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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蛇赶紧道：“有您老在，我怎么敢作恶，以前我喜欢吃人吞象，现在我回巴山以蚊蝇为食，如何？被困在旗里，蛇不蛇鬼不鬼的，太难熬了。周大仙您发发慈悲吧。”
周南不为所动。
巴蛇改为语重心长：“周护法，那小溪也是妖怪，凭什么她就做了你的贴身侍女，我们这些个妖怪，就不能做你的家丁呢？大家都是妖，要一视同妖嘛……就算不是为了你，小溪是我的同道中妖，我也不忍看她香消玉殒，如果半个时辰内，不用正确的方法施为，叶萎花枯，你就是把太上老君和观音娘娘同时请来，也救不活你的小溪妹妹了……”
周南心中一动，他不得不承认，对于如何救小溪，现在一筹莫展，实在不能让小溪冒险。沉吟半晌，道：“谅你在本护法面前，也不敢玩什么花样。你出来说话吧。”段轻裳只见周南手腕翻转，凌空画符，将万法归宗通天彻地旗绣凤的一面一展，一条拇指粗细，半米多长，身上青、黄、赤、黑五彩斑斓，背生长毛的小蛇滑到荷叶上，见风就长，瞬间已有水桶粗细，眼若红灯，利齿森然，段轻裳吓得大叫一声，连退几步。周南斥道：“还不缩身，找打！”巴蛇赶紧依言又变回拇指粗细，人立于荷叶上，张口吐信道：“周护法，只要你应允放我回巴山，我立刻就说出如何救活小溪。”
周南闻言，追问道：“‘说出’？你只是说，至于救不救得活，你也不敢保证对不对？”
巴蛇尖声笑道：“妖怪们都说周护法是出了名的精明，骗不了逃不掉，果然……这样吧，我好妖做到底，如果救不活小溪，我就继续回旗里捱日子！”
周南深吸一口气，道：“一言为定。”
巴蛇一弹身，腾空而起，贴着水面，在被劈开的荷花王旁边绕圈，圈越绕越小，荷花王的两半逐渐合到一起，巴蛇缠绕茎上，从口中突出白色黏液，从下而上，涂于花茎断裂处，又游身而上，在裂开的荷花上，吐出红色黏液，不一时，那株粉千叶荷花王，便又生机盎然了。巴蛇盘踞在荷花上，疲惫地稍稍昂起头道：“周护法，能不能救活小溪，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要想办法把天上地下，所有的雄凤都引来，雌凰不要。运气好，小溪就有复活的机会，如果半个时辰内你做不到——这株荷花王再度枯萎，我就自动回你旗里去了。”
周南大急：“雄凤？这种神鸟，绝迹久矣！在唐时也仅在玄宗皇帝在位时于雍城出现过一次，我学的道法中，并无引凤凰之法啊！”
巴蛇愤愤道：“老夫当年凤凰见得多了，漫山遍野跟野鸡似的飞来飞去。不过自从龙、凤凰、麒麟、龟被封为兽中四灵后，这些鸟东西就端起架子来了，‘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我看飞个十天八天不给吃喝，它们还有这么些穷讲究不！好在，老仙我知道怎么糊弄它们，跟我走！”说罢身子一摇，粗了几倍，周南和段轻裳骑在它的背上，巴蛇腹下，烟云蒸腾，倏然飞升，段轻裳尖叫一声，双手揽住周南的腰，紧紧闭上眼睛。约摸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段轻裳觉得脚又接触到了地面，试着睁开眼，却见周遭尽是粗大的梧桐树。
周南却负手踱步，吟咏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巴蛇嘿嘿道：“《诗经？大雅？卷阿》中这几句诗，还真是天机尽泄。”段轻裳也下来，有些迷糊地问：“这是哪里啊？海外仙山么？”
巴蛇道：“这里是陕西岐山县凤鸣镇的凤凰山啊。这里当年可是凤凰的老窝。”段轻裳恍然道：“‘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看来这里招凤轻而易举。”巴蛇愁眉苦脸道：“小姑奶奶，我跟你的时间比跟周护法在一起的时间都长，您就没觉得什么事困难过……引凤啊，不是打野鸡……”
