。
心中却开始难过起来。朱高炽喜欢我吗?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不,明确的说,是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
他喜欢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神色之间,对我都是冷淡而疏远?假若、假若他真的是喜欢我,假若他一早就告诉我他的心意,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很快酒壶就已见底,三人都有了醉意,我躺在草地上,仰头看星。朱高煦和张辅坐在一旁,我静静开口问道:“张辅,你快乐吗?”
他亦抬头看星,目光中满是痴痴之意,低声道:“并没有很不快乐。”
我笑了起来,道:“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闭上了眼睛,躺了一会,又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去拿酒。
朱高煦拉住我手,道:“够了,你也要醉了。”
我笑道:“我不会醉。”又叫道:“我酒量很好的,你不知道吗?”
朱高煦柔声道:“我知道。可是,你不能再喝了。”
我甩开他的手,瞪着他道:“就想喝一口酒,怎么就这么小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前火花乱溅,一个踉跄摔倒,张辅已经迷迷糊糊,伸手一拦,我已摔入朱高煦怀中。
我握着他的胳膊,怒道:“放开我。”
他轻笑了起来,道:“是你自己摔了进来,还来怪我?”口中虽是这样说,手上却松了力气。
我顺势趴在地上,扭头看他,低声道:“你当我就很快乐么?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快、乐。”
他微笑道:“我知道。”
我眼中忽然盈满了泪,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高声道:“谁都不知道。我不快乐!我不快乐!我不快乐!来到古代以后,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快乐过!”眼泪忽然就磅礴而出,我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喜欢经历的这些事情……小时候,爸爸妈妈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工作,念书的时候,身边都是陌生的人,更可恨的是,几乎每个学期我都要跟着妈妈离开,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不停的相遇、分离、分离又相遇,我不明白为什么就非得要这样?到后来,我终于可以习惯这样的生活,终于可以学会不再留恋本来就无法长久的友情,终于可以随遇而安,终于可以不再难过……”我的泪纷纷落了下来,头渐渐垂落到草地上,声音哀伤到沙哑,低声道:“假若快乐并不长久,那还是不要快乐比较好。免得贪恋那一丝温暖,以至于更加悲伤。是不是这样?”
夜已深,露水起了,草地清淡而冰冷。我的思绪混乱,只是在不停的说话,一直不停、不停、不停的说着毫无边际的话……
眼前是淡淡的灰色,那是月光、还是谁的身影……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盈香坐在身旁,正满脸忧心的看着我。我抚着头,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道:“天快亮的时候,是二爷送小姐回来的。”说着,叹了口气,转身去给我拿水。
我抱着头,躺在床上,楞楞地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然而脑子一片模糊空白,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正茫茫然的想着,盈香道:“二爷来了,小姐要不要出去?”
我忙坐了起来,穿好衣服,道:“见。”跑了出去,朱高煦正坐在客厅的长椅之中,微笑的看着我。
我讷讷道:“昨晚我醉了么?”
他笑道:“是。”
我低声道:“那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是。”
我急了起来,脸涨的通红,道:“我说那些话,你相信吗?还是——”忐忑的看着他,道:“以为我疯了?”
他笑了起来,很认真的看着我,云淡风轻地道:“我相信。”
我楞住,讷讷道:“为什么?”
他道:“你说的话,我就选择相信。就这样。”
他的微笑诚挚,我忽然就觉得难过。有微微的眩晕,有淡淡的心疼,咬了咬下唇,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低声道:“谢谢你。”
他说,他选择相信。
他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眉目清越,笑容昂扬。他的眼睛,黑如点漆,亮如宝石,璀璨光华。
喉咙口忽然就被硬硬的哽住,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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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已是盛夏时节,房中蕴静生凉,室外却是灼热难当。我看着手中的诗笺,靠在栏杆上,怔怔发楞。
彼时已是永乐六年,国家太平,繁荣昌盛。徐皇后已于永乐五年七月卒。朱高炽也于永乐二年被册封为太子,朱高煦封汉王,藩地云南,朱高燧封赵王,藩地北平。朱高燧已于永乐二年前往封地北平,朱高煦却仍滞留南京。朱棣对这个二儿子向来宠爱,也就任由他留下。
我虽不常出门,朝中的事情也还是隐隐传到我的耳中。朱高炽虽已为太子,然而朱高煦支持者甚众。靖难功臣们都是偏向后者的,这不仅因为朱高煦与他们意气相投,更因为靖难之时,众人出生入死战斗出来的情谊。那是任何情感都代替不了的生死与共、荣辱相随。
正因此,朱高煦声势日盛,加上朱棣偏爱二儿子,支持太子的徐皇后又病故,道衍如今虽已恢复原名姚广孝,官至太子少师,圣眷如常。然其行事谨慎低调,近来更是不愿参与国事。朝中太子党如今已日渐势微,许多人都在暗中揣测,废太子、立新储必是不日之事。
朱高煦并不常来看我,只是这六年来,每逢节日或我生日之时,他总会派人前来问候。有时候是送些莫名其妙的信笺,有时候干脆什么也不送,只是巴巴的让人来看望一下便走。我心中却是明晓,这表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当日的承诺。
敬请收看下一章:四十三、伤逝
第五卷 四十三、伤逝(上)
更新时间:2008…8…4 13:18:14 本章字数:2250
那日,还是永乐二年,他对我说,如果有朝一日,我愿意接纳他,便戴上木槿花镯子。
我曾问他:“你能等到什么时候?”
他的回答是:“等到不能等的时候。”
念及此处,心里微微一动,手中诗笺一抖。我低头看去,不由得轻轻叹息。
木槿花。他将我比作木槿花一样的女子。
——我的心意,他是了解的。
而他的心意,并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感动。
只是,受过伤,便害怕再次的伤害;爱过,便害怕再次的背叛与错过。
我已经象只蜗牛一样,学会慢慢的走,谨慎的生活。不敢爱,也害怕爱。那样的伤,不想再有,也害怕再有。
或许是从小聚散离别的生活,养成了我随遇而安的性格。我的日子,并不象也并不想如别人一般热闹有趣,我的愿望,也仅仅只是能够安静单纯的平淡终老而已。
而他们的斗争、他们的生活,注定波澜起伏,我不敢进入。
“小姐!”身后响起绿湖急匆匆的脚步声,这么多年过去,她沉静成熟了许多,然而总有些时候,掩盖不了自己原来的个性呢。我微微笑了起来,转身道:“怎么了?”
她此刻脸上却神色惊惶,道:“常宁公主病危!公主府里派人来请小姐过去呢!”
我一惊,信笺随风飘落。急急走了出去。
自去年回到南京参加完徐皇后的赞礼,常宁也病倒不起。本以为只是偶患风寒,哪知病情日渐加重,竟是缠绵反侧,无法根治了。
坐上马车,不一刻已来到常宁所住府外。二个老嬷嬷已迎接在门外,见了我来,忙迎了我进去。一面还流着泪不停的唠叨着道:“公主一直在等郡主呢,喘息都不匀了,还巴巴的睁着眼睛。真是可怜见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