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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灵在周大珠闪身时抢在姚二嫂前边进了屋,想和黄菊说几句话插不上嘴,急得团团转,见缝插针说:“二嫂,光你一个人说话呀?不给别人留一点空,大嫂,这几年你在外边都干啥?”
黄菊古铜色的大脸乐开了花,说:“俺能干啥?大字不识半升,给人家看孩子,做饭,洗衣服,整天没个闲。”
姚二嫂听说黄菊在外边给人家看孩子,忙问:“你闺女翠英找到没有?”
李气包像睡醒了一样,突然指指钱志红,插话说:“这不是吗?”
钱志红初次进婆家门,人生地不熟,呆呆地靠在桌子边上观察屋里的情形。她眼气大嫂黄菊的人缘好,一进门满村子都来看望,亲热得让人嫉妒。同时对自己被冷落而羞惭,按说自己是新媳妇初次登门,热闹的场面应在自己周围,就连二嫂蓝梅只与自己草草打了个招呼便不理不采了。真扫兴,不如不来呢,这村的人怎么这样?钱志红正在灰溜溜地瞎想,突然听见有人说自己是大嫂的闺女,扑地一下,脸立刻红到脖子梗上,转身扭了个脸朝里。
黄菊笑笑说:“能有这么个大闺女就烧高香了,俺给大伙介绍介绍,她叫钱志红,是小四刚过门的新媳妇,是俺的妯娌。”
“是吗?叫俺瞅瞅,转过身来别害臊,有俺在这没有人敢瞎闹。”姚二嫂见钱志红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说:“哟!啧啧啧,细皮嫩肉的,脸和桃花一样,人尖子。小四的鬼点子就是多,有本事,娶了个俏媳妇跟仙女一般,把蓝梅给盖下去了,蓝梅你甭噘嘴,女过四十豆腐渣,其实你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朵花,姚家庄的人尖子。”
蓝梅并不是对钱志红有意见,她是恨姚联官,一听说是他的媳妇就长气,况且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瞎了眼了,找个鸡啄西瓜皮的人做丈夫,要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气包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说:“你们看新媳妇像谁,这眉眼多么像联国二哥,那嘴口更像黄菊大嫂。”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黄菊说:“俺和志红可对脾气呢,她若不是嫁给小四,俺真想收她做干闺女。”
姚黑蛋将儿子姚二牛留在山西煤矿上当工人,自己带着刘二巧和闺女又回到了姚家庄。刘二巧好事儿快嘴的脾气一点没变,听说黄菊回了家,她第一个冲出家门迎接,当一打听跟来的女子是姚联官新娶的妻子,没进蓝梅的家门就退了回去。她对姚联官喜新厌旧抛弃刘桂巧又撒手不管活活饿死两个亲生女儿,弄得堂妹刘桂巧娘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恨之入骨,同时对五八年在公社拷打姚黑蛋仍忿忿不平,发誓一辈子不答理姚联官。回家后对着院子里的猪圈咒骂:“美死你,美死你!将来生个孩子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没屁股眼儿。”
刘二巧是世界上杜勒斯第二,伟大的预言家,一说一个准。
钱志红结婚后七个多月生下一个女婴,一落地将护士们吓得张嘴惊叫,原来是个怪胎。小孩只一条腿,另一条腿只有三指长,脚丫子长得像鸡爪,就这样钱志红舍不得丢,喂养了五天,小孩的肚子胀出似气球,不拉屎。钱志红扒开小孩屁股一看,真没屁股眼儿,第六天头上女婴就夭折了。
一年以后,钱志红怀上了第二胎,姚联官听说后,从四十里开外的四清工作队所在地步行回家,将黄菊接到双吕公社和钱志红住在一块,置摆了炉灶和锅碗瓢盆,专为钱志红开了小灶。在黄菊的精心照料下,怀胎十月,在县医院顺利产下一个大胖小子,四肢齐全相貌喜人。姚联官中年得子,乐得不知春夏秋冬,将四清工作队队长的工作交待给副队长,在家鞍前马后地伺候了钱志红一个月。黄菊除了给小孩洗屎布和打扫卫生以外,姚联官连饭都不叫黄菊做,他嫌黄菊手脏,怕饭菜不卫生使大人孩子生病。有时黄菊想看看小孩,若被姚联官瞧见可就成了大事,喝道:“你传染给孩子病负得起责任吗?出的气这么臭,离远点,别熏着孩子。”
孩子出生半年以后,钱志红发现别人家同月数的孩子都活泼可爱,人一逗呵呵直乐。自己的孩子呆头呆脑二目无神,脑袋瓜子挺不起来,两条腿光拧劲儿。钱志红抱着孩子去开口市问她妗子范惠琴,范惠琴说她的孩子有病,建议她去市医院给孩子检查检查早点治。钱志红抱着孩子找到刘二环,刘二环看后不敢妄下结论,把内科,神经科和小儿科的主任请来会诊,大家得出的医断是先天性脑瘫。
钱志红抱着残疾的儿子回来与姚联官商量怎么办,二人发生了激烈地争吵。
姚联官听说孩子天生是个残废,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钱志红发脾气:“哭啥?头一个孩子有毛病你说是可能月份不足没有长全,这一个长全了,又是个大傻瓜,你怎么解释?”
