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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脖子上有对称地六个狗牙印,有两个牙印已****大筋和骨头之间,所幸的是大筋没被咬断,却斯下来指头大一块肉皮,殷血的鲜血唿唿地向外冒。乔氏在被子破口处撕下一块套子捂在儿子腿上的伤口处,灰黑色的套子慢慢被血浸透变成紫红色。乔氏解下自己的绑腿带,将胜利的伤口****缠住,看看天色已晚,架着儿子的胳膊进了开口市。
“大叔!请问开口市政府在哪里?”乔氏拦住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问。
男子疑心重重地望望乞丐般的乔氏****,摇摇头说:“不知道。”
“大爷!往市政府去路咋走?”乔氏挡住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人问。
老年人上下打量乔氏,说:“你打听市政府干什么?想到市政府去要饭呀?”
“俺不是去市政府要饭,是去找一位副市长。”乔氏说。
“啊!那你是去市政府闹事呀?”老年人说,“俺劝你别去闹,闹也解决不了问题。人民政府人民要爱护,那里边的工作人员指标也不高,他们也吃不饱肚子,瓜菜代,瞎叫政府做难。还是串串门要口吃的,混饱肚子坚持一下,窝窝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乔氏干脆直说:“大爷,俺不是去闹事,是找孩子他爹,他爹在市政府当副市长。”
“啊?”老年惊讶不己,说:“原来如此,你不早说,这地方叫北门外,你顺着这条街往南走,开始是北长街过一个小十字路口,再往南叫南长街走到头,就看见了清风楼,到那里你再打问,给你说的多喽你也记不住。”
乔氏按照老年人的指点,经过北长街来到南长街,儿子胜利一颠一簸地走着,对娘说:“娘!找个地方歇会儿吧,俺脚疼的走不动了。”
乔氏扶着儿子又向前走了一截儿,让胜利坐在街东一块石头上,说:“你坐下歇着,娘到西边门口要点吃的,天快黑了,万一找不到你爹,咱得吃物件呀!”乔氏柱着烧火棍上了街西门口的台阶,一手扶住门框咳嗽数声,壮着肚子喊:“大婶大叔给口吃的吧?”
门内有个妇女说话了:“黄阿姨,门口有要饭的,你去打发走。”
“哎!”黄阿姨掀开锅拧了一口黄澄澄的玉米面饼子,来到门口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脏老太婆低着头扶着门框喘气,又瞧见东墙根坐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脚上红乎乎地好像是血,心疼地说:“给,接住吧,真可怜!那孩子的脚上咋这么多血?”
乔氏双手接过玉米面饼子,点点头说:“多谢,孩子的脚是被狗咬伤的。”抬头看看这位好心人,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不是大嫂黄菊吗?”
黄菊拧着眉头仔细一瞅,非常惊讶,忙把乔氏拉到街东,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唉!老家都揭不开锅啦?”乔氏说。
“这孩子是谁?”黄菊诧异地问。
“这是胜利,胜利!快叫大娘。”
“大娘!”胜利皱着眉头忍着疼痛站起来。
“别动,快坐下。胜利长成大孩子啦,一时认不出来,脚上疼不?”黄菊将胜利扶住坐下。
“黄阿姨!与要饭吃的有啥话说,快回来做饭吧!”范惠琴在院内喊,南长街宽不过丈余,黄菊听得真切。
“哎,马上就来。”黄菊小声地对乔氏说,“俺在这不叫黄菊,叫黄英,回家后别说见到俺,俺不愿叫姚联官俩口子知道俺的情况。”
乔氏点头答应,说:“这么多年不见,真想你,可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你咋一走就没信了?”
“唉!一言难尽。”黄菊不愿说自己的不幸遭遇,问乔氏:“你来开口市几天了?住在哪儿?”
“刚到。不瞒你说,俺是带着胜利来找他爹来了。”乔氏说。
“左景武在开口市?”黄菊问。
“听说在市政府当副市长,唉!还不知人家认不认胜利?”乔氏说。
“俺咋没听说景武在开口市?”黄菊为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懊丧,说:“你在外边等一会儿,这个家的男主人在市政府工作,他快下班回来了,俺给你向他打听打听。”
“哎呀!太好啦。”乔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黄阿姨怎么还不回来?有啥话好说?”范惠琴觉得奇怪,抱着二小子水涛走出来 ,说:“话说得这么亲热,认识呀?”
黄菊不敢隐瞒,说:“巧得很,她和俺是一个村的,家里穷出来要饭。”
左胜利听黄菊说自己是出来要饭,觉得委屈,便说:“俺和娘不是要饭的,俺是到市政府找俺爹的。”
范惠琴被胜利说得一头雾水,更觉得不可思义,问:“你爹在市政府工作?叫什么名字?”
