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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胖,你一大早就把老板娘从热被窝里拽出来,不怕人家骂你呀?”江枭看着小胖哥,似笑非笑地问。
“谁敢骂我们小胖呀?”妈妈也笑了,“镇上谁不知道我们小胖的牛脾气?”
“姑姑,你说什么呀?”小胖哥看着妈妈,脸有点红,“我什么时候脾气不好了?”
“男子汉就应该有点脾气,有点牛劲,像小瑜那样……”妈妈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到哪儿我都担心他受人欺负……”
“哼!”我跳起来,“赶明儿我去练一身上乘的武功,做个黑帮老大,看谁还敢欺负我!”
“扑——”小胖哥把嘴里的鸡蛋都喷了出来,“你做黑帮老大?真正的黑帮老大你见都没见过!”
“咚!”江枭手的鸡蛋掉到桌子上,骨碌了几下,又掉到地上。
我赶紧弯腰捡起已经摔碎了壳的鸡蛋,递给江枭:“枭哥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江枭脸色惨白,捏鸡蛋的手不停地发抖,眼睛老是闪电般地往门外瞅,往阳台上瞅,好像门外阳台上随时有人要冲进来似的。
……
江枭好像有点变了。
他不让我随意走动,哪怕只是在校园都不行。他不让我跟妈妈去菜园,不让我去钟鼓楼,不让我去小胖哥家,不让我去厨房。他唯一同意我去的,就是厕所,但必须他陪着。他要求我,甚至命令我就呆在楼上,呆在卧室里,坐在床上,更好的是钻进被子,还要蒙着头。但是,我做不到,我达不到他的要求。因为生命在于运动,所以我要走动,我要下楼。经过不屈不挠的斗争,我终于可以在厨房里帮妈妈切菜烧火,可以在院子里跟小胖哥追赶打闹。可是无论我在哪儿,他都一定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形影不离。
如果我要晒太阳,他会无声地命令我就坐在小胖哥门外的椅子上。而他是一定要站在椅子边上。我吃饭,他要紧挨着我,我吃他却不吃;我睡觉,他要紧抱着我,我睡他却不睡。
江枭真的变了。
午饭时,我正专心吃鱼,突然听到“咪呜”一声惨叫,原来是吴嬷嬷养的猫从楼顶的横木上路过,被江枭一支筷子扎了下来。
下午,我正蹲在地上砸核桃吃,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大叫,原来是小胖哥抱着受伤的猫去村医务室包扎,回来时别人给了他几块芝麻饼,他正想给我一个惊喜时,却被江枭一核桃打肿了手。
晚饭后,江枭陪我上厕所。可我刚解开裤子,头顶上就“扑啦啦”一阵响,说时迟那时快,江枭抱起我就冲出厕所,冲上楼梯,冲进房间。等我的脚在众目睽睽下落地时,裤子也落了地。
半夜。我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尖锐的声音惊醒。原来,是江枭把床头柜上的茶碗砸到窗户上,茶碗碎了,窗玻璃也碎了。江枭究竟为什么要砸窗户?好像只是因为窗外有棵大树,那大树的一个树枝正好挨着玻璃,晚上一刮风,树枝就摇啊摇的。
早上。我醒了,本想起来的,可看闹腾了一夜的江枭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好象睡着了,就没敢动。过了一会儿,妈妈轻手轻脚地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可是,妈妈还没站定,就“哎呀”一声踉跄后退——江枭左胳膊紧紧地箍住我,右胳膊兀自前伸着,拳头还攥得紧紧的。就这一下,妈妈的胸口疼得一天都没吃下饭。
然后,妈妈一次又一次地问我江枭有没有打过我。我说没有。接着,小胖哥问我,是不是江枭打我了,我却不敢说。我说没有。再接着,我被吴嬷嬷当众解开上衣,检查身上有没有新伤旧痕。结果,我完好无损。
妈妈和小胖哥决定不让我跟江枭一起睡觉,吴嬷嬷老校长也赞成。可是,江枭一到晚上就双目如炬,任何一个妄图靠近我的人或物都将被他闪电般的攻击。没辙,妈妈他们只得收了那个心,惶惶地退出房间,因为,谁也不敢保证江枭会不会在某个时候把某个东西砸过来射过来。
……
江枭这样已经连续三天了。
第四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九。这天早上,连续两天两夜没有睡觉的江枭站在床边,把我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拽出来,抱住我在原地转了几个大圈,大笑道:“他姥姥!吓唬我啊!”然后,只听得“嗵”一声,江枭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老校长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他很肯定地说江枭得了什么强迫症,老是觉得有人在威胁他的生命和健康,老是觉得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所以才把身边所有的人和物都想象成他的敌人。
“这究竟是怎么了?”妈妈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江枭十分忧虑地说,“好好的孩子怎么忽然成了这样?”