段轻裳眼睛一翻：“早知道旗里面藏你这么条丑蛇，我就不天天带在身上了！那你说怎么引？”巴蛇摇头晃脑道：“‘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梧桐不能是现在这样枯槁，还要是朝阳初升，所谓‘丹凤朝阳’——”段轻裳道：“让这片梧桐恢复生机，我是手到擒来，只是，如果等到有朝阳时，救小溪还来得及么？”
巴蛇道：“当然来不及，所以，还要弄个朝阳出来……”周南道：“却也不难。有这两样，你就能引来雄凤？”
巴蛇摇头叹息：“这帮傻鸟现在架子大得很，处处摆谱，除了梧桐树和朝阳，还要有‘练实’和‘醴泉’才有可能。”
段轻裳茫然问：“‘练实’是什么？‘醴泉’又是哪里的泉水？”
巴蛇鄙夷道：“你要是少打两天网游，就知道了。所谓‘练实’是指竹子的果实；‘醴泉’倒不一定是特指哪里的泉水，只要甘甜可口都算。”
段轻裳恨恨瞪了它一眼，四下转头，发现南边角落里，有一从枯竹，道：“‘练实’好办，‘醴泉’呢？”
巴蛇把头转向周南：“周护法，刚才飞过来时，估计你也看到西南山脚有一条小溪……”
周南道：“好，我这就去把溪水引到山顶。”说罢飞身上树，踩着树枝一路下山去了。
巴蛇把身体舒服地蜷做一团，道：“段小姐，梧桐和‘练实’就看你的了。”
段轻裳在树下五心朝天坐好，闭目凝神，身上渐渐生出一轮光晕，随着她*轻动，那轮光晕渐渐扩散开来，所到之处，见草则绿，见树则青，只半盏茶的工夫，方圆数丈，已如盛夏，芳草萋萋，绿树成荫，连南边角落的枯竹，都鲜活了起来，随风摇曳。巴蛇叹道：“妙法啊，可惜玄灵那小和尚传你口诀时，老仙我正好困倦，打了个盹，否则也学了来，用处无穷！”
段轻裳按着青草站起，忽听轰隆一声巨响，脚下跟着颤了几颤，却见周南一步一步，倒退着上山，双手的指诀不断变幻，每退一步，都似乎用了千钧之力，地也跟着颤一下，待周南退至山顶，用步四下测好距离，在正中青草上虚画了一个圈，让巴蛇和段轻裳藏到他身后，口中念念有词，右脚猛一跺，喝一声“起！”一团青草带着下面的泥土冲天而起，一股清亮的泉水喷涌而出，足有十二尺高，段轻裳和巴蛇同时大声喝彩。巴蛇道：“周护法道术能夺天地造化，小蛇叹为观止啊！只不过还要有朝阳……”
段轻裳赶忙摇手：“不行不行，我只会幻术，没本事把月亮换成太阳，还是祖师来吧。”
周南也不推辞，并指如刀，在身旁梧桐树上切了圆圆一块树皮下来，蘸着皮下浆水，在树皮正反两面各画了一道符，伸手将树皮向天空一抛，就挂在了几尺高的天上，滴溜溜自动旋转，越旋越快，渐渐泛白，越来越亮，便如朝阳初升，方圆半里，亮如清晨，暖如初夏。
段轻裳用手指飞快地触了巴蛇老树皮般的头顶一下：“喂，我们两个都出完力了，下面就看你怎么把凤召来了。”
……（本卷结束） ……
第十二章：小溪复生
第一节
第一节
巴蛇冲竹从吐了吐信子，道：“还没有‘练实’呢。”
段轻裳哼道：“你老花眼了吧，竹丛下面明明有几截竹笋破土而出——”
巴蛇一愕，突然在地上打滚大笑：“说你读书少吧！居然以为竹笋就是‘竹子的果实’，笑死我了！”
段轻裳蹲下身，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那你说，竹子莫非还会开花结果不成？”
周南在她身后接口道：“不错，竹子的确是会开花结果的。只不过百年难遇，而且一旦开花，竹子就会油尽灯枯而死。”
巴蛇竖起身，道：“不错，如果凤凰喜欢吃竹笋，那多掉价。竹子开花结出的果实叫做‘竹米’，稀罕难得，可遇而不可求。你现在恢复的情景，只是这片树林某一个春天的时刻，显然，这个春天，这丛竹子，是没有开花的。”
段轻裳呆呆道：“莫非要一年一年的试，直到这从竹子开花结果为止……问题是，这丛竹子，是不是有生之年一定会开花结果一次呢？”
巴蛇立刻晃了晃头：“这个当然不敢肯定。事实上，可能没等到开花结果，竹子就因为天灾**死掉了。”
周南长叹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段姑娘，你肯一年一年的试一试么？如果不开花……那就是小溪命短福薄……”
