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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联官一连往孔庆辉家去了三趟,都因有他娘在跟前,没有机会和孔庆美单独谈,给孔庆美使过多次眼色,她就是不领会,曾在她家附近转悠了十来天,就不见孔庆美出来。有一次孔庆美出来喂猪,急忙上前说话,没谈到正题上就被她娘喊回家去。
双吕村区公所的大院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晨曦微露,通讯员小张跑里跑外,气喘吁吁,额头上已明晃晃津出汗星。北屋外墙上挂着两丈长的横幅,棱形的红纸上写着《全民动员,支援前线》八个黑体大字。红色横幅下放着一张八仙桌子,桌面上摆着一把白瓷壶,二只蓝边小茶碗。会计张同音正端着洗脸盆用手撩着水潲院子,征管员石头搬来些砖头摆放在院里。高建国区长盘腿坐在北屋炕上,正拿着小本子写什么,写不下去的时候,用钢笔帽顶着下巴颏,仰首望着房顶沉思。今格他要召开全区党员和积极分子大会,动员群众以实际行动支援前方。
日上三竿,各村参加会议的人员陆续来到,互相打着招呼开着玩笑,鱼贯而入。张庄村党支部****老姜,身高不足五尺,胖乎乎的身材上下一般粗,活像个肉桩,圆得犹如西瓜的大脑袋整天乐呵呵的。见左老歪瘦高的身躯上摇晃着歪把葫芦进来,忙上前握手,仰着西瓜头小声说:“哎呀!你的头还长着呀!”
“早呢,日本鬼子没砍下来,命大。”
“俺听说你媳妇有了,你高兴得把脑袋晃掉了,怎么还长着?”
“对呀!又安上去了。”
“啥时候请喝喜酒?”
“快了。具体啥时候俺也说不清。”
“咋不问问儿媳妇啥时候生?”
“去你的,娘的,不开正经板!”照着老姜的西瓜头上就是一巴掌,左老歪的歪把葫芦晃得更得意了。
姚家庄来参加会议的有党员姚双林,积极分子姚联官、孔庆辉和左雨水,姚二根由于痨伤病冬天更没法出门。十几个村来了上百号人,把双吕区公所的大院挤得水泄不通。有在院中间摆放的砖头上坐着的,有靠墙根蹲着的,左老歪和老姜蹲在南屋门槛上,嘴里都叼着烟杆,相互品尝着对方的烟丝。
高区长从北屋出来,环视大院,喊着各村党支部****的名子,挨个问到齐了没有。清点人数后,高区长站在八仙桌后边,双手按在桌角上高声说:“今天召开全区党员和积极分子大会,主要议题是全民动员,支援前线。先给大家讲讲形势。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的英明领导下,在毛泽东****和朱德总司令的正确指挥下,已发展到将近三百万,经过解放石家庄、洛阳、开封、四平等重大战役,积累了解放大中城市的战斗经验,收缴了敌人大批美式装备,又经过新式整军运动,全军将士志气高昂,战斗力大大提高。相反,反动派的军队大大消弱,能用到第一线打仗的兵力不足二百万,而且士气低落战斗力下降,的反动统治已呈岌岌可危之势,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达头了!”
大院内一阵嗡嗡地交头接耳声,每个人的脸上像绽开的迎春花。
高区长由于心情激动,嗓门特别高,通信员张小山递过一碗水,高区长一口气喝干,接着讲话:“大家静一静,好消息多着呢,上个月我华东人民解放军发动了济南战役,仅用了八天就解放了山东的战略要地济南,全歼敌人十余万,把他们的司令官王耀武给活捉了!”
“好!”人群里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大家哗哗地鼓起掌来,人们个个喜形于色,相互传递着胜利的神情。
高区长又端起小碗抿口水润润嗓子,说:“大家不要急,还有更好的消息,我东北人民解放军发动了辽沈战役,解放了锦州、长春、消灭敌人二十多万,蒋介石亲临东北指挥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屁事不顶。打退了蒋介石的疯狂反扑,又歼敌人十余万,生俘了兵团司令瘳耀湘。目前我强大的东北解放军正在沈阳、营口和敌人激战,马上就要夺取辽沈战役的全面胜利。”
全场与会人员被战场上的大好形势激励得群情振奋,年轻人用肩膀相互拥搡着,左老歪把烟袋锅在门墩上敲得梆梆响。
高建国区长打着手势说:“我华东解放军发动了淮海战役,前方战事非常紧。”接下去把话题转在支援前线的工作上:“我们解放区经过土改,生产迅速发展,今年虽然夏天闹水灾,经过大家努力抗洪,获得了较好的收成。在这战略决战的关键时刻,号召全体员和解放区的广大人民群众,有粮的出粮,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俺在这把咱区的任务讲一下,年底前要筹足一万斤粮食运到前线,组织五支担架队开赴战场。任务是非常艰巨的,但必须坚决完成,各村党支部要发挥战斗保垒作用,党员带头,积极分子勇跃参加。大家有决心没有!”