“小瑜!”小胖哥把我拉到一边,神色异常凝重地问道,“江枭在学校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譬如,被人追杀……”
“还是赶紧把这孩子送到医院去吧,”吴嬷嬷不住地叹息,“这孩子在我们这里得了病,不找医生把他看好,怎么跟他爸妈交代?”
可是,当妈妈他们费劲周折把江枭搬到镇上医院时,那个在我们这里最有名望最有权威的医生只看了一眼就笑起来,他问妈妈把一个正在熟睡的小伙子搬到医院做什么。在妈妈的再三恳求下,那医生对江枭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结果依然是——小伙子困极了,小伙子在睡觉,你们最好别打扰他。
妈妈懵了,小胖哥懵了,连见多识广的老校长都懵了。
江枭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到腊月二十九早上才睁开眼睛,然后就十万火急地往厕所里跑。我想,若不是内急,他还不会醒。
江枭上完厕所,钻进被子抱住我又闭上了眼睛。但是,我忍无可忍了。他这几天把我,把我们这些人闹得心惊胆战,闹得精疲力竭,现在他好了,不闹了,就这样一睡了之?不行!绝对不行!
我捏住江枭的鼻子,一直到他睁开那双好看的大眼睛。
“干嘛!”江枭拿开我的手,闭上眼睛。
我就再捏他的鼻子。
“别闹行不?”江枭拿开我的手,又把眼睛闭上。
我有点生气了,就用力捏他的鼻子。
“小瑜!”江枭也生气了,“再闹我揍你!”
“究竟是谁在闹?”我抱住江枭的脖子使劲摇,“你说!这几天是谁在闹?你闹得我们鸡犬不宁!你!就是你!你把我妈妈都打伤了!你!就是你!”
江枭愣了,呆了,傻了。
我赶紧停下手。
“瑜儿……”江枭抱住我,眼泪汪汪地说,“我怕他带人来伤害你,我太害怕了……”
“谁要伤害我?”真是奇怪,我在家里谁会来伤害我呢?
“我爸爸……”
天!我顿时打了个寒战!我猛然想起几天前校花那疯狂的话语——“3天之内!你就等着为你的小人妖收尸吧!”
“瑜儿,”江枭拍拍我的背,“别怕,过了三天,他就不会来了,别怕。”
“是真的么?”我的脊背还在发凉。
“是真的。”江枭亲了亲我的唇,微微地笑了,“哥哥不会骗你的。”
第125章 理发
江枭好像又有点变了。
吃完早饭他就跑进厨房跟妈妈说他要洗澡。
虽然小胖哥一再挖苦江枭,说他一个大男人大白天钻在厨房里洗澡怎么怎么丢人;虽然我一再温言相劝,说明天就是除夕了,我妈妈正在准备做桂花糕,烧水、洗澡都要耽误时间;虽然我家那简陋的厨房有许多大窟窿小缝隙,白天洗澡的人很容易“走光”,可是,江枭最终还是义无返顾地钻进了厨房,跳进了那个他曾经呆不了三分钟的木缸。
江枭这个澡洗得时间太长,只洗得太阳上了院墙,洗得公鸡叫了三遍,洗得我唉声叹气、昏昏欲睡,洗得小胖哥怒发冲冠、摩拳擦掌。
江枭终于出来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发泄怨气,就被他拽进厨房剥了衣服丢进了木缸里。
江枭关厨房门的时候说:“本来要你跟我一起洗的,可是怕妈妈吵,只好分开洗了。”
当我洗完澡从厨房门出来时,小胖哥正双手插腰站在江枭的车头前,而江枭却坐在车头上歪着脑袋吹口哨。
当妈妈正准备进厨房做桂花糕时,江枭却拉住妈妈说他要理发。江枭的头发的确有些长,前面的头发都快到下巴了。在我们这个镇里,在女人之外的其他动物中,应该是他的头发最长。
小胖哥说:“头发长了就去镇上理!你又不是找不到路去!”
可是,江枭说他没有理发的钱。这句话说得小胖哥哈哈大笑,立马回了一句:“江大公子,你不是很有钱么?”
