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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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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联国说:“天刚马虎眼,俺一会要解手。”
“尿盆子在门后边,两黑家也尿不满。”蓝梅寸步不让。
天黑了,蓝梅点着煤油灯,脱鞋上炕将针线活笸箩端在怀里,从一块布头上拔出一根寸针,抽了一条白线要逢单衣,将线头在嘴皮上湿湿,用食指和拇指捻了几下,将钢针举在花生米大的油灯前,头向后趔趄着,戳了多次引不上针,姚联国得腔地说:“引不上针吧?不服老不行啊!亮亮,你娘是个瞎子。”
“俺娘不是瞎子。”亮亮不和他爹是一溜儿。
“亮亮,你爹坏,来给娘引上针。”蓝梅说。
“爹不是坏人是好人。”亮亮也不帮娘说话。从姚联国身上爬过去,帮娘引上针,转回身来骑在爹的肚子上。
鸡叫了两遍,天还没有亮的迹象,咚咚咚!有人急促地敲街门,接着是哐当!哐当地撞门声,咚!咕咚!有人从墙头上跳进院里,姚联国动作快刚打开北屋门,就有三只手电筒直射在他的脸上,不容分说,有人吆喝一声:“他就是姚联国,带走!”
“这是为什么?”姚联国问了一声。
“少罗嗦,快走!”姚联国的大腿上挨了一脚。
蓝梅在炕上揽着亮亮说:“他刚从监狱回来,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
“我们是造反派。”一个臂上戴着红袖标,头戴绿军帽的小个子红卫兵用手电筒照住蓝梅说,“他是右派分子,我们想什么时候斗就什么时候斗,还问为什么?老实点,不老实连你这右派婆拉出去一块斗。”
三个人将姚联国五花大绑地捆走了,在房后的黑影里还藏着一个人放哨,他就是带路来的姚联顺。
邢武县一九六七年五月十六日这一天,真可谓天翻地覆慨而慷,天公不助兴,狂风大作黄沙弥漫,将满街红旗刮得摇摇欲折。《红色军》与《红三司》分别在县师范和县一中的大操场上召开批斗大会,《红三司》抢先一步将赵波押到了批斗现场,《红色军》将白千、王冰山、姚联国押到批斗舞台上。邢武县各公社的农民造反组织和县城内各机关、企事业单位的战斗队倾巢出动,商店关了门,机关上了锁,工厂的机器全部停止运转,农村各大队田野里空旷无人,学校全部罢了课,一队队造反组织举着红旗,敲响锣鼓,呼喊着口号,蜂拥向两个批斗现场,整个邢武县的工人,农民,学生,职员和机关干部阵线分明,分为誓不两立的两大派。
宋红旗与白干主持召开《红三司》的批斗大会,虽然人多势众,因为缺少了姚联官到场挨斗,人山人海的大操场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群众的精力不集中,气氛不激烈。经过宋红旗的再三鼓动,大会才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在红卫兵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揭发批判赵波的过程中,坐在宋红旗身旁的白干显得心神不定,便将宋红旗叫到****台一边说:“俺爸爸在《红色军》手里批斗,他身体不好,俺担心他们打俺爸爸,俺的意思是去几个突击队员到《红色军》批斗大会上将俺爸爸抢过来,和赵波一起斗,一来可以消弱《红色军》批斗大会的声势,二来可以振奋咱们批斗大会的激情,也可对俺爸爸保护起来。”
宋红旗考虑问题比较简单,为照顾白干的情绪,欣然同意,草率地决定由老鼠带领突击队员前往县师范操场抢人。
老鼠带领的突击队刚集中,被《红色军》派来侦察《红三司》批斗大会动静的特务发觉,飞身跑回县师范批斗大会上向要造反报告:“《红三司》批斗大会上没有姚联官,只有赵波一人,斗争的势头不大,他们要来咱们这里将白千抢去和赵波一起批斗,正在集合队伍。”
要造反与坐在****台中间的王三日商量后决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立即组织人将白千护起来,注意批斗会场的动静,不能让《红三司》抢人的阴谋得逞,并同时命令朱甲带着突击队到《红三司》批斗大会上将赵波抢来。”
老鼠为隐蔽起见,带着突击队穿小巷去了县师范,而《红色军》的朱甲却头戴军帽,捋着袖子,带着人马气冲冲地闯进《红三司》的批斗会场,高呼着“走资派赵波”的口号冲上讲台。朱甲冲上讲台后抢过麦克风高喊:“《红三司》的同学们!造反派的工人们!贫下中农社员们!革命的同志们!赶快觉醒吧,《红三司》是铁杆保皇派,他们的司令石锁是白千反党集团的成员,地地道道的分子。革命的造反派的同志们!赶快反戈一击,回到******的革命路线上来,加入到革命的造反派《红色军》的队伍中。现在我们要把邢武县的最大走资派赵波拉回去接收革命造反派的批斗,愿意回到造反派的革命道路上来的战友们,跟我们一起走!”