“有!”一声齐吼在院内回荡,震得房子都颤悠,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散会后,高区长把左老歪留住,叫到北屋问:“听说你最近特别开心?”
“有喜事吗?当然高兴,到时候一定请你喝喜酒。”左老歪乐得合不拢嘴。
“俺一定去。”高区长强压心中苦涩的滋味又问:“最近景武来信没有?”
“没有。按他所在的部队估计参加淮海战役去了。”左老歪说。
高区长听说左景武没有来信,捉摸着老歪还不知道离婚的事。把话题转到工作上,说:“俺的通信员张小山想参军,最近就要走,你能不能给俺物色个年轻人。”
左老歪叼着烟杆一大会儿没抽,烟锅里的烟丝已经燃尽,干叭哒两口没嘬出烟,说:“姚联官这孩子挺机灵,他有心出来干点事,就是家里缺了他有点眼前的困难,如果高区长相得中,也可以,他家大嫂能干,又是军属,村里可以出帮工。”
高建国不客气地说:“俺对左雨水很欣赏,上次制止两村因水殴斗事件表现很勇敢,你是不是不想给?”
“不是。这孩子又懂事又勤快,当通信员没问题,就是文化水平不高,嘴浅点。”
“没关系,参加工作后可以学文化,有毛病可以教育。”
左雨水到区里当了通信员,触伤了姚联官患得患失的心。很憋气,即对高区长不满意,又埋怨左老歪有偏心。本来就情绪不佳,偏偏蓝梅又病愈归来,婚姻事还没有头绪,一至找不到与孔庆美交心的机会,好像她有意躲着他。又发现五弟联顺放学回来偷偷往孔家跑。一切烦恼的事涌上心头,苦闷难忍,在家看谁都长气,对谁都没好脸。不是嫌饭做晚了,就是
说院子太脏了,要么又和做饭时沤烟生气,没事找事,甚至黄菊和蓝梅在屋里说话声音稍高一点,他都要发一通火。
姚联官背着花篓在西北乱草岗子上拖着麦收时新买的筢子搂柴火,心乱如麻,照着花篓筢子发脾气,一脚把花篓踢翻,将筢子甩出两丈远,仰面躺在草地上,长吁短叹,太阳光照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光线向四面八方折射。
“张庄刘家催着传书,刘二巧一天往家去几趟,大嫂二嫂一天到晚在耳朵前絮叨,联顺在一旁瞎起哄,孔庆美又接不上头。光这一件事就叫俺百爪挠心,现在又面临着缴军粮,参加担架队。表现积极吧,哪有粮食缴?去参加担架队,生命危险不说,一去不知啥时候回来,孔庆美与别人订了亲怎么办?表现懈怠吧,又怕影响不好入不了党。”这么多难题萦怀着姚联官的心,难怪他焦燥不安,神情恍惚。
突然,姚联官心底产生一个念头。嫁三嫂要的三石麦子还放在刘庄刘闺秀家,原打算自己找媳妇时用的,不如把那三石麦子缴了军粮,不,一石就足够了,准能当个支援前线缴军粮的模范。谁家也不会舍得缴一石小麦,俺缴的是不是太多了?唉!舍不了米捉不住鸡,俺成为缴军粮的标兵,担架队不会再叫俺去,俺也不用表现积极争取去。那参加担架队的任务肯定落在孔庆辉头上,孔庆辉一走,村里只剩下俺一个积极分子,入党没问题,说不准还能当上村干部。孔庆辉一走,俺追求孔庆美又少了一块绊脚石,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之。
事情真的按姚联官予计的轨迹发展,姚联官缴了一百斤小麦的军粮,在双吕区首屈一指,堂而皇之地成了模范。孔庆辉做通母亲与爷爷的工作参加了担架队。临走时,张妮为儿子做了个红兜肚,上面用五彩线绣着“平安”二字,亲手给孔庆辉载在胸前。孔庆辉被双吕区指定为担架队小队长,奔赴平津战役前线。
天寒地冰,西北风呼呼地像钢针刺进人们的臃肿的棉衣内,直钻骨髓。姚家庄苇坑里的水冻了半尺厚的冰,苇子紧擦着冰面割去。孩子们在冰上玩耍,姚联春扎破了脚,哭着回了家。
村里人嫌家里冷,妇女们纺棉花冰手冻脚。在村南场边挖了一个三间房大的窨子,大伙碰点棉油,在窨子里点上两盏油灯,十几辆纺花车凑在窨子里,暖烘烘的。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女人坐在一块那热闹劲就甭说了,更有老爷们也到窨子里打哈哈,窨子里比戏台前喧闹百倍,用秸杆箔蓬的顶,上边还有二尺厚的土,都要掀翻了。
窨子里话最多的当属刘二巧,又讲故事又说笑话,人们弄不清摸不透她肚子里有多少故事点。这天,人们纷纷擓着绩子下窨子来,刘二巧刚把纺花车支好,在锭子上把线头逮出来,搭在棉花绩子上,右手食指伸在纺花车摇把儿已磨得极光滑的孔里,一抻线没拉开,抢先出了个谜语,说:“说的是一只母老虎生了两只小老虎和一只金钱豹……”
小灵立刻打断刘二巧的话说:“胡说,哪有老虎生金钱豹的?”