江枭的话本来就让我心里酸酸的,小胖哥的大笑以及他的话更是让我眼泪花花。
“妈妈,给我100块钱。”我还是第一次问妈妈要这么大数目的零花钱。
当妈妈看了我和江枭一眼,正要去楼上拿钱时,江枭却又拉住妈妈说他不要理发的钱,他要妈妈给他理发。
江枭的这个要求刚提出立即就遭到小胖哥强烈的坚决的反对,虽然小胖哥也没说出个什么一二三的理由,但是,他的观点很明确——江枭去镇上理发!便宜的2块钱!贵的也才5块钱!
妈妈也认为江枭应该去镇上理发,妈妈说江枭的发型在镇上都不一定有人敢理,她就更不敢理了。
我倒是很愿意让妈妈给江枭理发,我觉得江枭长得好看,就算理个“狗不啃”的发型都好看,何况我妈妈的理发技术还不至于那样烂。但是,面对小胖哥那张盛怒的脸,我只能保持沉默。
但是,江枭不愠不怒,不温不火,不紧不慢,不依不饶。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妈妈答应给江枭理发,让我和小胖哥去厨房做桂花糕。
真是门里门外两重天。厨房外面,艳阳高照,微风和煦,不时传来妈妈温和的话语和江枭极开心又极无赖的笑声。厨房里面,我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汗流浃背,头晕眼花。因为那做桂花糕的面团都已经鼓得老高,快翻到盆子外面去了。做桂花糕,刻不容缓。还因为,那小胖哥一进厨房就一屁股坐在灶前的板凳上,我叫他来帮忙,他不起来不说,还把火钳、风筒、柴火一顿乱扔乱摔。
当我在忙乱中快要把眼泪掉到做桂花糕面团里时,江枭突然跑了进来。一把将我扳过去与他面对面,指着自己的头发异常兴奋地问我:“好看不?”
江枭的头发短短的,那两只从来没有见过太阳的耳朵终于在妈妈的剪刀下露出了真容。
“好看不?你说呀!”江枭摇着我,盯着我,激动中隐着一丝紧张。
“好看。”
江枭的确好看,很好看,太好看。可是,此刻我感受更多的却不是他的好看,。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江枭留如此短的头发吧,此刻的江枭,我忽然觉得有点别扭。以前,他给我的印象是霸道的,成熟的,干练的,甚至有点坏有点凶的,可是现在,此刻,我看到的江枭却莫名其妙地有点单纯,有点天真,有点顽皮,甚至有点幼稚,有点淘气。
然而江枭好像没有觉察到我的微妙心理,他只呆了那么一小会儿,就伸着手轻声轻气地问:“我可以帮你做桂花糕么?”
“不可以。”我说得斩钉截铁。因为,根据我对江枭的了解,他吃桂花糕还行,做桂花糕是万万不行的。
江枭又呆了一小会儿,又伸着手轻声轻气地说:“你可以教我呀,我学得很快的。”
“妈妈!”我懒得理江枭,对着门外大叫,“快来!我累死了!”
可是,妈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挽起袖子,那小胖哥就“腾”地从板凳上跳起来:“姑姑!我要理发!”
……
门里门外又是两重天。门外,只听到妈妈一个劲儿地在说话,却听不到小胖哥半点声音。门里,虚心而勤快的江枭在我的指导下很快学会了揉面团,面团都揉好了,他又主动请教我烧火的方法,很快他就领会了烧火的秘诀,并且烧得有声有色。我把做好的桂花糕放到一屉一屉的蒸笼里,江枭赶紧把高高的蒸笼搬到锅里,然后他就守在灶前专心专意地烧火。
当我们的第一笼桂花糕出锅时,小胖哥的头发也理好了。
江枭一手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桂花糕,一个喂给我,一个给喂妈妈。
我张嘴咬江枭喂给我的桂花糕时,妈妈却伸手拿过江枭喂给她的桂花糕,扭身递给站在身后的小胖哥。
小胖哥鼓着嘴巴,看着妈妈,半天才接过桂花糕。
江枭就再抓起一个桂花糕喂到妈妈嘴边,同时很惊异地问道:“妈妈,你怎么把沈小胖的头发理那么难看呀?”
“江枭!”小胖哥大概是很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吧,嗓子有点哑,“你才难看!”
然后,我们都在妈妈的指导下继续做桂花糕,蒸桂花糕。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