“叫景武,是副市长。”胜利的话中流露出骄傲的口气。
范惠琴越发的意外,对小孩子的话半信半疑,问乔氏:“是吗?”
“是倒是,还不知道人家认不认?”乔氏的脸有些发烧,只因天黑下来,不注意看不清脸红。
范惠琴被弄得丈二和淌摸不着头脑,孩子说找爹,母亲说不知认不认,哪有亲爹不认儿子的?范惠琴带着疑惑问黄菊:“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说不清,老干部当中这种事多着呢?”黄菊也不知从哪儿说起。
范惠琴说:“黄阿姨回去做饭,多馏几个饼子多添点汤,给她****做着饭。”又对乔氏说:“街里风大太冷,带着孩子到门内来,跟俺说说咋回事?”
乔氏搀着胜利进了街门,范惠琴将街门关住,问:“这孩子的脚脖子怎么都是血?”
“被狗咬的。”乔氏将铺盖卷放在门洞的墙根,叫胜利坐在上边说:“天太冷,俺怕冻喽,给他用套子裹着,一走就出血。”
范惠琴将刚才埋在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这么说你就是左副市长的原配夫人喽?”
“原配是真的,现在不是了。”乔氏吞吞吐吐地说。
“这些老干部啊!真不该,害了不少农村的妻子,弄得老家一窝外头一窝,自找烦恼。”范惠琴问:“你叫什么名子,怎么称呼?”
乔氏说:“有啥称呼?俺姓乔,叫桂香,这名子还是他给俺起的呢!”
“那就叫你乔嫂子吧,”范惠琴说,“你不该冒冒失失地去找,谁知道他的后老婆是啥德性?这事你就靠给俺孩子的爸爸吧,他就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叫他先向左副市长打个招呼,看副市长怎么安排?”
乔氏听罢惊喜不迭,说:“再好不过了,叫俺咋感谢你们呢?”
范惠琴说:“听说左副市长是邢武县人,你娘家是祝村?”
“不是。”乔氏说,“俺和黄大嫂都是邢武县姚家庄的。”
黄菊在伙房做饭,对她们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赶忙跑出来解释说,“俺老家是邢武县姚家庄,家中没人了就住在祝村,所以俺一直说是祝村人。”
乔氏也为黄菊开脱:“黄大嫂是个大好人,和俺同病相怜,当初都是八路军军人的妻子,也是被抛弃了,独自一人住在祝村杨水云家。”
范惠琴现在才弄明白黄阿姨为什么从不谈及自己的身世,原来是一肚子苦水,但他住在祝村的杨水云家,杨水云是她什么人?将问题提给乔氏,乔氏说:“杨水云和黄大嫂在姚家庄是老妯娌,黄大嫂是老大媳妇,杨水云是老三媳妇,老三死了,杨水云改嫁到祝村。”
“黄阿姨的丈夫现在在哪儿工作?”范惠琴问。
黄菊难以回答,乔氏说:“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
范惠琴对黄菊的遭遇非常同情,还想问点什么,水文推着自行车下班回家来,瞧见爱人和要饭吃的促膝谈心,投以疑惑的目光。范惠琴抱着孩子跟水文进了院,黄菊赶忙回去做饭。听得范惠琴和丈夫小声嘁喳了一阵子,水文大声说:“既然是这样叫她们到屋里去吧,伙房里暖和,赶明俺上班后找左副市长回报一下。”
晚上,乔氏****在水文家吃了顿热饭,经水文同意,她们和黄菊睡在做饭的小东屋内。床太小挤不下三个人,就在地上铺上条夏天用的草凉席,黄菊将自己的一床被子叠起来垫在凉席上给乔氏当铺的。黄菊烧了一盆热水,乔氏用破棉被的套子沾热水给胜利洗被狗咬的伤口,黄菊怕胜利脚脖上的伤口发炎,往热水里撒了一把盐,蜇得胜利黄豆大的泪珠连成串。
乔氏****多日没住这么舒坦的地方了,左胜利洗罢伤口躺下,不大工夫就响起鼾声。
黄菊和乔氏十年未见过面,亲人重逢有说不完的话。黄菊思念家乡的亲人,将姚家庄的乡亲一户一户地问了个遍,乔氏就一家一家地对黄菊说:“你走后,咱村的老年人去的不少,基本上是一年走一到两个,姚二麻子的娘活了九十多岁,没病没疾的死了!姚二根是老病瓤子,也去世多年了;左老常白天还干活,黑家得暴病没到天亮就走了;姚伯安才死没几天,听说是饿死的;张妮和你二婶是秋天没的,她们俩前后脚,只差三天,一同去了阴间;咱村现在岁数最大的就数姚二嫂,身子骨还挺硬朗,就是没有那几年的精神头了。”
黄菊对这些不幸的消息有些伤怀,惋惜地说:“张妮和俺二婶岁数都不算太大,真叫人心疼,这世界上就是不公,好人无长寿,祸害活千年,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偏偏活得好好的?”