“把这臭小子拉下来,不能叫他放毒!”台下有人高呼。
宋红旗站在台子角上向台下的猕猴使个眼色,猕猴带着十几个人,冲上讲台揪住朱甲的头发搡下讲台,《红三司》各战斗队蜂拥而上,激愤的人群将《红色军》来的百十号人分割成十几个分队包围着,互相推搡,拳打脚踢乱做一团。《红色军》的人一看寡不敌众要吃大亏,有两个人冲出包围飞速回县师范搬兵。
老鼠带着《红三司》的突击队员,不佩戴袖标,悄悄地混进《红色军》的批斗会场,慢慢地接近讲台,神不知鬼不觉地凑到台子的右角白千跟前,四个小伙子突然跃上讲台,夺下白千,架着就跑。
在讲台上揪着白千衣领,拽着白千胳膊的两个红卫兵,一眨眼手下没人了,惊叫道:“有人抢人!”
要造反反应迅速,抓起话筒喊:“冯一,快将学校大门堵住,同学们,注意身边有《红三司》的人不许放走。”
《红色军》的人拥向大门口,将老鼠带来的一干人等裹在人群中,老鼠看事不妙,立刻派两人冲出重围回一中求援。
要造反接到派去的人被围攻的报告,马上宣布批斗会暂停,带上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奔向一中而去。
宋红旗接到老鼠求援的报告,当即丢下赵波不斗,组织各战斗队声势浩大地开向县师范。
两派支援的大队在邢武县十字路口相遇,摆开阵势一阵唇枪舌战之后,喇叭里开始对骂,越骂越凶,群情激愤,局势失去了控制,混战在一起。
《红三司》的队伍中工人农民居多,打起架来棍棒玩得纯熟,更有脾气暴戾爱打架斗殴的不规之徒一显身手,打得《红色军》的人四处躲藏。十字街西北角的照像馆的橱窗被砸坏了,西南角百货公司商店的玻璃,柜台,货架一片狼迹,商品成了武斗的工具,锅碗瓢盆漫天飞舞,满街都是碎渣,暖水壶成了炸药包,砰!啪!地到处爆响。东南角的土产门市更惨,杈把笤帚,铁锨锄头,绳索棍棒被抢劫一空,都成了武斗最得力的武器,东北角的邮电局比较幸运,因为《红三司》的总部设在它的二层楼上,被《红三司》的人重点保护起来。
赵波意识到问题严重,顾不得摘脖子上的牌子,踉踉跄跄地从人群中跑到十字路口,夺过一个学生手中的电喇叭,声嘶力竭地喊:“革命造反派的同志们!大家都冷静一些,不要打架,住手!住手!******号召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各派都要听******的话,不要再打了!大家都住手,工人农民兄弟们!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阶级兄弟,学生都是好孩子,要听话!要听******的话……”赵波这位在枪林弹雨中的彪将,面对着混战的局面,眼瞅着一个个学生倒地,血流如注,自己喊叫了半天,毫无效果,一筹莫展,他老泪横流,仰天长嚎:“同学们!同志们!不要打了!同胞骨肉可不能再互相残杀了!别打了,俺求你们了,革命的造反派同志们,俺给大家跪下啦!”
《红色军》顶不住《红三司》一浪高过一浪地冲锋,节节败退,在县师范门口展开了更加猛烈地激战,赵波立刻赶到县师范门外的武斗战场,双膝跪在两派激斗的中间,口中嘶哑地哀求:“同志们!别打了,你们打俺吧!你们打俺吧!只要你们停止武斗,打死俺也沾呀!”
白干想救他爸爸白千心切,带着几个人冲进了县师范大院。宋红旗被赵波的举动感染了,下令收兵,一场血腥的武斗场面慢慢地消沉下来,赵波兀自跪地长叹:“党啊!这是怎么啦!”