看着不胜伤感的周南，段轻裳大声道：“祖师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就是试一百年，也要让竹子开花结果，引凤来救小溪！”说完，段轻裳大步走向竹丛，又五心朝天盘膝坐下，段轻裳身上的光晕笼罩住竹丛，竹叶枯黄，又再翠绿，一年已过。地上的竹笋长成小竹，也是一岁枯荣，第二年又生出新的竹笋……如是反复，笋生竹，竹生笋，三十几次后，那丛竹子就突然不再变绿。段轻裳明明看到，却不肯罢休，一次又一次地试下去，周南伤感地道：“停了吧段姑娘，竹子已经枯死了。”段轻裳不管，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试。那一片枯死的竹丛间，忽然有巨大的笋尖破土而出，见风就长，噼噼叭叭抽着竹节向上蹿高，不一时就直冲云霄，足有几十米高。段轻裳茫然站起，不知所措。巴蛇顺着梧桐树般粗大的竹竿爬上去，忽然，他遥遥从竹顶惊喜地喊道：“开花了！这竹子开花了！！”
周南退后了几步，才看清高高竹竿上绿叶掩映间几串巨大洁白的花朵，淡香随风入鼻。巴蛇喊道：“段小姐，再加把劲，就该结果了！”
段轻裳几乎连答应一声的劲都没有了，她身上的光晕，已若有若无。周南蹲下来，两手拇指分别扣住她的劳宫**，输入真气。光晕振作了一下精神，沿竹竿缓缓爬上，罩住竹花。段轻裳双目紧闭，发如水洗，连内衣都被汗浸透了，靠周南拉着，才不至于歪倒。几朵竹花谢了，分别在蒂部结出几粒龙眼般大小的黄色竹米……
巴蛇一跃而下，大声道：“我看见东方有一群凤凰飞过来了，朝阳、梧桐树、练实、醴泉，果然缺一不可！”
段轻裳睁开无神的双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要看看，传说了几万年的凤凰，是什么样子的……”
这时，三人已能听到由远及近的清越嘹亮的凤唳之声，接着，便有六七只鸡头、蛇颈、燕颔、龟背、鱼尾，五彩色，六尺高的凤、凰在天空盘旋，接着，有的落在梧桐树上梳理羽毛，有的伸喙喝泉水，有的对“日”鸣叫起舞，有的围绕巨竹啄食竹米……巴蛇钻来钻去，把七个凤、凰逐一审视一遍，指着一只个头稍大，站在最高的梧桐树上矜持地梳理羽毛的凤道：“就是它就是它，当年的凤王，这么多年了模样也没变，我认得凤凰中只有它的头顶有一根五色毛！”
段轻裳耗神过度，迷迷糊糊倚在周南怀中，周南急问：“怎么才能把凤王引到曲江池去？”
巴蛇胸有成竹：“这个我负责。”一摇身，变成一根巨箫，道：“你背着段小姐骑上来。”
巨箫载着周南段轻裳，飞到凤凰中间，箫中忽然也传出几声凤唳，惟妙惟肖，引得众凤凰纷纷看过来。巨箫在山顶旋了三圈，边叫边行。六只凤凰陆续跟在巨箫后边飞离凤凰山顶，只有那只头顶五色毛的凤王原地不动。终于，它忍受不了离群的孤独，也振翅高飞，若即若离地跟在其它六只凤凰后。
“朝阳”坠落，“泉水”干涸，梧桐枯黄，巨竹成草，一切都恢复了初始的荒凉和宁静。
周南的心随着巨箫一起下沉。
近了，果然看到，池中心那株粉千叶，已花萎叶黄，全无生气。
是的，半个时辰，早过了。巴蛇落到池边，恢复原形，周南正要飞身纵入池中，被巴蛇叼住了衣襟，周南怒视巴蛇，巴蛇不与他对视，松开口，看着天上陆续降落在荷花叶上的凤凰们，道：“先看看，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凤王径直落在了枯萎的粉千叶荷花王旁边，绕着不断游走，发出一声一声悲唳，令周南不忍卒听。渐渐地，其余六只凤凰也围拢过来，绕着荷花王转，七只凤凰，宛如舞蹈般在曲江池中上下翻飞，美不胜收，周南都看得呆了。
“好漂亮……祖师，来不来得及救小溪……”
段轻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坐倚在周南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池中央。周南抚了抚她的头，说：“凤王来了，会有办法的。”
七只凤凰，骤然间一起停下。凤王垂头，看着毫无生色的荷花王，眼中流露出无限深情，清莹的泪，凝聚成滴，落在了枯黄的荷花茎上——那株粉千叶荷花王的茎，瞬间就还原成绿色，矗立起来，六只凤凰，交头接耳，齐声欢唳，只有凤王，依然是那般忧戚，众凤凰这才注意到，荷花王的根茎虽然恢复了生机，上头那朵硕大的荷花，依然是蔫蔫如谢，死气沉沉，只有一瓣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