“都不兴母老虎跟公金钱豹配对呀!”李气包的话逗得大家都乐了。
“管它跟谁配对,反正都这么说。”刘二巧说:“母老虎要带着它的孩子过河,一趟只能背一只过去,只要母老虎一离开,小金钱豹就把另一只小老虎咬死。你们猜猜母老虎怎么才能安全地把三个孩子都背过河去?”
大家七嘴八舌乱嚷嚷一气,想了很多办法都不沾。坐在最里边旮旯里一直不吭声的孔庆美细声嫩气地说:“俺猜着了。母老虎先把小金钱豹背过河,放在对过,返回来背一只小老虎过河,把小老虎放在对过,再把小金钱豹背回来,放在原处,把剩下的一只小老虎背过河,再回来背小金钱豹。”大家都夸孔庆美聪明。
刘二巧唱起了小调,随着纺花车“吱扭!吱扭!”的响声,李气包和小灵也随声附合着哼起来:“鬼子兵进村了,俺撒腿往外跑,跑到那村口被逮住了,俺说大娘哎!”李气包问:“你不会再跑吗?”小灵唱:“高梁长得高,豆子长得厚,跑了那几步就绊倒了,俺说大娘哎!”刘二巧问:“你不会爬起来吗?”李气包唱:“鬼子兵赶到,把俺摁住了,扒开哪衣服解开腰,俺说大娘哎!”小灵问:“你不会捂住吗?”刘二巧唱:“左手捂,右手盖……俺说大娘哎!”李气包问:“你觉得咋样?”小灵唱……大闺女们觉得不堪入耳,都闷着头纺棉花。
周大珠走出窨子解手,回来把锭子踢弯了,走到姚二嫂跟前叫她给直锭子,在大家说笑的间隙,说:“俺也给大家破个迷儿吧,一个软,一个硬,一个掰着一弄。你们猜这是干什么?”
哈哈哈!刘二巧笑得最响,说:“大珠,你回家问问左拐子不就知道了!”
大珠红着胖胖的大脸说:“你净瞎猜,不往好事上想,俺说的是系扣。”
妇女们正在谈笑的兴头上,姚振才擓着一篮子搓好的绩子给他闺女姚联春送来了。一鸟入林众鸟压音,他刚把腿伸进窨子口,就好似熊熊烈火上猛浇一盆凉水,顿时火灭烟消。大家知道他是姚家的族长,至高无上的长辈到了,这种场合不会久留。很灵验,姚振才把篮子递给闺女一句话没说就爬上梯子走了。
哗!滚开的油锅里撒了一把盐,窨子里顷刻间炸了窝,哈哈!嘻嘻!又翻了天。姚六成左胳膊掇着鹰。刘二巧眼尖,喊道:“六成来了,叫他接着讲《施公案》。”姚六成把鹰放在架子上,说:“夜格黑喽讲到哪儿了?”大家提醒他讲到黄九龄找爹,姚六成咳嗽几声,说:“话说黄天霸见一小将站在面前……”
姚联官趁大伙聚精会神地听姚六成说书,悄悄地钻进窨子坐在梯子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寻找着孔庆美,发现她在最里边的旮旯里,无法接近,又怕坐的时间长喽被娘们儿们瞅见拿他取乐,只呆了一屁屎的工夫就上去走了。
姚联官走到孔照年大门口,迟疑一下,心想孔庆美夜晚纺完棉花一定从这里回家,闪身躲到街南麦秸垛后边。
入冬以来,孔照年在墙根刮了些盐土,在麦秸垛后边垒了个盐淋子,将刮来的盐土铺在淋子上踩结实,上边浇水,水渗透盐土滴在缸里,发出叮咚叮咚清脆的声响。姚联官躲在麦秸垛与淋子之间,心提到嗓子眼上,砰砰跳,等待着孔庆美的出现。心想:“叔叔把和