“这能怪俺?孩子好不好是男女双方的事,你当俺愿意生个呆子,不讲理!”钱志红还以口舌。
“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不怪你怪谁?原先俺养了三个都正常,同样是俺,你为啥生了两个都不全?”姚联官气急败坏。
“你说什么姚联官?你原先的老婆好为什么离婚?你缺德,俺还没找你算帐你倒说出这等没良心的话!”钱志红非常伤心。
姚联官意识到话说错了,口气软下来,说:“俺一时着急说错了话你值当发这么大的火?俺在为孩子发愁,有咱俩个在世可以养着他,倘若咱百年之后,他的生活不能自理,谁管?”
“你愁俺也愁,你愁就该说那没边际的话?现在儿了有病,咱得想法给他治。”
“能治好俺还不愿意给孩子治?问题是医生说这是不治之症!”
“还没治咋就知道治不好?”
“好好,俺不与你打别,天亮后俺给你钱,北京,上海任你去找最好的医院,若能把孩子的病治好,大年初一俺上猪头大供。”
钱志红下决心要为儿子治病,在刘二环的帮助下,她抱着心爱的儿子跑遍了北京,天津,各大医院,医生们都劝她不要花冤枉钱了,目前的医疗水平治不好。
转眼间孩子快一周岁了,为这个残疾儿子姚联官与钱志红又开始争吵。
“这孩子养着他是个祸害,活着他自己受罪,还不如趁早……”姚联官想丢弃儿子。
“放屁!这是当爸爸说的话?你敢动他一指头,俺和你拼命!”钱志红急红了眼。
“俺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咱为孩子的将来想一想,与其长大喽冻死饿死,不如在他不懂人事的时候,处理掉。”
“咋个处理法,掐死?给你,俺看你能下得了手?混帐!”
“俺是下不了手,你别固执,等将来守着一个傻瓜儿子;没办法消记,那时后悔就晚了!”
钱志红终日里抱着孩子落泪,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传到她耳朵里有:“丢了算了,养着也是废物。”“再傻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咋忍么丢弃?”“年轻轻地还能生,要这个疾残孩子干啥?”“万一将来医学上发展了能治好呢?”钱志红除了寡言少语地上班,在家以泪度日。
黄菊自从姚联官俩口子第二次吵架后,便离开他们回了姚家庄。
姚联官一心想丢弃这个废物,他知道自己做不通钱志红的工作,在邢武县城关公社与兄弟姚联顺密谋后,决定带上郑美娟一起说服钱志红。
郑美娟在黄菊回家的一个月后就知道黄菊就是那年她在开口市打胎时见到的黄阿姨,心中着实的害怕了一阵子,后来发现黄菊为自己保密不提旧事,便放下心来。但总是不愿见黄菊的面,打听的黄菊不在双吕公社,才随同姚联顺一起来双吕做钱志红的思想工作。
经过整整一天的软磨硬泡,在姚联顺巧舌如簧地开导下,在郑美娟体贴关怀的劝说下,钱志红动心了,经过大家权衡利弊,他痛苦地答应了姚联官的安排。
事不宜迟,由姚联顺与郑美娟继续做钱志红的工作,姚联官在夕阳落山时,到县城将给赵****开车的司机张师傅找来,在双吕公社对面饭馆里摆了一桌酒席。
姚联官叫来姚联顺陪同吉普车司机张师傅喝酒,席间由姚联顺开口说明请张师傅的原意。
张师傅叭哒叭哒嘴,踌躇不定地说:“你们叫俺做难了,如果拉别的物件,你们啥时候叫俺啥时候到。如果在赵****不用车的时候,就是你们想坐上吉普车兜兜风,俺也效劳,要说叫老哥干这种事,俺都一把年纪了,怕折寿不敢答应。”
姚联顺说,“俺哥为这孩子愁得上火,自己的儿子谁舍得弃掉?孩子是个废物,实出无奈,请张师傅帮个忙。”
“不能,俺从来没干过这档子事,开汽车的师傅都图个吉利,俺怕遭报应。”张师傅不松口。
姚联官开口了,“一切罪过都是俺的,与张师傅毫不相干,有一点办法不走这条路,务必请你帮帮忙。”
张师傅说:“这个忙帮不得,你们想丢,出村往南不远就是乱草岗子,想叫人捡走你们丢在村口,用车干什么?”