这场武斗《红色军》大败,朱甲死于乱棍之下,队员伤的不计其数。
《红三司》负伤的人员也不少,都住进了医院,在清点人数时,白干不见了,据了解是他冲进县师范大门后被《红色军》活捉,当了俘虏。
《红色军》为朱甲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被埋葬在他的老家祖坟里。
双方在武斗的时候,白千和王冰山见没人管他们,便自己摘下木牌溜回家去了。唯独姚联国笔直地站在台子角上,脖子上的木牌晃晃荡荡,背着手冷眼观武斗,着实地让他费解。武斗结束了,还是没有人来答理他,他只好慢慢走下批斗台,毫无阻拦地走出县师范大门,脚踩着碎玻璃烂瓦块在街里看了一会儿大字报,独自一人回了姚家庄。
姚二嫂眼花了,在村东口遇见姚联国,刚模模糊糊看清人就喊:“这不是国子呀?你这是从哪儿来?脖子上挂着个啥?”
“是块木板。”姚联国回答。
“木板不拿在手里挂在脖子上干啥?”姚二嫂向前伸着头问。
姚联国无言以对又不能不回答,只好说:“为了走路方便。”
“看你会过的,一块破木板都捡回家。”姚二嫂夸奖姚联国。
姚联国撇撇嘴角苦笑笑回了家。
刘春盛是赵波的铁杆保皇派,不管赵波走到哪里他都紧紧跟随,红卫兵不叫他站在台子上,他就站在赵波跪的台角下,当赵波在十字街口和县师范大门口制止武斗时,刘春盛为保护赵波吃了大亏,肩膀上,脊梁上不知挨了多少棍棒和多少砖头,头上鼓起了五六个大血包,手背上被铁锨铲了一条三指长的血口子,到医院缝了十来针。
《红三司》打了大胜仗,各战斗队都高唱革命歌曲而回。石锁和姚春德、刘春莲磋商后,决定将《红三司》的总部又搬回一中校内,校园内顿时又森严壁垒。
石锁将宋红旗,姚春德,刘春莲召集在总部的小会议室,研究下一步的革命行动。石锁讲出了自己的一个大胆想法:“《红色军》死了朱甲,丢了姚联官,决不肯认输,再次武斗的可能性非常大,做好战斗准备迫在眉睫。咱们县没有驻军,不能请军队支持,手中只靠棍棒不沾,要想法搞枪。”
刘春莲马上附合说:“对,要掌握枪杆子,邢武县只有公安局有枪,咱们偏偏在公安局里没人。”
姚春德说:“造反派抢枪已不是新闻,在外地早已经出现,县公安局没人可以找个借口去抢。现在咱们《红三司》的副司令白干下落不明,咱就说是公安局给抓起来了,以要人为名去砸公安局,估计他们不敢轻易开枪,在混乱中将公安人员身上的枪和子弹抢过来。”
石锁决心已定,说:“就这么干,赶明将大字报贴出去向公安局要人,先做舆论准备,争取后天动手”。
宋红旗一听摩拳擦掌说:“好,这项任务俺去完成。”
姚春德说;“暂晚两天,赶明俺回北京一趟,听听上边的精神,三五天就赶回来。”
话说姚联顺听说《红色军》抓住了白干,心中甚喜,特意叫王三日将白干送到****领导小组办公室,他要亲自审。
白干自从被《红色军》逮住,心中就非常惧怕,既担心他父亲县长白千的安危,又害怕《红色军》给自己施刑。当他被红卫兵押进****小组办公室见到姚联顺,心中就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不挨打能保护父亲,他提什么条件俺都答应。
姚联顺将办公室内的人员找个理由支走,很客气地搬把椅子给白干坐下,又递过去一杯开水,心平气和地说:“白干同志,不用担心,到了俺这里就像进了保险箱,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指头。俺首先亮明观点,既不向潘也不向杨,俺是县****领导小组的联络员,一碗水端平。现在是你们两派都说自己是革命造反派,又都指责对方是保皇派,那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听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的话?******再三号召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你们竟公然明目张胆地武斗,大动干戈,双方伤亡惨重。这场武斗倒底是谁挑起来的,****领导小组正在调查,一旦责任落实严惩不贷。不管是《红三司》还是《红色军》一概以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论罪,那就是!白干同志,咱们都在城关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过去咱们的关系不错,俺才劝你几句。俺知道你在《红三司》受排挤,石锁那个毛孩子知道啥?叫你当副司令,太小看你了,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俺知道你爸爸白县长也冤屈,历史问题早已查清,现在又纠缠出来,《红色军》纯粹是小题大做。夜格批斗会以后,俺将王三日叫来批得他低头认罪。其实《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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