“谁说不是,姚联官俩口子就是不死。”乔氏说,“不过他们活得也不自在,桂巧给联官生了三个闺女失宠了,姚联官当了公社主任,将刘桂巧甩在脑后,听说和小五媳妇靠着,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多着的,俺不愿听,这个耳朵眼进去那个耳朵眼出来,记不住。”
“哪个小五媳妇?”黄菊问。
“就是你们家的联顺,找了个媳妇可漂亮呢?”
“和兄弟媳妇靠着?这还叫人?”
“现在听说又和公社新来的女秘书好上了,正和刘桂巧闹离婚呢?”
“俩口子一对乌鸦,都不是什么好鸟。”
“哎呀!还有条好消息忘了对你说了。”乔氏蓦然想起一件事,说“蓝梅跟着姚联国回家了!”
“啊!”惊得黄菊噌地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说:“你说什么?”
“蓝梅跟着联国回家了!”乔氏又重复了一遍。
“啥时候回来?不是说死在山东的路上了?怎么又活了?她找到联国了?联国也回来了?”
“看把你高兴的?”乔氏接下来把蓝梅在路上的遭遇,疯疯颠颠漂泊七年,以及联国被打成右派,一同回家在原来喂牛的小牛棚处盖了三间房子,现在生活还算不错缕述了一遍,最后说:“多亏了联国犯错误,才能和蓝梅团圆,后找的小老婆就是不牢靠,联国刚被划成右派,小老婆就撅着尾巴找别人去了,蓝梅捡了个便宜。”
“蓝梅的命就是大,”黄菊为蓝梅而庆幸,说:“蓝梅呀!大嫂没白为你磕头求神,灵验了,好人终有好报。”黄菊停顿了一下又说:“管他什么左派右派,只要是自己的丈夫守在身边,就是莫大的幸福!”
“是啊!”乔氏感慨地说,“咱三个数蓝梅的命好,你那位是革命派,革命到了阴槽地府,俺那一位是左派,守着小老婆享清福,不沾家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问。他现在若被打成右派,小老婆一准脚底下抹香油。”
“蓝梅又有孩子没有?”黄菊问。
“没有,按说岁数不大能生,不知为啥三年了还没怀上。”乔氏问黄菊:“大嫂,你不想回家看看?”
“过去不想,家里没想头,现在想,家里有蓝梅。”黄菊说,“俺就是不想见姚联官俩口子。”
乔氏说:“你从家里出来后说什么的都有,说的最多的是,都说你找到了闺女在闺女家住着,没想到你在这里当保姆,找到你闺女没有?”
“俺没那命!”黄菊很伤情。
乔氏劝说 :“别太伤心,旧社会离散的亲人多着呢,找到的是少数。功夫不负有心人,操着心找,早晚总能找到。”
黄菊说:“找不到翠英俺死不瞑目,若翠英活着都二十岁了,该找婆家了。”黄菊向乔氏打听张有才,问:“你听说王屯的张有才在家不?”
“张有才死了。”乔氏说:“是叫姚联官当投机倒把分子给逮到乡政府,说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整得好苦,有的说是被上刑打死的,有的说是受刑不过自杀的,反正抬回家去是具死尸。”
“唉!可惜呀!”黄菊长叹一声说:“有才死了,俺找翠英的路更渺茫了,以后还找谁帮忙呢?咋好人就不能善终,坏人就得不到惩罚呢?难道老天爷瞎了眼?”
乔氏说:“大嫂,孩子要找,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在外乡漂流了十年,漂流到那一年是一站?回家去吧!联官与桂巧离婚已成铁板上钉钉子,刘桂巧一走,姚联官又轻易不回家,你和蓝梅的关系亲如姐妹,安安顿顿过日子多好?现在都是集体劳动,自家不用喂头户,累不着人,靠挣工分吃饭。蓝梅若知道你在这给人家当保姆,保准来找你。”
黄菊的眼前出现了蓝梅的身影,她陷入了沉思:蓝梅那一双精神的凤眼,水汪汪是那样深情和诱人,红苹果似的脸蛋笑起来像一朵初绽开的牡丹,清亮玉碎的歌喉,哼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