“是这样。”姚联顺说,“这孩子生下来快一周岁了,周围的人都知道情况,万一被人发现影响太坏,俺四哥在县委工作,张扬出去要受处分的。大家商量丢远一点,准备在二十里开外的滏阳河边。对外就说送到开口市他姥姥家找人带着,时间长喽再放出风去说在寄养人的家中死了。张师傅,你只管开车,就当什么事也不知道,一切都由俺来安排。”
张师傅经他们兄弟二人再三恳求,喝了人家的酒心软,再说深知他们与赵****的关系,虽不情愿,也不愿硬驳姚联官的面子,勉强答应,说:“俺只开车,根本不知道你们干啥,俺就当你们什么事也没对俺说。”
姚联顺暗中给四哥使个眼色,姚联官即令店主拿出来一条大前门香烟,递给张师傅说:“夜里开车容易困,弄条烟抽抽,你们喝酒俺去准备。”
姚联顺端起酒杯与张师傅碰杯,说:“太感谢你了,我喝干你少喝点,夜里要开车。”
张师傅说:“不沾,干仨,你还不了解你老哥,夜里行车不喝酒发困,喝得越多越精神,半斤烧酒下肚车子稳稳当当,来,干!滴一滴罚三杯。”张师傅有意在用酒壮胆。
钱志红泪水不停地流,把黄菊为儿子缝做的新衣服给儿子穿上,挑了一块新尿布给儿子垫上,在从箱子里找包孩子的新小铺的时,带出了一条二尺半长的灰裤子和一根红布条。钱志红触景生情,哇!抱住孩子大声地哭起来。郑美娟急忙制止,说:“志红,不能这样,惊动了外人可不好。”
郑美娟要把孩子接过去,钱志红一手提着灰童裤和红布条,一手抱着给儿子包好的衣物,千情万感交集在一块,大哭了几声便呜呜地哽咽起来,那声音如同闷雷响过后的余声,她在心中哭喊:“母亲呀!你为什么早早丢下女儿走了?亲娘啊!你在哪里?俺的命真比黄莲都苦,亲爹亲娘不知在何方,如今俺的儿子又要离开亲娘,不!不不!不能!”钱志红的心裂开个大口子在淌血,她拼命地从郑美娟的手中抢回孩子,紧紧搂在怀中,说:“不,不能!俺不能叫你们抱走,儿啊!有娘一天养你一日,娘何日归天你再随娘一同回去,没娘的孩子苦哇!”
姚联官在一旁急得干跺脚,说:“这又是怎么啦?刚才说得好好的,又变卦了?”
郑美娟说:“你知道啥,亏你还是孩子的爹,哪个当娘的不是这样?志红,把孩子给俺,这是为他好,啊!”
郑美娟从志红怀中将孩子掏出来,用一块花布将孩子包住。姚联官说:“这么热的天包这么严实干啥?”
“你懂个屁?”郑美娟谤嗓姚联官,说:“明打明的抱着孩子出去,碰见人说啥?你写的字条呢?快给俺掖在孩子身下。唉!孩子,但愿能有人将你抱去,看你的命了!”
郑美娟抱着孩子,姚联官掂着包袱,出门后消失在夜幕里。钱志红抱着灰童裤趴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如同万箭穿心!
繁星闪烁万籁俱寂,半个小时后,在滏阳河桥头的路旁传出了婴儿的哭声,据说第二天早上有人看见滏阳河水面上漂着一块花布。
钱志红病了,精神恍惚,茶饭不思,姚联官的情绪低沉了半天,留下郑美娟陪伴钱志红,自己到县委上班去了。郑美娟陪了钱志红两天也待不下去了,自己还有孩子还有工作,见钱志红的病没有好转,便将黄菊请来陪伴钱志红,也拍屁股走了。
黄菊听了钱志红的哭诉,她比钱志红哭得更痛,然而二人把心底的隐私都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如果有一个言明,她们母女就此团圆了。
钱志红恰似一朵凋谢的玫瑰,花一般的容貌终日里怏怏不悦,再也见不到她在上班的路上那轻歌曼舞般的脚步,再也听不见她咯咯咯甜蜜而爽朗的歌声,别说辫梢的花蝴蝶没了踪影,齐肩的小辫剪成了秃尾巴鹌鹑,她再无心梳洗打扮,蓬乱的头发下一副憔愁的面孔,人好像一夜间长了十岁。
秋去秋来又一年,钱志红显得老成了许多,姚联官盼子心切,每夜都从县城回双吕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